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峻手心裏握著一把鑰匙走出電梯。


    今天他花了一整天申請好了瓦斯,跑了一趟仲介公司,接著把房子整理了一下,總算稍稍有個樣子了,水電也都來了,他才想起來,該把鑰匙還給楚小姐。


    她昨天好心的收留了他一夜,不過住在別人家裏,尤其是一位單身女性的家裏,畢竟是不太方便。所以雖然屋子裏沒有一件家具,他還是寧可住在自己的地方,起碼早上打拳的時候不會吵到她。


    站在鐵門外,雖然有鑰匙,他還是禮貌性的按了按門鈴。


    一秒鍾、兩秒鍾,十秒鍾過去了……沒人應門。


    難道還沒迴來嗎?心裏產生這樣的疑惑,石峻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


    屋內隱約傳來電視的聲響,否定了他的想法。他正打算再按門鈴的時候,屋子裏傳來女性拔高的尖叫聲。


    當下,他再也沒有時間猶豫,拿出鑰匙,打開了鐵門,衝了進去--


    屋子裏燈火通明,電視的聲音放得很大聲,而那淒厲的尖叫聲,蓋過電視的聲音,聽來分外令人毛骨悚然。


    石峻用大學時擔任橄欖球隊隊長的速度,衝向尖叫聲的來源--楚萱的臥室。


    「楚小姐?!」


    楚萱蹲在地上,簌簌發抖的身體隻裹了一條浴巾。


    「怎麽了?妳怎麽了?」石峻焦急的問。


    埋在膝蓋上的臉抬起來,石峻這才看到她慘白了的小臉上,滿是驚慌的淚痕。


    「發生了什麽事?」石峻腦子裏竄過的是各種可怕的念頭,她受傷了?有強盜闖入?難道被人侵犯了?


    「到底怎麽了?告訴我!」他朝她大吼,低沉威嚴的嗓音,有一種讓人安定下來的魄力。


    「有……」楚萱的聲音顫抖又沙啞,完全沒了平常的優雅鎮定,她伸出了右手指向相連的浴室,顯然讓她如此害怕的來源就是那裏。「有……有一隻蟑螂……」


    石峻愣住了。蟑螂?那就是讓她這樣害怕的原因?隻因為一隻蟑螂?


    他有些啼笑皆非起來。


    看到石峻臉上的表情,楚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捏緊拳頭,加強語氣:「那不是普通的蟑螂……牠、牠……」光是想起那個情景,她就全身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牠……會飛!」


    她是真的很害怕。他從她整個人的身體語言裏,讀出這個訊息。雖然她捏著拳、漲紅臉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愛,像個孩子一樣。


