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路上隻剩下他和他的車,傅明羽和齊祿仿佛從未出現一般,唯一能見證他們的隻有此刻的雨和周圍山上無聲的樹木。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剛剛狠下勁兒,猛踩下去油門似乎耗盡李蔚然所有的力氣,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眼睛的酸澀是因為雨水不斷地打進他的眼睛裏還是他的眼淚流了出來。


    李蔚然不知道在路邊坐了多久,站起身迴到了車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放在車上的電話,打給了源哥。


    “源哥,出,出事了....”聲音是故作的顫抖,“雨下得太大了,老板和齊祿的車翻了,翻下了山。”


    打完電話,他驅車掉頭往之前的小鎮開去,迴到他們之前住的招待所。


    進了房間,他倒頭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蔚然被一陣瘋狂的砸門聲吵醒。他從床上驚醒,還來不及去開門,門就被人從外麵砸開了,接著他看到四五個人衝進了他的房間,衝在最前麵的是源哥。


    他衝到床邊,雙手死死地抓住李蔚然的肩膀,眼睛幾乎要從他眼眶裏瞪出來,“李蔚然,怎麽迴事?啊?到底是怎麽迴事啊?怎麽會這樣!你還有心情給我睡覺!”


    李蔚然讓睡得遲鈍的頭腦對眼前的情景反應了幾秒,接著做出以往畏畏縮縮的樣出來,眼淚隨之從眼眶裏湧了出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一切,一切發生地太快了....老板的車就在前麵,我,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老板的車就衝了出去!”


    源哥頹然地鬆開了李蔚然。


    李蔚然這幅窩囊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他把頭發抓得四分五裂,樣子看上去很是滑稽。


    “源哥,我們該怎麽辦?老板他們會有生命危險嗎?”李蔚然撲了上去,緊緊抓住源哥衣袖。


    “你他媽問我,我問誰去啊!現在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山體滑坡了!”


    翻車下山已經是危險至極,尤其還是在這種天氣,還在那麽偏僻的山裏,山體滑坡也許都會比救援隊先到,一旦山體滑坡先來,傅明羽生還的可能完全就是零。


    李蔚然眸子微顫,頓了好幾秒後,他問道,“搜救隊來了嗎?”嗓音發幹。


    “不然你以為我他媽是怎麽這麽快到這的。”源哥坐在床上,把頭深深埋進手掌裏。


    距離他知道傅明羽翻車的消息到他人到了這裏一共也就過去一個多小時,如果不是乘直升飛機而是在這個天氣開車過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估計要開4個小時。


    但他乘的直升飛機不是搜救隊的而是突然找到他的男人調來的。


    他接到李蔚然的電話是早上10 點多,他還躺在床上沒有起床。放下電話,顧不及洗漱,他抓上衣服穿好就往門外衝。剛要開門,門鈴突然被人從外麵按響了,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問他傅明羽的下落。


    那個關頭,他顧不上眼前的是陌生人,這個時候誰關心傅明羽的安危,就是在幫他分擔一份讓人窒息的壓力。


    那人在知道傅明羽出事後,立刻打了一通電話。


    後麵他才知道,那通電話他是在找人安排直升飛機。一共是兩架,一架由昆明的搜救隊直接飛到宜良,傅明羽出事的地方,另一架則是私人所有,從曲靖出發,把他們載去宜良。


    事故地點因為坡度超過了直升飛機降落所能接受的範圍,並且隨時都有可能山體滑坡,所以直升飛機最後降落在公路旁邊的村子裏,搜救隊他們步行前去。


    他當時跟著上直升飛機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但是坐在直升飛機看著因為暴雨變得湍急的河水,尤其是下了直升飛機後,那大到幾乎睜不開眼睛的暴雨,遠處的山上傳來打雷的一樣的巨響,他心裏產生了巨大的恐懼。


    人在自然災難麵前怎麽可能不畏懼。


    他後悔上了直升飛機。他怎麽一開始沒想起來,他其實來了也無濟於事,他不可能跟著搜救隊上山救援,他沒有那體力也沒有能力,而且就算他有,現在的天晴情況這樣惡劣,山體滑坡來已經是必然的事了,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甚至這暴雨的程度,這個村子都很有可能會遭殃,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也並不安全。他還有老婆孩子,他不能折在這裏。


    他能來這裏,其實就已經算是對傅明羽夠意思了吧。


    想到這些,他趕緊扭過頭去找和他一塊來的陌生男人。


    他不知道這人和傅明羽的關係,但是據他對傅明羽人際關係的了解,那男人肯定跟他一樣也不會留在這,能跟著過來已經算是最大的情分了。


    他既然有能力在這麽短時間內就能調到兩架直升飛機,他也一定有辦法帶他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他卻發現那個男人已經穿上穿著綠色的橡膠雨衣,手裏拿著救援的安全繩,跟著救援隊往反方向走去。有人拉住男人,顯然是阻止他這麽做,但被他伸手甩開了。


