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鄯城血戰


    鄯城是一座軍城,城高三丈,用青石築成,北麵臨山,南麵臨水,完全是為了戰爭而建,城內沒有普通百姓。


    原本城中隻有一千人駐守,但自開春後,吐穀渾便不斷襲擾大唐邊境,鄯城的正式駐軍這才增加到三千人,還有一千輔兵。


    最高長官鄯州府折衝都尉段彰今年剛剛二十五歲,從小習武,勇力過人。


    這一天,已經睡下的段彰在被傳令兵叫醒後,以極快的速度穿好衣甲,提著橫刀到了鄯城西邊的城牆上。


    “都尉,有斥候來報,番人從峪穀方向來了!暫時不知道有多少人!”負責今晚值守的左果毅都尉粱東沉聲說道。


    “傳令下去,全軍備戰!”段彰沉聲說道。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在鄯城中響起,很快,一千全副武裝的精銳府兵就出現在城牆上,原本值守的輔兵則被換了下去,開始從庫房裏往城牆上搬箭矢,硬木、滾石等守城物資。


    “值守峪穀的兩隊人呢?”待城防就緒,段彰鬆了口氣,沉聲問道。


    “……”


    “啞巴了?”


    “一個都沒迴來,斥候稟報,他們隻在鄯城以西二十裏的地方聽到喊聲,就趕迴來稟報,但到現在也沒見到稟報的人到來……”


    段彰麵色沉重的點點頭,沉聲說道:


    “他們應該是兇多吉少了,番人此番來襲人數定然不會少,準備迎敵吧!”


    話音未落,遠方就傳來隱隱約約如戰鼓一般的聲音,段彰麵色一緊,雙眼死死的盯著遠方。


    隨著聲音越來越大,夜幕中也慢慢顯現出了番人的身影,從鄯城的城牆上看過去,隻覺一眼看不到邊際。


    直到這些番人在鄯城西邊五百步左右,段彰這才看清了番人的人數。


    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嘴唇,段彰沉聲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


    “馬上去鄯州向郭將軍稟報,就說番人至少三萬騎兵臨鄯城,告訴郭將軍,某和兄弟們就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會守住鄯城!”


    等傳令兵走後,副將梁東才輕聲問道:


    “都尉,吐穀渾這是瘋了不成?”


    “瘋沒瘋某不知道,不過這三萬人不會隻是來看看鄯城的,讓兄弟們打起精神,注意南邊,別被番人鑽了空子!”段彰沉聲說道。


    “末將親自去看看!”梁東說道。


    見突襲不成,吐穀渾的人也沒有急著進攻,就在鄯城以西一裏地左右紮營。


    段彰在城牆上站了一整晚,寅時左右,段彰便讓人去通知火頭軍,馬上準備飯食,吐穀渾來勢洶洶,等天亮肯定是一番苦戰。


    果然,剛過卯時,天才微微亮,遠方的吐穀渾營地就傳出一聲聲沉悶的鼓聲。吐穀渾近五千騎兵轉為步兵,舉著盾牌、雲梯等攻城器械緩緩朝著鄯城靠近,正在吃飯的大唐士卒紛紛放下手中的饅頭,開始準備作戰。


    鄯城一開始就是作為軍城而建,一切建造都是為了戰爭,一個個孔洞被打開,床弩的弦在“吱吱吱”聲中被拉到最大,一根根巨大的被放進箭槽。


    包括王寧都不知道李世民一年來究竟建了多少冶鐵工坊,但大唐的各州府,特別是邊境的州府武器裝備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補充,其中弩箭這樣的消耗品更是大量增加。


    自從吐穀渾開始襲擾大唐邊境後,鄯城不止增加了守軍,糧食、武器也大量增加,弩箭、火油更是堆滿了幾個倉庫。


    戰場上沒有什麽先禮後兵,在吐穀渾的軍隊的進入床弩的射程後,隨著段彰一聲令下,一根根手臂粗細的弩箭帶著尖嘯聲紮入了吐穀渾的大軍中。


    一輪床弩齊射過後,至少有上百命吐穀渾士卒被巨大的弩箭連人帶馬射成了巨大的碎塊。


    但對於吐穀渾五千人的進攻部隊來說,一百多人的傷亡隻是濺起了一點點火花而已,大軍仍然快速的朝著鄯城接近。


    兩輪床弩齊射過後,吐穀渾大軍就已經進入了弓弩的射程。


    而大唐軍士也暴露在對方的弓箭射程內,隻不過相對於吐穀渾將士手中簡陋的木盾來說,鄯城青史築成的城牆防禦力更好,而且大唐軍士居高臨下,肯定是占便宜的。


    吐穀渾的部隊中不斷有人倒下,五千人這一路至少損失了幾百人,終於在損失了近千人後,剩下的四千餘人終於靠近了城牆,一架架簡陋的雲梯也搭上了城牆。


    “火油準備!”


