我才是主角!


    顧然克製住施展惡咒的強烈衝動,抹除了內心對於輸給沸羊羊護士的不甘心,打消了殺意。


    不是什麽要有底線,在夢裏也不能殺人。


    而是,他想使用的是‘昏昏倒地’,不是‘阿瓦達索命咒’,那就必須是‘昏昏倒地’。


    他隻是學習,不是成為,更不是被操控。


    就這片刻的內部矛盾,鋼鐵沸羊羊護士已經貼近,抬手朝著顧然的脖子掐過來。


    顧然根本來不及反應,直接被拎起,雙腿離地。


    “昏昏倒地!”


    【曲柄牧杖】頂端發出紅光,鋼鐵沸羊羊護士轟隆一聲,筆直地躺倒在地,讓人懷疑是不是中了石化咒。


    顧然深唿吸兩口,總算緩解了窒息感。


    差點就被殺。


    一旦被殺,大概率會被汙染精神,在現實中莫名覺得‘工作困住了我’的焦慮感。


    沒有工作,也會換成別的,父母、學習等等。


    如果非常嚴重,說不定會像現在的‘快出院’,想通過自殺來擺脫周圍的一切,獲得精神上的自由與寧靜。


    腦海中的哈利波特逐漸消失。


    這是顧然能力不足,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不願意讓‘書中主角’長時間在腦海中停留。


    老實說,他甚至懷疑,剛才抵抗伏地魔的意誌,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哈利波特的。


    趁著最後的影響,顧然抬起手臂,【曲柄牧杖】瞄準鋼鐵沸羊羊護士。


    為了增強戰力,這時候使用‘奪魂咒’是最好的。


    “阿瓦達索命!”


    冰冷強烈的綠光一閃即逝。


    這樣一來,不管任務成功與否,至少‘快出院’對沸羊羊護士的恐懼應該是消失了。


    但隻是暫時。


    隻要沸羊羊護士繼續履行自己的責任,一次次將‘快出院’抓住,鋼鐵沸羊羊護士又會在‘快出院’心中活過來。


    顧然忽然想,就算拿到了筆記本,恢複了‘記憶’,可以出院,那開具出院證明的是誰呢?


    在{靜海},醫生沒有資格,隻有院長親自問診,確認病人真的可以出院時,病人才能出院。


    院長是誰?莊靜。


    在‘快出院’心目中,莊靜又是什麽形象呢?


    不管如何,顧然覺得自己不可能是‘夢中莊靜’的對手。


    別說‘夢中莊靜’,他連‘夢中顧然’都沒有超過五成的把握。


    ‘早知道看一些網絡好了。’顧然心想。


    他看的不是醫書,就是正經文學,裏麵主角在戰鬥力方麵連他都不如。


    《哈利波特》還是他學會《主角療法》之後,才開始看的。


    可也有不足之處,網絡文學的主角確實強大,其中一部分品格也符合顧然對主角的想象,可描寫往往不夠細致,無法留下深刻印象,沒辦法召喚。


    要是動畫也可以就好了,顧然仔細研究過《jojo》主角及其作者的心理狀態。


    但可惜,他從小就看書,目前隻能對文字有反應。


    顧然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次集中注意力後,確認腹部疼痛已經到了可以忍受、不影響行動的程度,才繼續出發。


    這次走得更加小心。


    如果再遇見護士,要麽是手段老練的年長男護士,要麽是持有鎮定劑的女護士。


    最糟糕的,還是遇見醫生。


    不管是他自己,還是蘇晴、何傾顏、陳珂,手段都是未知的。


    按照【曲柄牧杖】的指引,又拐過兩個路口,很幸運地沒有遇見敵人。


    再次拐過一個路口之後,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左側是病房,右側是加裝了鐵欄的窗戶,窗外是中庭。


    中庭開滿鮮花,一根綠色的觸須,謹慎地攀上三樓,纏在鐵欄上。


    下一瞬間,無數嫩芽似的綠色觸須攀上來,像是攻城的排頭兵。


    顧然往外窺探,一條血色大蛇在中庭盤纏,所過之處,牆壁崩裂,花草生長。


    纏繞在鐵欄上的,之前還隻是嫩芽,現在已經變成藤蔓,藤蔓上綠葉伸展,花苞孕育。


    速度快得像是半個夏季的快放。


    血色大蛇並不猙獰,反而顯得妖媚迷人,像是一條美女蛇。


    站在平坦蛇頭上的何傾顏,踩了踩蛇頭,美女蛇吐信,伴隨著嘶鳴,所有花苞開始盛開。


    花香在醫院內彌漫。


    “抓住它!”


    “拘束帶!”


    “注射鎮定劑!”


