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青,”他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喊著她的名字;她一驚,差點向後跳。“你一定從沒為自己打算過,對吧?”


    她神情微變,嘴角逞強地勾起。“身為當家,當然隻能把自己放在最後一個,我……無怨無悔。”這十年來,她不知有多少次想放棄,但看到妹妹全心全意的依賴,她硬是咬牙撐過,即使雙手沾滿血腥,即使麵對難聽的流言蜚語,她仍不後悔。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東方墨望著她那明顯逞強的神情,開始懷疑自己是不真直的喝醉了,要不怎會對這女人心生憐惜。


    “你說。”蕭湛青心神一凜,他要談條件了。


    “等論武會一結束,你能不能拋開當家身份為自己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好,但必須是你真心真意想做的。”


    她張口結舌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為什麽?”


    “我隻是看不慣有人這樣自我犧牲,實在有些過了頭,讓人覺得……惡。”東方墨擺出想吐的姿勢,事實上他也真的吐了。


    湛青臉色鐵青地看著他,按在劍柄上的手微微顫抖,劍身喀啦喀啦作響。


    【第二章】


    “查出來了嗎?”


    “是。小的查出來了,今年天下莊所發出的論劍帖共三十張。”


    “這麽多?”一臉橫肉的中年漢子緊皺眉頭,麵色不悅。


    “老大,今年是論劍,你不知道江湖上使劍的人多如牛毛,比用刀的還多出一倍啊。”猥瑣的小弟趕緊應答。


    “那今年唿聲最高的有誰?”


    “少林慧竹、天下莊東方白,還有……蕭家堡的蕭湛青……”


    “還有那娘兒們?”


    “嗯。聽說她手上的鳳鳴劍在這幾年鋒頭不小,沙老大就是傷在她手裏的。”


    “哼!”這個長相像屠夫的男子,是專在河道上幼貨船的吳鯨;他與他帶領的鯨鯊幫,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惡霸;被蕭湛青所傷的沙老大則是他的拜把兄弟,在幫中位居老二,此刻還躺在床上,不知何時才會恢複。


    吳鯨壓抑滿腔怒火,繼續問:“還有別人嗎?”


    “嗯,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其他五個也算用劍高手,名單在這裏。”


    吳鯨接過名,仔細看了好一會,才開口再問:“那今年我押誰?”


    “老大,我研究過了,最好是押鄭豐。”


    “他是誰?”


    “他是武當新生代弟子,雖是初出茅廬,但聽說這一年來劍術突飛猛進,本來論劍會不該有他的份,也許是看在武當掌門的份上,天下莊因而發了帖子給他。以實力來看,可排第九,所以押他贏的人不多,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贏的機會,如果……嘿嘿。”猥瑣的小弟露出一臉奸詐笑容,吳鯨知道他的意思。


    “慧竹太正直,很容易被算計,可那蕭婆子棘手得很,加上天下莊的東方白,這次很硬啊。”


    “老大,為防萬一,我們可以同時押東方白,也許贏不多,但在實力上他排第三,也可小賺一筆。”


    “嗯。”吳鯨突然轉頭看著這個向來隻會出餿主意的屬下魚眼,狐疑地將他那張難看的臉左右看了好一會。


    “老大?”這樣看人,莫不是老大轉性啦?魚眼一臉驚恐地倒退兩步。


    “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吳鯨惡狠狠地瞪他。“我隻是覺得奇怪,你這個一向隻會壞事的小子,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狡詐,居然還會分析賭盤?”


    “這個……好啦老人,我實話實說。就是不久前我碰到一個家夥,說我們開的天下賭盤他也要參一腳,我看他還滿有意思的,小聊了下,是他分析給我聽的。”


    吳鯨橫眉豎眼地怒視他。“你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他?”這家夥果然不能信任,這事情若真的傳了出去,那之前受害的武林人士鐵定會來找他算帳。


    “我哪來的狗膽啊老大,是他自己猜出來的。”那個人真的很聰明,才說不到兩句話,就直言他知道鯨鯊幫之前做過的事,甚至以此要脅要參一腳。這事他可不敢讓老大知道。


    “猜?”真有人可以猜出以前那些莫名其妙受傷、中毒的事件與鯨鯊幫有關?