    他記得救援直升飛機上所載人物最多隻有7人還要去除掉了駕駛員,人數遠遠不夠滿足此次救援行動。想要更多的人手隻有靠車輛才能運輸,然而現在情況緊急,根本來不及等到車開到這裏,他們一行人必須作為第一批先上去救援。


    然而這一批也是最危險的,因為直升機載物有限,他們所帶的工具也有限,救人則需要更多的時間,然而現在的情況,每多一分中,就多一分危險。因為誰也不知道,天災在哪一刻就會降臨下來。


    那男人這個時候上去,是真的不要命了嗎?


    直升飛機已經盡可能地停在最靠近事故地點,但還是有一段距離,再加上暴雨後腳下泥濘不堪的路,大家手裏都還提著大大小小的救援工具。


    領隊人幾乎是扯著嗓子說話,不然根本沒有人能聽清他在說什麽,因為暴雨聲和越靠近山越大的打雷般的巨響聲已經把所有人的耳膜充滿了。


    宋珩緊緊地跟在領隊人的後麵,他步子邁得很快,簡直恨不得繞過領隊人直接往傅明羽出事的地方奔去。


    想到傅明羽命垂一線,他急得快要發瘋!


    現在距離傅明羽出事已經快要兩個小時,任何一秒鍾都耽誤不起。當聽到那個車隊經理告訴他傅明羽車翻下山時,他的心髒那一刻仿佛驟停了一般,接著就像是被人放在手心用力捏了一下,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從心髒蔓延了開來。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鍾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公路下。山頂傳來的轟鳴聲越來越響,像是大自然用怒吼對向他前進的人發出最後的警告。


    雨水幾乎打得人看不清東西,幾次睜眼閉眼調整之間,宋珩好像看見了卡在半山腰下麵一點位置的地方,有一個與周遭泥土植被格格不入的東西。


    那一定就是傅明羽翻下山的車子!


    宋珩唿吸變得急促,拿著安全繩的手開始顫抖。


    繼續沿著公路再往上,離半山腰越來越近時,宋珩終於看清那黑影,那果然是一輛車身完全反轉過來的車子。


    傅明羽現在就在裏麵!


    那一瞬間他好像聽不見一直充斥著耳朵的巨響聲。


    他步子邁得越來越大,簡直恨不得直接向傅明羽的那輛車衝過去!


    突然,領隊的隊長停下了腳步,迴過頭吼道,“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前麵山體的結構已經被暴雨衝得太鬆散了!支撐不了我們這麽多的人!一部分人留下來,8個人跟我走!”擔心後麵的人聽不清他說的話,隊長高舉右手,比了個8的手勢,說完他繼續往前走,不耽誤一秒鍾時間。


    救援隊的人立馬懂了隊長的意思,幾乎沒有過多的交流,很快就分出了接著繼續往前的人。


    宋珩跟著他們往前走,沒走幾步手腕就被人從後麵拉住了,是乘他調來的私人直升機的警員。


    “宋先生,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你剛剛也聽到了,情況太危險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來吧,不管怎麽樣,在這方麵我們都比你有經驗。”


    宋珩不願意,但是僅剩的理智讓他知道他得照做這話。


    他一把抓住其中一個救援隊員的手,死死地盯著他,“你聽好,我不管那車裏麵有幾個人,他們傷得多重,都要先救傅明羽,你聽明白了嗎!飛機是我調來的,工具物資都是我調來的,我做這些全都是為了他一個人,所以你們要給我全都用在他身上!你聽懂了嗎!”


    因為害怕救援人員沒有聽清他說的話,宋珩幾乎是在嘶吼,他嘴裏很快就因為嗓子輕微的撕裂傳來了血腥味。


    “先生,你冷靜一點,隻要有救援的機會,就算是微乎其微,我們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說完救援人推開了宋珩的人,繼續往前走去。


    宋珩還想撲上去,結果被身後的人死死抱住。


    宋珩目眥欲裂地看著救援人員的身影,他不住地擦掉臉上雨水,隻為更清楚地看清他們的行動。


    他們在艱難地上到比傅明羽翻車位置的再高一些的位置後,兩個隊員把安全繩綁在自己身上,剩下的六個隊員,平均分成兩隊分別拉著這兩條繩子,防止一旦山體滑坡,他們的隊員被巨大的衝力衝走。


    那兩個隊員一步一步地向下,往翻車處挪動。


    宋珩在下麵看著他們的身影,覺得他整個人快要瘋了。


    他的心現在就好像放在火架上煎熬著,他從來沒有這麽焦灼不安過。之前在太平洋打撈顧仟時,因為知道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他的心就像一盤死灰一樣。


    可是現在,他感覺到了害怕!


