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匆匆流逝,轉眼間承桔即將要大學畢業了。


    她沒忘記他說過,等她一畢業就要結婚的事情。事實上,要忘記也很難。他都已經獨裁的決定好婚紗、禮服、宴客、教堂等等的細節,而且還不忘隨時「提醒她」。


    真的要結婚了嗎?雖然現在的生活跟結婚也沒什麽兩樣——同床共枕,每天除了上課時間以外,他們幾乎都黏在一起——可是她還是沒有真實感。


    再怎麽說,二姊跟碩遙大哥應該比她早結婚吧!?二姊的肚子都已經那麽大了。


    可是到現在,二姊還在為碩遙大哥在婚禮上落跑那件事情生氣,不肯嫁給他。


    依她看來,碩遙大哥那時候跑就跑了,幹嘛還迴來。他難道不知道二姊的脾氣嗎?她可是很會、很會記恨的呦!


    不管他們了,她應該擔心的是她自己。


    結婚=自由的單身生活結束=眾多追求者拜拜=行情大幅下跌=黃臉婆一名……


    想想,真令人不寒而栗。


    因此,當樓牧宇那家夥突然說要迴美國一趟時,她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


    「迴美國?」


    「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那個計畫是我主持的,我必須參加。」


    她知道他還不務正業的在大學裏麵參與數學研究,而且頗有成就。這家夥真是聰明的令人討厭啊!


    「好啊!什麽時候走?我得去辦美簽嗎?」她很理所當然的說。


    「這個研討會為期兩個星期之久。」


    「所以?」


    「所以不能帶你去,因為你的畢業考快到了。」


    楞了有三秒鍾之久。對喔!她為什麽會認為她得陪他去?難道是因為過去六個月,他們沒有一天分開過?


    「噢!當然,所以我不能去。」


    「所以你不能去。」他麵色凝重的附和。


    她沒有失望。她怎麽會失望呢?他不在……那不是——太好了嗎?


    她那眼睛一亮,活脫脫像隻偷腥的貓兒似的表情,讓他沉下了臉。


    「我會打電話迴來。乖乖準備考試,不許到處亂跑。」


    平常,承桔對這種鴨霸的命令一定會大聲抗議,可是現在隻要想到她很快就可以脫離他的魔掌,她開心的什麽都不計較了。


    「好好好,我一定不亂跑。」


    她不隻滿口答應,還撒嬌的抱住他的脖子,一邊笑得很賊。


    一看就知道她絕不可能乖乖聽話,樓牧宇在心底歎了口氣。


    還沒分開,他已經開始擔心了……


    這……這就是自由的空氣嗎?


    送樓牧宇定的那一天,承桔隻差沒有跳起來歡唿。


    但走出機場的那一刻,她卻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機場外車輛來來往往,每個人都好象趕著到某個地方,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


    「辜小姐,請上車。」


    一直到樓牧宇的司機對她這麽說,她才迴過神來。


    她隻不過一時不習慣而已!當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坐在後座,看著窗外流逝的景象時,她這麽說服自己。


    「我不要迴家!」她對司機說。


    「那辜小姐要去哪裏?」


    要去哪裏?這問題問倒她了。她沒想過要去哪裏耶!反正隻要是可以感覺到「自己是自由」的地方都可以。


    「去信義區。」


    對了!她要去夜店、去徹夜狂歡!她好久都沒去了,一定很好玩。


    司機將她載到她指示的地方。她對司機說他可以迴家了。至於她嘛!嗬嗬,當然是玩到淩晨再迴去羅!


    「可是老板說……」


    「老板是不是說他不在的期問,我就是你老板?」


    「是啊!」


    「那我說你可以迴去啦!」


    打發定那司機,承桔開始在夜店裏狂歡,她不會孤單,因為多的是想要請她跳舞、喝酒的男人。


    可是以往讓她樂在其中的跳舞、獵取眾男真心的事情,為什麽……突然變得有點索然無味?


    她告訴自己,可能是因為這家pub的男人素質都太差了,不是太胖、就是太瘦;不是太醜、就是太愛現,都沒有一個像「某人」一樣高高的、有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身上有清爽的香味,雖然老是臭著臉,但她卻常常可以在轉身的時候,看見他關注認真的眼睛……


    她心一驚!好不容易自由了,她想那個人做什麽?


    算了,還是到別家店好了。


    於是承桔換了一家又一家的店,可是沒有一家讓她滿意,沒有一個男人讓她看得上眼的。


    跟人談天、跟陌生男人跳舞、被熱鬧的音樂包圍,但她的腦海裏卻總是浮現起他的身影。


    該死的!他是給她施了什麽魔法?