    “你確定他不會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老大,他都要花大筆銀子押鄭豐和東方白了,幹嘛和自己過不去?”


    “嗯。”或許隻是一個急需用錢的江湖人士,想趁機賺一筆罷了。但他們行事一向低調,這個人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所以老大,這迴我們要先針對誰下手?”猥瑣的魚眼佴度露出狡詐神。


    蕭家堡別館位在皇城郊外十裏處,過去是蕭湛青要來皇城辦事或巡視蕭家商號時的落腳處,她和東方墨這段時間便是暫居此處。


    不過,為了預防燕羽或一些手下突然前來找她,她還特地寫信迴去,說要在此專心練劍,請大家在這段時間不要來別館打擾,一切事情都交由蕭總管和燕羽處理。


    順利的話,半年後她就能給燕羽一個人人稱羨的夫婿。順利的話……


    “東方墨!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揮劍不能太使力,劍定輕靈,你這麽用力握劍,跟砍柴沒兩樣,如何揮灑自如?”明明隻是動個嘴巴,但天寒地凍的,蕭湛青居然逼出了滿臉薄汗,肯定是被那家夥給氣的。


    “是你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之前是用刀的,要改哪那麽容易啊。”


    練了好幾個時辰,還停在第一招,分明是在整他。東方墨停下動作,瞪著她看,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蕭湛青歎口氣。這事確實急不得。也許在練劍之前,她得先糾正他之前用刀的習慣。


    “我們先吃飯吧。”


    “嗯。”東方墨臉色和緩下來,嘴角浮現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又可以吃到蕭湛青作的飯菜了,他一整天就期待著這一刻。


    還記得第一天住進蕭家別館時,他發現別館雖幹淨舒服,卻是一個傭人也沒有。要怎麽生活?後來才知道是蕭湛青刻意支開原本在別館工作的傭人,隻留應門的福伯,田為她擔心有人將他在這裏的事傳出去;至於福伯,是蕭家老仆了,可以信任,這才留下他。


    生活自理,他也不是不行,但吃東西就麻煩了。這附近沒飯館,去皇城也要近一個時辰,難不成全吃幹糧?


    結果到了晚上,蕭湛青離開好一會後,居然端著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到他麵前。


    起初他以為是她偷偷留個廚子在別館,後來才知道,這些媲美酒樓飯館的道道美食竟全是她作的。


    “你沒開我玩笑?堂堂蕭家堡當家,平日都是自己煮食?”他張口結舌地望著她,表情十分滑稽。


    蕭湛青忍住笑意,刻意冷漠地說:“蕭家堡當然有自己的廚子,這隻是我個人的興趣,有什麽好大驚小怪。”其實這些手藝都是她過去流落街頭時,在那些偶爾請她洗碗打雜的客棧裏偷學來的。


    不過,東方墨可不知道。他難掩訝異地想著,若不是已經相處多日,此刻他鐵定會將眼前女子當作是哪家已準備好嫁人的小姐,溫文恬靜又煮得一手好菜,分明就是賢妻良母的好典範啊。


    但他可不敢當著她的麵說,怕一不小心又惹得她變臉。嘖!像她這樣動不動就拔劍相向的脾氣若不改,未來誰敢娶她?東方墨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幹嘛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蕭湛青問。


    “沒事。”他收迴目光,假裝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隻是覺得你燒得一手好菜,也許當家母比當家主還適合你。”


    “你少在那裏給我貧嘴,趕快吃!”惱羞成怒的蕭湛青沒好氣地說。


    “是,蕭當家。”怎麽搞的?一想到她未來可能會孤老一生,他竟感到一絲不舍。


    “今天晚上吃什麽?”住進別館已經五天,他本以為蕭湛青會的菜色應該就是那幾樣,沒想到每天都會吃到新鮮菜色,讓他在練劍時就開始期待晚膳。


    “你想吃什麽?”一時沒主意的蕭湛青隨口問東方墨。


    “你呢?你喜歡吃什麽?”他興味盎然地反問。


    湛青一愣,久久不語。她喜歡吃什麽?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隻知道爹愛吃什麽,燕羽愛吃什麽,從沒有人問過她喜歡吃什麽……以前都是有什麽吃什麽,後來也許已經養成習慣,還是有什麽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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