    他太害怕了!


    他害怕山體突然滑坡;他害怕他來得遲,已經錯過了搶救傅明羽的機會;他害怕傅明羽就在他麵前,讓他眼睜睜地,無能為力地,在他麵前....


    救援人員終於接觸到了車子,因為雨太大,他根本看不清裏麵傷員的情況。兩人仔細地觀察車子一番後,發現此刻不能貿然打開車門,車之所以能夠卡在這裏沒有繼續翻滾,是因為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的空間,幸運地是這樣的分散力點不會給車廂巨大的擠壓力,裏麵乘客的安全得到一定的保證,但是一旦打破現在車子的平衡狀態,很容易導致車子繼續往下翻滾。


    這種情況如果工程車可以開上來,他們可以啟用起重機把車子吊起來,然而現在別說車子一時之間趕不過來,就趕過來了,以現在鬆散的結構,工程車開來它巨大的重量可能會直接造成山體滑坡。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啟動直升機把車子吊起來。宋珩調來的私人直升飛機可以起重3.5噸的重量,完全可以吊起傅明羽的車。


    宋珩身後隊員的對講機很快響了起來,裏麵傳來上麵救援隊製定的新計劃。然而話傳到他們這裏很快,傳到還停在村子裏的直升飛機卻沒有這麽輕鬆。兩者之間的距離顯然已經超過對講機的距離,現在唯一最快傳遞信息的辦法就是一個人拿著對講機向直升機停靠的地方跑去,直到進入守在那裏的隊員的對講機的信號範圍。


    警員正打算去,宋珩搶先一步,一把搶過了對講機,向山下狂奔而去。


    他沒有辦法就幹站在這裏看著別人參與這件事情,而將自己置身事外。


    宋珩一路狂奔,山下的路越來越泥濘,甚至有些地方水已經快漫過了他的小腿,想要快速地奔跑幾乎要用平時兩倍的力氣,宋珩卻像不知疲倦一樣,一刻也不曾停下。


    他不斷地對著對講機說話,希望對方能夠迴應。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如注的雨水不斷地灌進他的嘴裏。


    每一次的沒有迴應,都像在用一把刀割他的心髒。


    傅明羽所在的那輛車會不會就在下一次他傳唿之前,因為山體崩塌,從山下滾下來。


    都是他的錯,如果他跑得快一點,就不會出現那樣的事情。不,如果在一開始,他在查清李蔚然的事情後就立刻趕到傅明羽的身邊,也許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宋珩腳下步子越來越快,與此同時,他的腦海裏控製不住地不斷地迴想起一幕又一幕和傅明羽相處時的記憶,他跟傅明羽坦白時,他無比怨恨的眼神;傅明羽掉著眼淚說他直往人心上紮刀子。


    為什麽現在迴想起來全是這些傅明羽通紅著眼眶的樣子,他真的,有讓傅明羽難過過這麽多次嗎。


    當對講機裏終於傳來迴應,迴複收到時,宋珩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在泥濘中。他劇烈地喘息著,唿吸裏滿是因為劇烈運動血管破裂的鐵鏽味,水不斷地順著他張開的嘴灌了進來,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有那麽幾秒,他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很快頭頂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宋珩抬頭望去,是直升飛機啟動了。


    宋珩站起身,立刻迴身向他來的公路跑去。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傅明羽還沒有被救出來。


    宋珩體力已經快消失殆盡,中途他不知道到底摔了幾次,到最後他一點跑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往前走,等他走到了山腳下的時候,他看到直升飛機已經把那輛車倒吊了起來。


    他想加快步伐,可是他濕透了的身體像是被灌了鉛一樣,但是移動就快讓他精疲力竭。


    很快,他看到救援人員懷裏抱著一個人朝他的方向走來。


    “明羽...”宋珩叫了聲,聲音嘶啞到幾乎發不出聲。


    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發了瘋地一般朝上麵跑去。


    終於,他看清了救援人員懷裏的人。


    是傅明羽,真的是傅明羽!


    腦海裏傅明羽眼眶通紅的樣子和此刻的現實重合。


    傅明羽此刻正閉著眼躺在救援人員的懷裏,他沒有被山體掩埋,他從車裏被救出來了!


    宋珩撲了上去,


    “明羽,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看看我,明羽!”


    “他怎麽沒有意識!他怎麽了!明羽,你醒醒!”


    “宋先生,你冷靜些....”


    ......


    傅明羽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他好像被什麽東西重擊了腦袋,接著他好像是整個人掉入了冰窖,涼意從頭到尾包裹著他,他不斷地求救著,卻根本沒有人來救他,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他隱約聽見有一個人在一直叫著自己的名字,他聽不出那是誰,卻覺得那聲音讓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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