    隨著一聲聲大喊,輔兵們紛紛抬著裝滿火油的壇子跑上城牆,雖然將士們還是習慣叫火油,但這火油早就從桐油換成了汽油,裏麵還加了一些特殊材料。


    吐穀渾的士兵悍不畏死、嘴裏叼著長刀,雙手抓著雲梯快速的往上攀爬,隨後便感覺到難聞的火油兜頭澆下。


    當頭的吐穀渾士兵被淋了滿身,眼看著馬上就要摸到城頭,又看到一個火把朝著自己砸來,身子一晃讓過火把,還沒來得及慶幸,就感覺到身下一片火熱。


    低頭一看,就看到身下的雲梯已經燃起了大火,僅僅是猶豫了一下,身上的汽油就被火焰點燃,這名吐穀渾士兵忍不住發出一聲,直挺挺的從雲梯上掉了下去。


    鄯城守軍的目的不是士兵,而是雲梯。


    眼看著一架架雲梯變成了火炬,吐穀渾後方傳來一聲聲鑼聲,吐穀渾士兵紛紛如潮水般退去,又被守城的將士留下上百具屍體。


    “都尉,這番人也不過如此!”從南麵城牆迴到西城牆的梁東笑著對段彰說道。


    “這隻是試探而已,還沒動真格的呢,馬上把受傷的兄弟抬下去!”段彰壓下心中的不安,沉聲說道。


    不用段彰吩咐,早有輔兵跑上城牆把一個個受傷的士卒抬下去,受傷的士卒全是是被箭矢所傷,幾個胳膊上綁著白布的醫護兵正嫻熟的從受傷的士卒身上取下箭頭,然後清洗,消毒,傷口嚴重的縫合,不算嚴重的包紮一番就完事。


    還有十多個倒黴蛋不是被射中脖頸就是被箭矢傷了髒腑,抬下去的時候就已經奄奄一息了,隻受過急救訓練的醫護兵也沒辦法,一番試探下來,鄯城守軍傷亡五十。


    段彰卻高興不起來,他在鄯州兩年,深知吐穀渾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曆來喜歡欺壓羌族等小部族,自大唐滅了東突厥後,吐穀渾就對大唐畢恭畢敬,平時雖然也有小股部隊襲擾大唐邊境,但如此大的陣勢還是第一次。


    段家在大唐名聲不顯,但大唐的勳貴圈子裏從來沒有人敢小覷段家,不同於程咬金、尉遲恭這些降臣,段家人可是在李世民還不是秦王的時候就跟著李世民,而李世民手中最厲害的王牌軍隊玄甲軍,統領就姓段,和如今的左驍衛大將軍段誌玄是親兄弟。


    段彰是段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武藝謀略都不差,要知道他剛到鄯州的可是從隊正做起的,兩年的時間升到一府的折衝都尉,他從來沒有搬出段家的出身,靠的全是軍功,不是他不想,而是段家家規如此。


    鄯城算上輔兵足有四千人,吐穀渾三萬人雖然看著挺多,但要攻下鄯城在段彰看來根本不可能,這不是段彰自大。


    而是完全用青石修築的鄯城足五丈高,城門僅一丈多寬,如今已經被段彰下令從裏麵從巨大的青石堵死,而且鄯城北麵臨山,南麵臨水,城內的糧食足夠四千將士食用三個月。


    而吐穀渾隻能從西邊攻城,一次能投放的兵力有限,怎麽可能攻下鄯城?


    所以他派人去鄯州報信的時候壓根沒提增援的事情。


    不管段彰如何想,過了一個多時辰,當太陽升到高空的時候,吐穀渾的第二波攻擊開始了。


    進攻的人數依然還是五千人左右,多了也施展不開,不過這次除了雲梯,吐穀渾人還弄出了十多架投石車在後方朝著鄯城丟石頭。


    而就是這十多架給大唐的將士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人頭大小的石頭從外麵丟進來,砸中人就非死即殘。


    城內的投石車也不敢示弱,在石塊外麵裹上浸透了汽油的麻布,點著了就朝著吐穀渾的投石車砸去。


    命中率雖然低,但也燒了兩架對方的投石車。


    相比雙方的投石車你來我往,造成的傷亡有限,城牆上的廝殺就要慘烈得多,西城的城牆上搭滿了雲梯,悍不畏死的吐穀渾將士源源不斷的從雲梯上往上爬,完全不顧身上燃燒的火焰。