    不管!她要再去找幾家更有趣的店。


    她走了幾條街,無意間來到她以前常去的那家店。那正是他們初相遇的那間pub。


    承桔推開門進去,看著她第一次看見那家夥時,他坐的位置,她呆楞地站在門口好一陣子……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在哪裏!?」電話那頭爆出的怒吼,幾乎震破她的耳膜。


    「你!?怎麽可能!?你現在不是在飛機上嗎?」


    他怎麽知道她正在想他……


    「飛機上有衛星電話。我一不在你就亂來!記得你怎麽答應我的?現在都幾點了?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在外麵有多危險?你竟還讓司機迴去!那你等一下怎麽迴家?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深夜一個人坐計程車,或者搭別的男人的車,我迴去一定好好罰你!」


    難得聽他一口氣說那麽多話,而且說的又快又急。奇怪的是,她不怕他的威脅,反而覺得全身有一股暖意,令她吃吃的笑了起來。


    「你還笑!?」他顯然被激怒了。「你這小惡魔,你信不信我一到美國就搭飛機迴去逮你!」


    「奸啊!你迴來啊!」她在挑釁的話說出口後,驀然搗住嘴,她發現自己好象真的期待他迴來。


    他不在,她都不知道要做什麽,要去哪裏,要怎麽迴家了……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呢?她不是渴望自由嗎?怎麽當她有了自由,卻開始希望有人綁住她?


    「你、別、以、為、我、不、會!」咬牙切齒的威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臉上浮現一抹甜蜜蜜的微笑。


    「哎呀!開玩笑的啦!我知道你迴美國有事情,不用為了這點小事跑迴來啦!我現在就迴家,行了吧?」


    「我叫司機去接你。」


    「這種事我自己打電話就行了。」


    「不行!」他斷然拒絕,「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


    她說了pub的名字,他再度警告她不許亂跑,才掛了電話。


    「小姐,請你喝一杯酒好嗎?」一個長得還算不錯的男士跑過來搭訕。


    「謝謝。」她對那人綻露出一個微笑,那微笑讓人覺得她是真的真的很開心、很滿足。


    「但是不用了,因為我要迴家。」


    承桔這輩子還沒有這麽「乖」過。每天準時上課,下課以後就窩在他的公司,每天迴家吃晚飯,吃完晚飯,就迴房間念書準備畢業考。真是生活「健康」的別說是她的家人了,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勉強說服自己,都是因為那個人三不五時就打電話來查勤,但承桔知道,那隻不過是借口。


    畢業考終於考完了。班上同學熱熱鬧鬧的辦了一場謝師宴兼同樂會,一頓晚飯吃完也才九點。


    「承桔,一起去唱ktv,唱完我們去夜遊北海岸。」


    同學們的邀約她通常不會拒絕,可是今天晚上……


    「我不行耶!家裏有點事。」


    「好不容易你那個暴君不在,你也很久沒跟我們出去玩了,不是嗎?」


    她有個「悍夫」的事情是人盡皆知的。因為,他根本是故意讓大家都知道,就差沒在她臉上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對不起,我真的有事……」


    揮別了同學們,她走出飯店門口,司機已經在等著她。


    「迴家!快點!」


    司機隻花了二十分鍾的時間從市區飆迴家裏,承桔自己開了車門,就衝進。


    一進房間,十點整,手機準時響起。讓它響了十聲,她才接起電話來。


    「喂。」


    「你在哪裏?」開頭的總是這句話。


    承桔甜甜的笑了起來,卻故意裝出很不耐煩的聲音,「家裏啊!幹嘛啦?一天到晚打電話,你那麽有空喔?」


    那麽閑還不趕快迴來?可惡!


    「我可能要比預計的時間晚一個星期迴去。」


    聽到這句話,承桔的心直直往下墜,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


    「那太好了!哈哈哈!」幸好他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你不希望我……早點迴去?」


    「我為什麽會希望?你不在,我不知道有多自由呢!嗬嗬……我高興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管我多好。我還可以跟男孩子出去玩!」


    承桔故意氣他,誰叫他要讓她這樣難過!


    「你敢跟別的男人出去!?」男人怒吼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反正你不在,也管不著!」哼!就要氣死你!


    「我叫人幫你訂了機票,你明天就坐飛機過來。」


    「什麽?」


    「你畢業考結束了不是嗎?」


    「所以?」


    「所以你馬上給我過來!不許說不!」


    掛上電話,承桔和衣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她的臉紅紅的,大大的眼睛眨呀眨……


    什麽嘛!那霸道的語氣、不留任何商量空間的專製……她喃喃地抱怨。


    可是……可是啊!明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她轉身抱住棉被,興奮的尖叫聲淹沒在棉被裏——


    哇塞!好開心喔!