    彷佛救火一般,抱著拘束帶的護士、拿著高壓水槍的護士衝出來。


    眼前的場景.有點像《火影忍者》第四次忍者大戰中封印班對決那些活死人——顧然看動畫的速度很快。


    美女蛇鏖戰眾護士時,何傾顏抬起頭,看了顧然一眼。


    顧然收迴視線,加快速度。


    ‘記載了未來的筆記本’


    ‘記載了未來的筆記本’


    “記載了未來的筆記本。”他全身心投入,直接從嘴裏念了出來。


    【曲柄牧杖】微微顫抖,似乎要脫離顧然,直接飛向‘記載了未來的筆記本’。


    顧然奔跑起來,他陷入無意識的狀態,像是被【曲柄牧杖】操控了身體。


    一樓,謝惜雅站在窗前,看著眼前的大戰,像是看一場電影。


    蘇晴騎著【夢獸】。


    眼前是三位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女醫生帶著白色的麵具,讓她們看起來不像是醫生,像是邪惡組織的科研人員。


    醫生b輕聲呢喃,【夢獸】巨大鹿角上的樹葉嘩嘩作響,抵抗著催眠的音波;


    醫生c用手指在身前勾勒,一筆筆金色的弧線浮現,匯成【猛獸】的一部分,凡是被勾勒出來的,【夢獸】對應的部位便失去控製,甚至左後腿擅自往後走。


    而醫生a手持地圖,食指指腹按住地圖上的病房001,往眾人所在的位置拖動。


    在遠處,002病房的門上,門牌忽然換成001。


    接著是003病房,門牌換成001。


    001病房飛速接近。


    本不準備糾纏的蘇晴,看向醫生a手裏的地圖。


    嘩啦一聲,風吹動披風的聲音,蘇晴身上的白衣逐漸變成繁雜、莊嚴、美麗的古代長袍。


    天色昏暗,半輪月亮懸掛在高空,白霧彌漫,完全由影子構成的樹木,在白霧中浮現。


    而陳珂——


    “我投降。”她說。


    帶著白麵具的男醫生捏著指骨。


    顧然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道門前,手也放在門把手上。


    門上寫著:隔離室。


    {靜海}雖然都是單間,但也有隔離室,因為病人的單間內有簡單的家具,而隔離室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張床。


    最近‘快出院’被抓,都會被送進隔離室一段時間。


    ‘快出院’或許就在裏麵,但顧然沒有後退的選擇。


    他稍稍用力,擰開門把手,推門進去。


    穿著病服的‘快出院’半坐在病床上,站在床邊的護士a和護士b拿著筆記本,念著什麽。


    “明天早上八點,交班時間,全體醫生、護士認真聽夜班護士的交班;


    “早上八點半,查房時間;


    “九點半,討論時間,查完房後,醫生們再一次迴到辦公室,坐下來一起討論剛才查過的病人,由主任醫師主持會議;


    “10點,接收新病人,確定診斷治療,與主任溝通;


    “11點半至14點半,午休;


    “2點半至5點半,修改醫囑,記錄病程,查房。”


    護士a、護士b,一人一句,念完‘快出院’的未來。


    “後天呢?”快出院問。


    “後天和明天一樣。”護士a說。


    “大後天?”


    “大後天白天與明天一樣,晚上和昨天一樣加班。”護士b說。


    “再往後呢?”


    “4月15日與明天一樣。”護士a道。


    “16呢?”


    “4月16日和明天一樣。”護士b說。


    “別問了。”護士a合上筆記本。


    “你的未來隻有明天和加班的昨天。”護士b也合上筆記本。


    ‘快出院’蜷縮身體,緊緊抱住自己,像是要把自己擠壓成圓。


    護士a、護士b看向顧然。


    “醫生。”護士a說。


    “要怎麽處理逃離的病人?”護士b問。


    ‘快出院’沒說話,像是被人類抓住的刺蝟。


    “跟我走吧,陳醫生。”顧然說,“我帶你去外麵。”


    “別傻了。”護士a一點也不急。


    “丟了工作,怎麽養活自己?”護士b也不慌。


    “努力工作,爭取報酬,讓自己痛苦地活在世界上,自虐也該有個限度。”顧然走上前。


    護士ab沒有阻止,隻是掛著連角度都一模一樣的冷笑,注視著他。


    顧然來到‘快出院’身邊。


    “走不走?”他說,“隻要你說一句想,我帶你出去。”


    他已經做好切斷自己手臂的準備。


    然而,‘快出院’對他的話沒有一點反應,像是已經死了。


    怎麽迴事?‘快出院’應該還沒有失去求生意誌才對。


    別看‘快出院’在現實世界已經嚐試自殺,可這正是他試圖救自己的象征。


    真正不想活下去的人,是不會得精神病的。


    在這個夢裏,‘快出院’對無休止的明天與加班的明天感到絕望,可那樣的生活,不就是顧然的現實生活嗎?


    自己為什麽不感到絕望呢?


    顧然忽然抓住‘快出院’,像是抓住即將脫手的風箏線。


    線很滑,好像抓住了,好像沒抓住,不敢查看,一旦看了,可能反而讓抓住的線從掌心滑走。


    “陳醫生!”顧然說,“病人都逃了,趕緊去抓病人!”