    在這樣完全不顧傷亡的攻勢下,守城的大唐士卒開始出現傷亡。


    第二波攻勢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吐穀渾的軍陣之中才響起鳴金聲,吐穀渾的五千人至少傷亡了二千人。


    鄯城的城牆上大片大片的血汙引來了漫天的蒼蠅,不多時,吐穀渾軍陣中走出一百來人,沒有攜帶兵器,當頭的人舉著白旗。


    這是來救治傷者的,守城的士卒沒有攻擊,隻是警惕的盯著,同時大唐的士卒也手腳麻利的把受傷的同袍抬下去。


    一直到傍晚,吐穀渾都沒有再次攻城,入夜後,安排好夜間值守的事情後,累了一天的段彰迴到營帳裏,滿是血絲的雙眼打量著桌子上的輿圖,思考著吐穀渾的意圖。


    副將梁東從外麵走了進來,輕聲說道:


    “都尉,咱們共戰死一百一十二兄弟,還有五十五重傷,二百二十二輕傷!”


    段彰點點頭,問道:


    “將士門士氣如何?”


    “都尉放心,士氣沒問題,吐穀渾至少傷亡四千,打戰哪有不死人的,咱們這點傷亡完全能夠接受!”梁東沉聲說道。


    段彰伸手拍拍梁東的肩膀,說道:


    “迴去休息吧,明天怕是有場惡戰要打!”


    梁東走後,段彰也和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寅時剛過便醒來,穿上盔甲,掛上橫刀手弩就上了城牆。


    夜幕下,不遠處的吐穀渾營地依然一片安靜,沿著城牆走了一圈,和值守的士卒聊聊天,天空便慢慢亮了起來,看天色應該又是一個大晴天。


    火頭軍開始端著饅頭、肉湯上來分發,見慣了生死的將士們嬉笑著啃饅頭,喝肉湯,還笑罵著火頭軍的這些狗日的終於舍得多放點肉在湯裏。


    段彰也端著一碗肉湯大口的喝著,不時還和將士們說個葷段子。


    “咚!咚!咚!”


    不遠處的吐穀渾營地再次響起戰鼓聲,段彰丟下海碗,高聲喊道:


    “準備戰鬥!準備戰鬥!”


    嬉笑中的士卒紛紛丟掉手中的海碗,拿起武器迴到自己的位置。


    吐穀渾人推著一架架投石車出了營地,至少有三十架,比昨天多了一倍還多,過了一會兒,巨大的石塊開始不停的落在鄯城的城牆上。


    鼓聲一聲比一聲急促,眼看著吐穀渾人進入床弩射程,巨大的弩箭再次唿嘯著飛向吐穀渾人。


    扛著雲梯的吐穀渾人冒著箭雨再次把一架架雲梯搭在了城牆之上,沉默的廝殺再次在城牆上展開。


    吐穀渾像是完全不在意傷亡,每隔一個時辰就發起一次進攻,持續的攻城從早上一直持續到傍晚,城牆下的屍體堆了厚厚不知道幾層,守城的大唐將士傷亡不斷增加,在晌午的時候不得不派上丙丁兩營,把傷亡慘重的甲字營和乙字營換下來。


    夜幕降臨後,吐穀渾才鳴金收兵,經過統計,僅這一天,甲乙兩營的士卒傷亡超過一千,其中戰死和重傷的接近五百。


    然而吐穀渾的攻勢還沒有結束,第二天,雙方的攻防同樣從早上一直持續進行到傍晚,吐穀渾傷亡不知道多少,丙丁兩營輕傷不計,戰死六百二十人,重傷一百六十人。


    僅僅三天,鄯城三千守軍僅戰死和重傷就接近一半。


    第四天,段彰不得不讓輔兵直接加入戰鬥。


    第五天,醫護兵和火頭軍也加入戰鬥。


    傍晚時分,吐穀渾的人再次倉皇退去,整個鄯城西城牆下麵已經完全被屍體鋪滿,被汽油燒過後,散發著一股股惡臭。


    全身血汙,臉上蒙著一塊麵巾的段彰拄著橫刀,任由醫護兵在自己手臂的傷口上噴酒精、綁繃帶,眼睛裏一片血紅,沉聲問身旁差不多樣子的梁東:


    “鄯州還是沒有派人來?”


    “沒有!”梁東搖搖頭。


    “彼其娘之!”段彰恨恨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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