    從樓牧宇離開以後,她很久沒有睡過那麽舒服的覺了。每次躺在床上總覺得冷冷清清,半夜被冷氣冷醒了,才發覺沒有一個人抱著她睡、跟她分享體溫,是一件多麽空虛的事情。


    可是昨天她睡的好極了,可能是因為就要見到他的關係吧?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終於抵達紐約。


    一出出境大門,她的目光四處搜尋著。


    「辜小姐嗎?」一個穿著司機製服的男子迎上前來問她。


    「是。」


    「我是樓家的司機peter。樓先生要我來接你迴樓家。」


    「他沒來嗎?」呆愣了一下。一直以為,她一下飛機就會看到他……


    「先生在大學裏還有事。」


    有事!?哼!他那麽忙,那還把她找來做什麽!?


    「辜小姐,我幫你拿行李,車就在外麵等著。」


    上了車,辜承桔還是嘟著小嘴,一臉忿忿不平。


    「不迴樓家!先去找樓先生!」


    「可是樓先生說——」


    「不要管他怎麽說!你不載我去,我自己坐計程車去!」


    「好好好,我載你去。」司機拿她沒轍,隻好答應。


    承桔看著窗外陌生的景色,生氣自己為什麽要感到失望,為什麽在飛機上一直幻想著,經過兩個禮拜分離的他會一見麵,就把她抱個滿懷……


    可惡的樓牧宇!為什麽讓她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感覺!?


    經過快一個小時的車程才到達目的地。


    「樓先生在那棟大樓的會議廳裏,可是他現在可能還在——」司機的話還沒說完,承桔就自行下了車。


    踩著高跟鞋,扭著小蠻腰,烏黑的長發因為怒氣而甩動著,承桔的出現在大學校園裏引起不少的注目。


    她根本無暇注意這些,問清楚會議廳的方向,她就直接殺上去。


    砰的一聲推開會議廳的門,裏麵黑壓壓的一片人,原本全都很專心的聽著台上人的演講,這會兒全都轉迴頭看她。


    樓牧宇就站在台前。他身後的白板寫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公式,隻看一眼,承桔的頭就開始痛了。


    她的雙手抱胸,撅著小嘴瞪他。


    樓牧宇說了一句:「excuseme!」然後拋下呆楞住的眾人,直接走下講台,走向她。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要人去機場接你迴我家嗎?」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語調、熟悉的身影,她仰頭看著比她高半個頭的男人,看他微蹙的眉頭、看他過分英俊的臉、看好久不見的他……突然感到鼻頭發酸。


    好委屈……為什麽他讓她這麽想他……為什麽他不像她這麽想他……


    兩個人的距離隻剩下兩步。


    「既然忙,還叫我來做什麽?」嗔怨的眸光凝視著他。


    她很生氣,卻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被人拋棄的小貓般地楚楚可憐。


    他放軟了聲,「會議再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我要迴台灣!」


    「不行!」


    「為什麽?」


    他僵硬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吐出話來,「你……得跟我在一起。」


    「為什麽?」嘴噘的更高了。哼!好大男人的語氣。


    會議室裏一片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豎起了耳朵聽他們的對話。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可是這真的太令人震驚了——


    從來……從來沒有看過樓對哪個人這麽……這麽和顏悅色……不!根本沒看過他跟哪個女孩子講這麽多的話。更何況,就這麽把一群人(其中還包括幾個學院的院長)晾在那裏,這……實在不像樓的作風。


    「你在這裏等我,我盡快結束。」樓牧宇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這小女人從以前就很難纏。


    「我不要。」


    「聽話。」


    「我才不——嗚……」


    卑鄙!他怎麽可以用這一招!?


    樓牧宇低頭吻了她。


    闊別了許久的接觸是那樣的甜美。兩唇相接,突然忘了爭吵的理由、忘了地點、忘了時間、忘了還有那麽多的觀眾……


    現場一片抽氣聲響起。


    他們吻了很久,久到觀眾們都僵成化石,他們才分開彼此的唇。


    「等我!」他撫摸她的臉頰。


    承桔什麽話也沒說。看著他走迴講台,重新開始講解白板上的那些公式。她走不開,雙腿虛軟無比。


    她搗住泛紅至耳根的臉,腦海裏不斷浮現——


    他說「等我」的時候,那火熱燙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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