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告監生奪取活人/妻,縣官也不敢怠慢,急急升堂。

    兩邊堂威喝過,羅爾雅因是監生,可見官不跪,故就行了一個拜禮,那張誌清不由得跪了。

    那縣官張眼一看,被告的羅監生居然還不上二十歲,生的麵如冠玉,唇若塗朱,中中的個兒,目不斜視,腰背筆直,真是標標致致的一表人才,又看他一身青衣布鞋,打扮得甚是樸素,不像個風流子弟,再看那原告,卻是個衣衫襤褸的花子,臉上倒有幾分酒色之氣,心裏不由得便先有了幾分傾向。

    他照例先點原告講。

    張誌清原先看見自己老婆如今竟然打扮得甚是富麗,同了這美少年一起走,想到自己衣不蔽體,又好久沒有吃酒耍錢了,賭癮一發,就想借“霸占活人/妻”去詐對方一番,想對方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又是富家,定然怕事,可以勒索些銀兩,沒想到對方已經捐了監生,心下已經是膽怯了,接下來幾句隻是場麵話,怎麽弄得上了公堂,自己也是雲霧裏一般,再被堂威一嚇,驚堂木一拍,更是不知身在何方,翻來倒去,隻講對方占了他的妻子。

    縣官皺著眉聽他數說了一番,然後點羅爾雅講。

    羅爾雅作了個揖,不慌不忙,開口訴道:“青天在上,學生帶妻子上京坐監,這人也不知哪裏認錯,道是他的老婆,俗話說有錢不買河邊地,有錢不買活人/妻,學生薄有家事,又有功名,何患無妻,要這人的老婆做什麽?青天明鑒。”

    縣官點了點頭。

    又傳了在場人等,船家與兩個碼頭工人都說不曾聽說這張花子有過什麽老婆。

    又傳了羅家家人,先上來管家林大爺,模樣就是個憨厚老農(本來就是)說明明是監生娘子,一向當家主事的,不曾見過這個花子。

    然後傳了監生娘子的身邊人,縣官張眼看了看,見是一個老實大娘,一個伶俐丫鬟,都收拾得幹淨整齊,丫鬟也有十二三歲,拿話問了問,也都說向來服侍監生娘子,夫妻敬愛,不曾見過什麽前夫。

    張誌清急了,嚷道那是他老婆,上堂一問便知。

    縣官一拍驚堂木,嗬斥了一聲,那監生娘子,是好隨便上公堂的?你這光棍!現在一個十四五的美貌丫鬟不過一二十兩銀子,他哪裏尋不到美女,謀奪你活人的老婆!還是做正頭娘子,可笑!喝道拖下去,給他二十大板!

    羅爾雅念在立雪份上,攔了一下,說他或許隻是認錯了,縣官笑了笑,說你可看清了,他要是果真謀奪了活人/妻,何不火上加油讓她變成死人/妻?越加相信,便張誌清也恍惚了。

    因為羅爾雅不願追究,所以隻以無事生非為由判了五下板子。

    於是蓋了張誌清結結實實的五個大板,趕出堂去。

    羅爾雅走出公堂,見轎子正停在堂外。

    立雪迴過神後,便坐轎到了公堂之外,一個是親夫,一個是恩人,心裏百轉千迴,甜酸苦鹹諸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

    她等了一刻,那公堂何等地方,等閑人不能進去打探,便禁不住掀開轎簾張望。

    隻見張誌清打的兩腿鮮血淋漓的出來,比先前越加狼狽,立雪還沒來得及反應,旁邊就搶出一條大漢,嗖的一下,給他來了一下大嘴巴,罵道:“你這個花子,平白想什麽天鵝肉吃!那監生娘子也是你敢想的!累的老子為你上了這半天公堂!”另一個大漢笑道,“他給大哥做老婆不耐煩,自己也想尋個老婆了。”起先那大漢又朝張誌清踢了一腳,“好好一樁生意,叫你攪合了,等晚上……”

    原來張誌清流落此間,竟是給碼頭工人做了應急妻室糊口。

    “福禍無門,唯人自招,蒼天有眼,報應不爽。”耳邊有人輕輕說道,香雪一迴頭,便看到了羅爾雅,曉得他說的是張誌清起先仗著夫主的身份毒打老婆,又把老婆騙賣進了窯子,現在自己竟然落得給人當老婆,一般的挨打,便低了頭不言語。

    起先那大漢又到羅爾雅跟前,說張花子失心瘋認錯人了,請監生不要計較。

    羅爾雅微微一笑,說我本便不與他計較,你到衙門裏打聽一下,要是我與他計較,此刻他還走得動路?隻是娘子吃了這一番驚嚇……

    那大漢陪了滿臉的笑,連聲說是張花子的不是。

    羅爾雅叫管家林大爺給了他幾百個錢打發他去了。

    不一會又來了幾個工人,將行李擔上船去,羅爾雅扶了立雪上船,碼頭上已經哄了無數的人在看,都看見一對俊男美女,少年夫妻,羅爾雅的人才不用說,立雪錦衣繡襖,脖頸裏一串珠子也值百十兩銀子,又有管家、仆婦、丫鬟,都笑話那張花子不知道今日得了什麽失心瘋,明明一隻癩□□,偏說天鵝是他的。

    船夫解了纜繩,順風往京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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