    不知道,也許是剛開始見麵的時候,她一直給人自信、驕傲、優雅、成熟的形象,所以對照現在這種情景,特別令人莞爾。


    「我去看看。」石峻安撫她,隨即走進浴室。


    他看到了讓她害怕的小小生物,不用幾秒鍾就把牠處理完畢。


    走出來,他見到微微顫抖的她還站在原地。


    「好了,沒事了,我把牠……ㄜ……『處理』掉了。」


    聞言,她整個人明顯的放鬆了下來,不再像隻拱起背的小貓。


    這個時候,她才陡然發現到剛剛自己的行為有多麽可笑。楚萱尷尬的拉緊身上的浴巾,強作鎮定。


    「咳,我平常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可是、可是我討厭昆蟲。」


    她挺高的背脊讓石峻讚歎,她就算在這種時候、就算全身上下隻圍了一條浴巾,都可以看起來那麽高高在上。隻可惜她低啞僵硬的語調,還是泄露出她真實的情緒。


    平時的她是那樣驕傲、不可侵犯的,可是此刻的她,卻讓人有種憐惜的感覺。


    「喔。」石峻決定接受她的解釋,不要戳破她。


    簡簡單單的一聲喔,卻讓楚萱的臉由白轉紅。


    她尷尬得要命,真想挖個洞跳進去算了。自己又再一次的在這個男人麵前,表現得像個白癡。昨天晚上也就罷了,那是麵對暴力的威脅,可是剛剛那個……


    噢!可惡!為什麽她會遇到這麽多衰事?為什麽這男人老在她最狼狽的時候看到她?從來沒有人看過她那麽沒用的樣子,卻讓這男人都看光了。


    問題一定不在她,那、那就是他的原因囉!是了,她今天情緒特別脆弱,迴來的時候又餓又累,身體又不舒服,打開門又沒有看到人,剛洗完澡就發現自己跟一隻她最害怕的動物,關在一個密閉的浴室裏……那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說到底--都怪他!楚萱惱羞成怒起來,可是她自己一點都沒發覺。


    「你、你怎麽那麽晚才迴來?」她仰起臉,噘起嘴,瞪圓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都是他!如果他在的話就好了,如果他在的話……


    石峻咦的一聲,慌了手腳。一來因為沒想到會遭受到這樣的指控,二來是因為,從沒有想過女人翻臉的速度,會比翻書還來得快。


    「對、對不起。」下意識的,他道了歉。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換衣服。」楚萱又恢複女王般的從容鎮定。


    當然,因為現在她已經不是一個人。有他在,她的心安了,覺得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石峻幾乎就要聽命離去,但轉身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又轉了迴來。


    「不對,我是來還妳鑰匙的。」


    楚萱猛抬頭。「什麽意思?」


    石峻將鑰匙放在楚萱床上。「我的房子現在已經複水複電了,所以我想不要再打擾妳了。謝謝妳昨天晚上好心的收留我。」


    楚萱什麽也沒說,她隻是愣愣的看著他。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她又是一個人了……眼底逐漸有水氣聚積,晶亮的水光在她大大的眼中轉了轉,卻沒有滑落下來。


    石峻無法分析是什麽讓他的心狠狠的一撞,是她眼裏強烈的失望?彷佛被遺棄的小動物一般的孤單?還是她在下一秒鍾,勉強撐起的無所謂表情?


    「是嗎?你要走了?好啊!你走吧!」


    她這麽說的話,他當然也沒有留下的理由。雖然這女人,實在令人有一種無法安心丟下的感覺……


    「那……嗯……那我走了。」


    石峻不安的轉身,還沒跨出一步,就感覺到一股拉力。轉頭,他看見一隻小手緊緊拉著他的衣襬。


    他訝異的挑起眉,對上她似乎也很訝異的眼神。


    「咦?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麽會……」楚萱像被燙到一般,放開手。


    不要走、不要拋下我、不要留我一個人、不要……從她的身上散發出的這種無聲訊息太強烈了,石峻實在沒有辦法就這麽離開。


    從來沒有一個人,給他這麽複雜的情緒……他胸口有種微微的酸、微微的甜、微微的痛……


    他呆呆的站著,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抱住眼前這個逞強的女人。那衝動如此強烈,他的手指甚至微微酸麻了起來……


    是楚萱打破了這個僵局。


    「咳,複水複電了就能住人了嗎?你買家具了嗎?」


    石峻緩慢的搖了搖頭。


    楚萱像是被他的答案所鼓舞,她恢複強勢。


    「那也沒地方睡啊!現在是冬天耶!睡在地上的話一定會感冒的,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常識?!」


    石峻沒告訴她,他身體壯得已經十幾年不曾感冒過了,而且農場忙起來的時候,席地而眠是常有的事。


    「不行,不行,我不能讓你這樣,你忘了你還要當我朋友的伴郎嗎?怎麽能夠感冒?所以你得住下來。」


    他感到自己也不想拒絕,他也不清楚原因,也許是因為……不舍吧?


