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汪洋等著孩子們來上學,左等右等也不見孩子們的影子。

    “汪老師好啊!”

    “阿烏好!” 汪洋從孩子們那裏學會了阿烏是爺爺的意思。

    “跟我到鎮上去嗎?”

    “下午要上課。”

    “嗬嗬,他們是不會來的。”

    “為什麽?”

    “我們這裏下午是不上課的”

    “家裏有很多事要等著他們去做,拾柴、割豬草、放牛放羊……,要是下午也給他們上課,恐怕上午也不會來了。”

    “哦”

    “那好吧,我同你去,反正我也想去一趟尼瑪鎮,我要買一些東西。”

    汪洋跑迴寢室,把秦大哥留給他的五十元一起帶上出了門。不是有句話叫“有備無患”嗎,他認為多帶一點總比少帶了好,要是錢不夠了,他可不知道該找誰借。

    汪洋本來打算在星期天是要去鎮上的,要辦的事情多著哩,要到格西鎮長那裏去找些舊報紙把教室和寢室的牆壁糊一下,免得一碰就掉泥灰,要到鎮小學校去找幾本一年級至四年級的教材,十七個孩子,情況參差不齊,一年級至四年級的水平,真正的大雜合班,對了,還要給孩子們買作業本。

    除了班上的事,他自己也要買一些生活必須品,什麽牙膏牙刷,油鹽醬醋之類的,還要買一件大衣,可穿可蓋,眼看冬天就要到了,還要買個高壓鍋,海拔太高,煮不熟米飯,夾生飯的味道的確夠嗆。

    “紮西!紮西!”剛到山腳,羅爾日大爺就大聲地叫起來。

    “哦,來了!要到鎮上去嗎?”紮西大聲地答應著從屋裏出來,手裏拿著套車要用的東西。住在山腳下的紮西是羅爾日大爺的侄兒,腳有點殘疾,走起路來略略有點一拐一拐的,他專門負責管理隊上的這輛馬車和飼養拉車的這匹馬。

    “哦呀!快套車。”羅爾日大爺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說,他可不想讓自己灰塵滿麵地出現在鎮上。

    “嗬嗬,好的,很快就好。”紮西對羅爾日的叫喊已基本形成了條件反射,不用問也知道該套車了。

    汪洋也不斷地拍打著下山時身上沾的塵土,忽感肚子疼痛難忍,該死的內急,趁紮西套車的時候急忙往廁所裏鑽,這都要怪那該死的夾生飯啊。

    汪洋從廁所裏出來後,紮西早已熟練地將車套好,羅爾日大爺已端坐在車上等著他了。

    羅爾日大爺還是那天汪洋第一次在尼瑪鎮上見到時一樣的打扮,頭戴狐皮帽,身穿紫色燈芯絨鑲淺灰貂皮邊的藏袍,腰紮一根金黃色的絲綢帶子,腳下穿的是花紋豔麗的藏靴,在陽光的照耀下,每一件飾物都發出熠熠光輝。

    “駕!”

    馬車在機耕道上飛快地跑起來,兩邊的大山慢慢向後退去,森林漸漸地開朗清晰起來,遠山的紅葉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新換上的風馬旗,威嚴地守候在山頂、山腰或山口的大片大片的嘛呢堆上,在微風中迎風招展,色彩斑斕的嘛哩旗像藍天的衛士,像這片淨土的衛士,更像藏民們對神靈虔誠的祈盼,祈盼神靈的保佑,祈求來年吉祥平安。

    馬車拐進一個峽穀,好生了得,這峽穀一邊是懸崖和湍急的河流,一邊又是如刀削般光滑的峭壁,洶湧的河水撞擊著堅硬的峭壁,一付氣勢洶洶的樣子,汪洋看一眼翻著白浪的河水,頓感有一種要被它吞噬般的恐怖,趕快閉上雙眼,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唿吸。

    彎急路窄,大自然為汪洋詮釋了什麽叫做“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真實意義。

    過了峽穀,又進入一遍開闊的草地,陽光照在大地上,大朵大朵的白雲從湛藍的高天中流過,一縷縷薄如蟬翼的流雲像輕紗一樣繚繞在山腰上,空氣中彌漫著清香的鬆脂味,一隻小鬆鼠大膽地從馬車前跳上了山,牛羊悠閑地吃著草,遠處白茫茫的雪山群峰連綿,氣勢磅礴,一種無言的感動讓汪洋覺得仿佛進入了美麗的人間仙境一般。

    “嘩!嘩!”