    “陳醫生,下令吧。”護士a攤開筆記本。


    “最近的病人真是麻煩啊。”護士b從左胸口袋裏取出筆,輕輕一按,筆尖利劍似的探出來。


    “靠護士是沒用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不是嗎?”顧然對陳年說。


    他繼續道:“隻有真正說服病人,讓他們相信自己生病了,安心在醫院養病,才能從根源上解決這件事,而完成這件事也是你的工作!”


    “工作,工作,我受夠了工作!”陳年甩開顧然的手。


    風箏線脫手了。


    “你跟我來!”顧然飛撲上去,連著地上的草一起抓在手裏,風箏線可能在裏麵,也可能不在。


    他強行帶著陳年走出隔離室。


    護士ab冷笑著一起走出來。


    “你看。”顧然指著醫院中庭。


    這一看,連他自己都嚇一跳,美人蛇轟然炸開,變成一片片血色花瓣,血色花瓣組成鎧甲,裹住何傾顏窈窕的身形。


    她就像進入輕躁狂一般,發出超出人類想象的力量,反過來將護士拘束、脫了護士的褲子給她們注射鎮定劑。


    “動手吧。”陳年無聊地對護士ab說。


    顧然沒說什麽。


    第二迴合結束。


    第三迴合。


    何傾顏身穿美人蛇鮮花戰甲,大鬧醫院。


    顧然拉著陳年,站在窗前:“你要怎麽辦?”


    第四迴合。


    整個醫院籠罩在月色中,無數陰影樹木搖曳枝葉。


    “重置時間能解決問題嗎?”


    第五迴合。


    “厲火咒!”整個醫院燃燒起來。


    第六個迴合.第七個迴合.第八迴合


    第七百二十一迴合。


    顧然醒過來。


    “昨晚睡得怎麽樣?”‘快出院’麵色溫和。


    不一樣了。


    之前的迴合,都是查房之後。


    “挺好的。”顧然麵不改色地迴答,“醫生,我需要見我的女友們,在未來,她們因為我才蘇醒。”


    “不要急。”‘快出院’笑道,“她們沒事,我需要先確保伱的記憶都在。”


    “記憶?我的記憶怎麽了?”


    “你看,你這麽問,就代表你失去了部分未來的記憶。我問你:你到底想做什麽?”


    “隻是想從這裏出去。”顧然說。


    “你們有病!”


    “我不覺得不記得未來是病。”


    “別自以為是,不記得未來的你們,會破壞別人的未來,會傷害別人就是病。”


    “那醫生你試著阻止我們好了。”顧然笑道,“反正我的女友們也不記得未來的事情了,不管重複多少次,對她們來說都是第一次,累得隻有你們。”


    ‘快出院’看著他。


    “你不累嗎?”他問。


    “時間循壞誒,我玩得可開心了,你知道我現在已經能靠自己擺脫鋼鐵沸羊羊護士了嗎?你知道我摸了多少次美少女的腿嗎?”


    “竟然把治病當成可以讀檔的遊戲.”


    “你也可以。”顧然說,“陳醫生,你可以把自己當成遊戲裏的主角,阻止我們這些反派。”


    “我看你不僅失憶,還瘋了。加大藥量。”


    “是。”護士ab道。


    走出666,陳年下意識陷入思索,如果自己是遊戲的主角,要怎麽對付這幾個一直影響醫院治療進度的反派呢?


    首先是這個顧然,完全是他煽動,試著拘束他?


    顧然依靠魔咒逃脫,暴動再次發生。


    第七百二十二迴合,陳年背對666房間,拘束不行,必須想別的辦法.


    “對了,讓他絕望!”陳年右拳擊打在左手掌心,“隻要他絕望,就不會再重來,他不是說能對付鋼鐵沸羊羊護士嗎?那就再加一位護士!”


    “咦?”他蹙起眉,“鋼鐵沸羊羊是誰啊?不行,我得觀察一迴合,找出這個人。”


    工作似乎有趣起來?


    冰冷的護士ab,依舊重複著重複,可陳年卻從中獲得了樂趣。


    除了顧然他們,其實一切都沒變,可就因為他們,陳年獲得了一種新的看世界的角度。


    工作重複,可他為什麽要重複?


    他今天可以給割自己腦袋的病人固定腦袋,明天可以把病人腦袋當成橄欖球,這次病人不再嫌棄自己的腦袋,反而死抱著不鬆手。


    樂趣不就來了嗎?


    ◇


    顧然醒過來,感覺全身都在痛,尤其是腹部。


    該死的快出院,為了讓他絕望,吩咐護士一直打他的腹部。


    ————


    《私人日記》:九月二十三日,周二,晨


    好痛,還不如直接把手臂砍斷,變成黑龍燒掉醫院快一點。


    因為太痛,這是掙紮著用手機暫時寫下的日記,等痛苦減輕,再寫在日記本中。


    生活循環往複,昨天與今天沒區別,今天就能一眼看清明天、後天、未來,盡管如此,也不能心生絕望,要在生活中找到樂趣。


    或者說,隻有找到了樂趣,才能在這樣的生活中堅持下去。


    我的樂趣就是,和美女醫生們聊天、觀察一位位哲學家般的精神病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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