    「好、好吧!我就再叨擾一晚。」


    她臉上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石峻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安下心來的楚萱,老實不客氣的把他趕出臥室。


    石峻現在已經知道了,女人是會隨時變臉的,所以他隻是苦笑。


    「好。ㄜ……外麵的電視還有燈,妳都忘了關了,妳還要用嗎?不用的話我就順便關上了。」


    「不用了,我想睡了。」


    「噢。」


    似乎想到什麽,他本來已經要走出房門,卻又迴頭。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他覺得怪怪的,天生節儉的他,實在沒有辦法理解。


    「什麽問題?」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全部的燈都打開了,電視也打開,妳剛剛是在洗澡是不是?既然沒有用,這樣不是很浪費電嗎?」


    「那哪會浪費什麽錢?」她嗤道。過了片刻,她才低聲嘟著嘴說:「我討厭屋子裏黑黑的……也不喜歡一點聲音都沒有……」


    石峻好像有些了解了。


    她其實--是個怕寂寞的人……


    也許是因為家裏有人的安心感,楚萱在那之後就睡得很熟。


    第二天,她因為頭痛醒來。


    不隻喉嚨幹澀不已,全身還發冷,她把自己縮進被窩裏。


    發燒了。她用手碰觸自己的額頭,得到這個結論。難怪這麽難受……


    屋子裏很安靜,能聽到的隻是自己偶爾的咳嗽聲。楚萱看看時鍾,已經九點多了,他八成出去了,那麽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搖搖晃晃的起身,把厚重的棉被披在身上,走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水,吞咽的動作讓喉嚨更痛了。她丟下水杯,肚子傳來咕咕空轉的聲音。


    好餓……自昨天中午以後,除了幾片維他命c以外,她就沒有進過食了。


    要出去買東西吃太麻煩,而且她懷疑以自己這樣的身體狀況,不知道走不走得出去。


    楚萱搖搖晃晃的又走迴房間,覺得地板都扭曲了。好不容易在她昏倒之前,她走到沙發坐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做--打電話到公司交代。


    「楚萱辦公室您好。」


    想要開口叫ang的楚萱,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


    「喂?」


    「是……是我……」她艱難的開口,幾乎發不出聲音。


    「boss?楚萱?是妳嗎?」


    「是。咳咳……是我……」


    「妳怎麽了?」


    「感冒……我今天不進公司了……咳咳……我桌上的進度表……記得幫我交給各部門……還有……把重要的文件傳給我……我在家裏看……」


    「知道了,公司的事情妳不要擔心。妳還好吧?聽起來很嚴重耶!我昨天就跟妳說了要去看醫生--」


    ang的聲音被楚萱一連串的咳嗽聲所打斷。


    「天吶!妳快去休息吧!要不要我去看妳?」


    「不……不用了……妳也不在,那公司的事情怎麽辦?」


    「……那妳好好照顧自己。」


    「嗯……」


    講完電話,楚萱好像整個人都虛脫了。沒有力氣爬迴床上,她就躺在沙發上,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昏過去,總之她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過來,她是被一連串的電鈴聲驚醒。她睜開眼睛,有片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花了三四秒鍾,才領悟到那吵得人頭痛欲裂的聲音是門鈴。


    她從沙發上艱困的爬起來,一邊咒罵著。


    不是有給他鑰匙嗎?為什麽不自己開門進來就好了?


    打開門,門外不是她想象中的男人,而是幾乎占據她整個視線的巨大花束,和刺鼻的濃烈花香。


    「楚小姐嗎?我們是xx花藝禮品公司。這是送給您的花。」


    那束花重得快要讓接過手的楚萱跌倒。


    「祝早日康複」的牌子上,寫著公司總裁跟同事們的名字。


    她不過請一天病假,就有這麽漂亮的一束花,她在公司的人緣還不錯嘛!楚萱扯動嘴角微笑,然後喉嚨又癢得直咳起來。


    沒有力氣把花插好,隻能把它隨意的放在客廳的一角。


    清醒過來,肚子又難以忍受的餓了起來。楚萱看看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了,她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吃飯了。