    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流水聲,一條白色的水柱從山頂上傾瀉而下,氣勢雄渾、壯麗,它無所顧忌濺起的水花,更是讓馬車上的汪洋心花怒放,他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力量的震撼和自己的渺小。

    “這兒是白旋風瀑布”羅爾日大爺把手做成喇叭對準汪洋使勁地大聲吼。

    “哦,知道了。”汪洋大聲地迴答。

    馬車拐上公路不久,該死的肚子很不爭氣,“嘩嘩”地吵得如同翻著白浪的大江,它們不停地“嘩啦啦!嘩啦啦!”地翻騰著,叫著鬧著“要出去呀要出去!”,又仿佛是一隻在肚子裏關久了的困獸,把肚子倒海翻江般地折騰得夠嗆,更像孫悟空鑽進了鐵扇公主的肚子,把汪洋折磨得欲死欲生的,汪洋感到極度的不適,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全身都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仿佛已經到了最後的防線,下出口這道堅固的閘門已經抵擋不住了,仿佛馬上就要被肚子裏那來勢兇猛、不可一勢的泥石流般洶猛的江河突破崩潰了。

    穩住!一定要穩住!臉憋紅了!汗也憋出來了!不行!再不喊停車山洪就要爆發了,汪洋真的不敢想像那不可收拾的、不堪設想的、令人尷尬的嚴重後果!

    “請……”

    汪洋用手死死捂著肚子,正要高喊停車時,隻見羅爾日大爺兩手緊勒韁繩,隨著“籲!”的一聲,馬車就穩穩地突然停下了,這真是救了汪洋的命。

    汪洋不知道羅爾日大爺為什麽突然停車,難道他真是神仙?顧不了那麽多了,還是先解決肚子的問題要緊,汪洋“噔!”地跳下車,直奔樹林而去。

    羅爾日大爺並不知道汪洋內急,他停下馬車,從車上取出一個燒饃饃,朝前麵一個正在磕長頭的人走去,那是一個要到拉薩朝佛的虔誠信徒。

    隻見那人手佩皮護具,膝著皮護膝,前身掛一油黑發亮的牛皮衣物,滿臉滿身覆蓋著厚厚的塵土。

    他口中念念有詞,默誦著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他雙手合什,高舉過頭,行一步,雙手繼續合什,移至麵前,再行一步……,一連串煩瑣的動作之後,直到額頭輕叩地麵,一個長頭才算磕完。

    他就這樣不畏艱辛、頂風冒雪、忍饑熬渴,懷著一顆至死不渝的決心,沿著公路三步一磕,虔誠地移步而行,口中六字真言誦聲不斷。

    “紮西德勅!”羅爾日大爺走到他麵前,無比崇敬地向他敬禮問候。

    “紮西德勅!” 朝佛的信徒抬起頭來,疲憊的雙眼閃著堅定不移的光芒。他向羅爾日大爺迴禮。

    “來,拿著,願萬能的佛祖保佑你一路平安,紮西德勅!”羅爾日大爺雙手將饃饃遞了過去。

    “您的恩得比雄偉的拉梅德裏娜山還要高!您的恩情比聖潔的拉梅德裏娜湖還要深!願神聖的佛光永遠照耀在你仁慈厚德的心上!紮西德勅!”朝佛者不勝感激地說。

    ……

    汪洋躲在叢林中解決了內急,心身一下就輕鬆得仿佛可以像嫦娥一樣飄到月宮裏去了,他一路唱著輕歌哼著小曲向羅爾日大爺走去,他看到了羅爾日大爺同那虔誠朝佛信徒的感人一幕,他的心靈又一次感到深深的震憾!原來羅爾日大爺突然停車是因為這個。

    “阿烏,您老人家仁慈的心真的比藍天還高呀!”目送那朝聖者上路後,汪洋不無感動地對羅爾日大爺說。

    “嘿嘿,你小子也學會恭維人了哈!”羅爾日大爺無事般地笑著說。

    “上車。”

    “駕!”

    羅爾日大爺把馬鞭甩得山響,馬兒跑得更加的輕快起來,飛一樣地把一路美景甩在了車後。

    太陽溫馨地照在羅爾日大爺背不駝、腰不彎的高大身軀上,臉上深深的皺紋閃爍著古老滄桑之光,深邃的目光包含了人生苦難與幸福的全部內涵。汪洋癡癡地看著他,仿佛看見了一尊大慈大悲的菩薩!“阿烏,卓瑪還好嗎?”

    汪洋終於吐出了一路上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頭埋得低低的。

    “現在還不太好,不過卓瑪是個懂事的姑娘,過一陣子會好起來的。”

    “都怪我不好,我真該死!”汪洋滿麵羞愧地自責著。

    “小夥子,你不要這樣自責,我們不怪你,你一定有你的難處,是嗎?”

    汪洋欲言又止……

    “嗬嗬,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嗯”汪洋紅著臉點了點頭。

    “嗬嗬,這就更不能怪你了,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像個男子漢!”

    “可是卓瑪……”

    “沒關係的,卓瑪那裏有我哩,你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好嗎?”

    “嗯!”

    多麽好的老人!多麽平凡的語言!讓汪洋如釋重負般地感動,他不知道說什麽才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一切並不像他先前想像的那麽嚴重,那麽不可觸及。

    “我想認她當妹妹可以嗎?”

    “可以!可以!她阿爸也是這個意思。”

    “真的嗎?真是太好啦!我一定像親妹妹一樣待她。”

    “好!好!這是佛的安排呀!哈哈哈……”

    一路上有看不完的美麗景色,汪洋與阿烏也有說不完的知心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尼瑪鎮。

    “阿烏,我先在這下,我去找格西鎮長。”

    “哦呀!孩子呀,三點鍾我們還在這裏見。”

    “好的,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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