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遠,劉闔見有大批潰逃之兵迎麵而來,便持劍上前,喝問道:“前方戰況如何?”


    有士卒答道:“長沙兵反叛,為蔡瑜大軍打開城門,此刻益州兵皆已入城,龐將軍已然被敵將陣斬。”


    劉闔聞言,須發怒張,喝令道:


    “龐將軍所領一應士卒,皆聚於韓府君麾下,不許再逃,否則立斬不赦!”


    話落,見仍有士卒欲走,劉闔趕上前去,將其刺死,一時眾潰兵皆懼,不敢再逃。


    韓純見此,指派親兵,將其一一收攏。


    這時,喊殺聲漸近,不多久,隻見甘寧、徐晃、龐德、典韋領兵殺至,劉闔一聲令下,引軍迎擊,大戰一觸即發。


    人數滿萬,密密麻麻,敵我合計足有五萬餘兵馬,縱是江陵乃大城,亦無一處可供如此數量之人對戰。


    於是,江陵城內,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廝殺之人,喊聲震天。


    此時,所謂戰法、戰陣皆已無用,雙方所比拚者,乃是兵力、悍勇、意誌與兵甲。


    論兵力,二者相仿。


    論悍勇,蔡瑜之兵精於操練,可稱強兵,又有數名強將身先士卒,而江陵、江夏之兵,戰力比之益州兵有所不及,更有萬餘新兵,未經操練。


    論意誌,前日蔡瑜於檄文中大罵劉表,所言自有斷章取義之處,卻皆是實情,城中士卒本就軍心不穩,而益州兵連戰連勝,氣勢如虹。


    論兵甲,益州之兵,兵刃鋒銳,甲胄齊全,而江陵新兵才募,衣甲之數尚有不足。


    故此,毫無疑問,此戰優勢在於蔡瑜。


    初時,城中兵士尚且能憑借熟知地勢之利,與益州兵勉力抗衡一二。


    可惜,好景不長,交戰一久,益州兵勝勢漸顯,城中士卒膽寒,有敗退之象,任憑劉闔、韓純如何督戰,皆無用處。


    張虎、陳生本是賊寇,當初雖懾於劉表勢大,願意歸降,卻無以死效命之意,並無死戰之心,見勢不妙,便領餘部自北門而出,徑自逃歸襄陽去了。


    二人領兵一走,劉闔、韓純再難以支撐,頓時一敗塗地,皆被蔡瑜俘獲。


    至此,蔡瑜大獲全勝,奪得江陵。


    既勝負已分,城中稍定。


    受降納俘一事,蔡瑜交由甘寧去處置,自去郡府之中安坐,叫人將劉闔、韓純帶來一見。


    劉闔見到蔡瑜,不待其開口,便破口大罵,不依不饒。


    蔡瑜數次意欲開口,皆為劉闔打斷,心中頗為不快,又知其乃劉表死忠,是故不再多費唇舌,下令將劉闔押下斬首。


    不多時,士卒來報,劉闔已斬。


    蔡瑜聞言,囑咐士卒將其好生安葬,又看向韓純,說道:


    “韓府君,我方才自降卒口中得知,你曾接連三日領兵暗伏於城內,此舉倒是叫我後怕不已,又甚是敬佩。


    若是韓府君日日如此,隻恐江陵難以為我所得。”


    韓純不似劉闔那般叫罵,麵色不悲不喜,冷言道:


    “我卻是未能想到,蔡司空年歲不大,竟如此老謀深算,非但早有覬覦荊州之心,更能說動長沙太守張羨為內應。”


    蔡瑜笑道:


    “韓府君乃長者,又有智謀,當能明辨是非才是。


    若說我覬覦荊州,莫非劉表便不曾覬覦益州乎?


    再者,我聽聞劉表曾行僭越之事,以天子之儀郊祭天地,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韓純心知是真,不過,其豈能開口坐實劉表所為,與人把柄?


    見韓純不言,蔡瑜亦不逼迫,又道:


    “值此亂世,諸侯各有野心,有人欲稱王稱霸,有人欲割地自立,劉表有僭越之心,實不足為奇。


    不過,若空有其心而無其行便罷,劉表既有僭越之舉,我自當奉天子之命前來征討,此乃大義也,又何談覬覦?”


    韓純聽罷,問道:“劉使君若安分守己,莫非蔡司空便果真不會來攻?”


    蔡瑜聞言,稍作沉默,隨即歎道:


    “韓府君此問頗為快人快語,眼下室中並無旁人,你我之言不傳六耳,我若再遮遮掩掩,反倒徒惹韓府君恥笑。


    此前,龐季曾言劉表有保境安民之功,我甚是認同。


    劉表所為我知之甚深,以我看來,其當是諸侯之中最為愛民之人,若身處太平盛世,未必不是一員良臣。


    然則,偏逢亂世,我與劉表各有其誌,今其阻於我前路,便唯有兵戎相見一途也。


    韓府君以為然否?”


    韓純本為沉穩之人,隻因兵敗,心中鬱憤,這才問出咄咄之言,卻未曾想到,蔡瑜非但不惱,反倒口出坦誠之言,頓時神情略顯錯愕。


    蔡瑜見此,笑道:


    “韓府君不必驚異。


    兵者,詭道也,於戰陣之上,疆場爭鋒,彼此之間自是難免各施手段。


    此時若是身處鬧市,於大庭廣眾之前,為人心、勝負計,我自也不會口出此言。


    而戰陣之外,內室之中,我若罔顧劉表之長,隻言其短,豈非小人之舉?”


    韓純聞言,心中頗為感慨:


    “以我之年歲,見慣人心詭譎之事,亦識得形形色色之人,如蔡瑜這般者,卻從未得見。


    無怪乎蔡瑜不至而立之年,便能有如此之勢,確有雄主之氣象也。”


    這時,蔡瑜又道:“旁事暫且不提,不知韓府君可願降我?”


    韓純欲言又止,歎了一聲,說道:“蔡司空當知,我不能降。”


    韓純乃南陽郡堵陽縣人,家小俱在堵陽。


    其子韓暨頗有才名,劉表欲召其為官,為韓暨所拒,並避至山中,劉表因此對韓暨甚為不滿。


    故此,若韓純再降於蔡瑜,隻恐家小皆不得活。


    蔡瑜心中有數,笑道:


    “我知韓府君難處,隻是,韓府君才高,若是為敵,定會令我不能安睡,是故,我自是不能將你放歸。


    不如這般,待韓府君家小得安時,再議歸附之事,在此之前,便請府君安心居於江陵。


    方經大戰,韓府君費神勞力,正可稍歇一段時日,頤養身心。”


    說罷,蔡瑜命人尋一處住所,請韓純入住其內,又令人日夜看管,允其於院中自由行走,隻是不能與旁人相見,更不能外出。


    蔡瑜如此苦心對待韓純,並非隻為其才,更看重者,乃是其子韓暨。


    曆史上,韓暨曾任曹魏監冶謁者,掌管冶鐵之事,於任內,其推廣使用水排之法,提升冶鐵效率,實乃不可多得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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