    怎麽辦呢?現在她的狀況,絕對沒辦法出門去買東西吃,她有可能會丟臉的暈倒在路上。腦海裏閃過電視廣告最常出現的一串數字,楚萱拿起電話,撥了那個披薩店的號碼。


    在等披薩來的時候,楚萱又難過的倒臥在沙發上。想不到這段期間,又有兩束花被送來,祝早日康複的牌子上,寫著她的兩個追求者的名字。一定是ang大嘴巴說出去的。


    那兩束包裝精美的花,同樣被擺在客廳的角落,跟原先那束龐大的花放在一起。一下子客廳變得花團錦簇、擁擠熱鬧起來。


    過了好像有一世紀那麽久,披薩來了。


    楚萱隻吃了一口,就把那油膩又幹燥的食物給吐了出來。


    發炎的喉嚨根本吞不下那種東西,楚萱沮喪的放棄了食物,抱著棉被坐倒在地上。


    好餓啊……好難受……誰來救救她……


    她的視線落在那些開得張狂的花朵上,它們是很美,可是不能吃啊!她有很多追求者、很好的同事、朋友,可是一個也不在身邊……對現在難過得快要死去的她而言,這些花反而像是一種諷刺。


    突然,楚萱感覺到一股熱流湧進鼻腔。


    坐在熱鬧的花海中,她像個孩子似的,寂寞的哭了起來……


    石峻迴到楚萱的公寓時,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


    他不奢望女主人會準備任何晚餐,所以他是在路邊的麵攤,用三大碗的鹵肉飯跟一大碗青菜豆腐湯解決晚餐的。


    事實上,所謂借住就隻是借一張沙發床睡覺而已,別說是晚餐,連早餐……不,那個女主人不但每天起得晚,那個裝潢得很漂亮的廚房裏,更是幹淨得什麽東西都沒有。


    那個女人不知道是怎麽活的。她對他而言,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她的生活方式、價值觀,他都大大的不敢苟同。


    她絕對不是他理想中的女性典型。不過那大概隻是他個人的看法,他不懷疑她有一大堆的追求者。


    她很漂亮,不,是太漂亮了,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那麽精致漂亮的人兒……


    她漂亮的一點真實感都沒有。那是第一次見麵時,他對她的感覺。


    雖然之後的幾次,他見識到她的其他麵貌,脆弱的、驚惶的、可憐兮兮的……突然,腦海裏浮現她大眼裏蘊含水氣的模樣,讓他胸口一陣氣悶。


    奇怪,他搖搖頭,搥搥胸口,不了解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反應。


    照例禮貌性的按了聲門鈴,過了幾秒鍾後沒有迴應,他想她八成還沒迴家,所以拿出備份鑰匙開了門。


    「咦?楚小姐?妳在家?」


    包成一團,躺臥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的……應該是她吧?


    覺得奇怪的石峻靠近她,看她的臉有異常的紅暈,還緊閉著眼睛。


    「楚小姐……ㄜ……在這裏睡不好,妳要不要到臥室去?」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緩緩的張開,出現一雙濕潤、紅通通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


    她沒有說一句話,從沙發上站起來,步履搖晃的往臥室走去。


    石峻察覺到不對勁,是她的身子突然往一邊偏斜,眼看就要跌倒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強壯的手臂接住了她纖細的身子。


    「妳怎麽了?」


    「沒……什麽……」她一開口就泄露了秘密,因為那聲音實在沙啞的可怕。


    石峻終於忍不住伸手去碰那可疑的額頭,手掌下熱燙的觸感讓他皺起眉頭。


    「妳在發燒!」


    他的驚吼讓楚萱閉上眼睛。「我頭好痛……你能不能小聲一點……」


    「妳有沒有吃藥?有沒有看醫生?」


    楚萱對所有的問題都沒有迴答,隻是緊閉著眼。


    石峻的眉蹙得更緊了。眼睛掃過客廳一圈,隻看見一大堆的花束,桌上沒有藥、沒有開水,隻有一盒隻咬了一小口的披薩。


    吃披薩?感冒發燒的人吃披薩?這女人有沒有一點常識?


    他不知道相親的時候,媒人為什麽一直強調這女人很聰明,在他看來,這女人根本笨得可以,連一點生活基本技能都沒有。


    「走,我帶妳去看醫生。」


    她軟倒在他懷裏,石峻歎了一口氣。


    現在他有點後悔了,不該寄住在一個這麽麻煩的女人家裏的……


    「怎麽現在才帶她來看醫生?」


    麵對醫生的指責,石峻張開嘴,不知道該如何辯駁,最後隻有搔搔頭。


    「對……對不起……」


    「好了,迴去多補充電解質,吃些清淡的食物,多喝水。我現在請護士幫她打針退燒,應該會讓她舒服一點。」


    「是。」


    石峻才轉身要走,醫生又叫住他。


    「ㄜ……有件事情可不可以幫個忙?」


    醫生的語氣跟剛剛明顯的不同,剛剛是一副教訓人的語氣,現在則換上商量的語氣。這樣的改變讓石峻大為不解。


    「楚小姐現在生病,當然我不好意思要求。是這樣的,我……不,是我的太太,是楚小姐的書迷,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楚小姐下次迴診的時候幫我……不,是幫我太太簽名。」


    「什麽?」那是石峻意想不到的要求。


    「拜托你跟她說說看,我想跟她合照。」


    看前一刻還正經八百的醫生,瞬間變成一個熱情的粉絲,石峻訝異不已,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不知道……」他還搞不清楚狀況,沒有辦法代她答應。


    「曖,隻是幫個小忙嘛!你不會這麽小氣吧?你已經夠幸運了,全台灣大概有一半的男性,都會羨慕你有這麽個女朋友。」


    女朋友?什麽?!這誤會大了……


    「我不--」


    「楚小姐的針打好了。」這時,護士進來通報,打斷了石峻的解釋。


    「那你快送她迴去休息吧!」


    接下來的催促,又讓他沒有機會澄清。石峻張開嘴,想了想又閉上。


    算了,台北人都這樣,個性又急又不聽人解釋。


    石峻跟著護士走到注射室。


    楚萱的臉還是很蒼白,斜靠在牆上的身體虛軟而無力。


    「ㄜ……醫生說可以走了。」


    楚萱拾起頭看他一眼,點點頭,試圖站起來。


    她虛浮的步伐讓他看不過去,走上前去攙扶。


    「妳可以走嗎?」


    「可以……咳咳……可以……」


    這時,石峻明顯感受到從背後射過來幾道,來自醫生跟護士的不讚同目光。


    這男人一點都不體貼,女朋友病成這樣了,還讓她自己走路。那些目光似乎都在傳達著這個訊息。


    他覺得背脊被瞪得都剌痛起來了。


    「我……我抱妳吧!」


    她的身體比想象中還輕盈柔軟,石峻抱起她,快步走出醫院。


    他發誓,他甚至聽到背後傳來讚歎跟拍手聲。


    唉……


    坐進計程車裏,石峻將生病的女人安置好,很快的移動位置,在兩人之間隔開距離。他可不想讓她以為自己吃她的豆腐。


    楚萱縮著身子,閉著眼睛,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


    他想起醫生剛剛跟他講的話,剛送她進醫院的時候,護士們看見她,也都興奮的竊竊私語。


    她……似乎真的是個很有名、很了不起的女子啊……跟他第一次見麵的印象一樣。那時候他就知道,她絕對是個放在任何場所,都很亮眼的女人。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卻讓他看到不同麵貌的她--


    怕黑、怕寂寞、怕蟑螂,早上起來脾氣很不好,會一直打噴嚏,還有生活技能幾乎等於零……


    他不禁想--其實她也許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隻是比一般人更驕傲、更倔強,總是在人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麵。


    他看著她疲憊的身影,脆弱而蒼白的小臉:心不知道為什麽,微微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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