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汪洋的確太累,加之在路途上火車上的折騰,感覺一身的肉和骨頭都要散架了,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跟著秦大哥到四川大學落實好住宿後,就不願陪秦大哥出門了,身子一粘到床上,一覺就睡到到現在。

    當他早上醒來時,太陽已老高了,秦大哥昨晚什麽時候迴來的,今天什麽時候出去的,他一點都不知道。

    “嘿嘿,你小子起來了?”

    汪洋正洗臉,秦大哥提著包子油條迴來了。汪洋真的感到很不好意思,自己吃住秦大哥管完了,還要秦大哥侍候。

    “大哥什麽時候起來的呀?怎麽也不叫我一聲?”

    “你小子瞌睡多,讓你多睡一會兒,看把你美得。”

    “知我者,大哥也。”

    “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大哥我才疏學淺,聽不懂的哈。”

    “嘿嘿。”

    “你小子別他媽跟我老嘿了嘿的,想好了沒有?去不去西藏?”

    汪洋無語地搖了搖頭。

    “哎呀!沒想好也罷,還有時間,慢慢想。來吃,吃完了有個好地方可以去玩玩。”

    “真的嗎?”汪洋接過秦大哥甩過來的油條,興奮地大口吃起來。

    “去哪裏?”

    “答應帶我去西藏的駕駛員,今天要到尼瑪鎮去,那可是個好地方,你可以在那裏見識一下高原藏民的民俗風情。”

    有這等好事,汪洋求之不得,自己反正也是無事可做。

    汽車沿岷江逆流而上,一路途經曆史悠久的灌縣古城,領略了古今中外著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又欣賞壯觀的岷江峽穀風光。

    汪洋見過長江的波瀾壯闊、煙波浩淼,也見過千裏竹海的氣勢恢弘、風姿妖嬈,卻從沒見過這千裏群山的綿延崎麗、萬裏溪流的繁花點點,樂得一路“哇!哇!”地讚歎不已。

    “好看的還在後頭哩。”秦大哥笑逐顏開。

    路況雖然不好,但越往山裏走,風光卻是越來越美麗,天是醉人的瓦藍,水是翡翠的碧綠,原始森林茫茫蒼蒼,蜿蜒的公路上,偶爾還會有一,兩隻盤羊、野兔毫無怯意地橫穿而過。

    山之奇,水之清,深深地吸引著汪洋,偶爾從路邊閃過身著豔麗民族服裝的藏民或羌民,他們或背尖底背兜,或騎馬疾馳……,這一切,無不讓汪洋對這裏的一山一木充滿了豔麗的神秘色彩。

    汽車才過一段險要的盤山公路,又鑽進一片姹紫嫣紅的紅葉林區,火紅的楓葉,一簇簇一團團,精采紛呈,令人目不瑕接。

    淡黃的樺樹,深綠的鬆樹,晶瑩的雪山,豔麗的楓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到了尼瑪鎮,不多言的駕駛員辦事去了,留下汪洋和秦大哥在鎮上瞎轉。

    這是一個很有特色的小鎮,幽僻而美麗,一排排木頭蓋的瓦板房,在大山的映襯下,古色古香,恬靜中頗像中世紀富麗的西歐油畫。

    高山上茂盛的原始森林,象畫家手中的油彩,使小鎮的色彩變幻莫測,一會兒綠如深黛,一會兒紅似陷火,一會兒碧如冰雪。

    湛藍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空氣都好象被過濾了一樣清新。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趕得巧,這一天正是藏曆十月二十五,是藏民的燃燈節,藏語稱“葛登阿曲”。相傳藏傳佛教格魯派祖師宗喀巴在這天圓寂,為紀念這天,晚上,寺院和俗家屋頂均要點亮無數盞燈,轉經隊川流不息,信徒們紛紛將反手持的桑枝投入香爐,祈祝神佛為自己帶來好運,祈祝來年風調雨順。

    小鎮上熱鬧非凡,藏民們穿著節日的盛裝,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嘰嘰喳喳”,說著汪洋一句也聽不懂的藏語,使汪洋真正感受到置身於異域他邦的興奮好奇和激動。

    “汪!汪!……”一個十三四歲的藏族小夥子牽著一條如小牛犢般高大的草地藏狗,藏狗朝汪洋和秦大哥大叫,汪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狗,著實嚇得出了一身毛毛汗。

    “啾!啾!” 藏族小夥子招乎著,草地藏狗乖順地不叫了,小夥子友好地笑著過去了,他高高的鼻梁,微微凹陷的眼窩,卷曲的黑發,健康發亮的皮膚,驃悍灑脫的氣質,給汪洋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秦大哥,你說這個鎮為什麽叫尼瑪鎮?”汪洋對這個鎮名有了興趣。

    “你都不知道,我問誰呀?”

    “‘尼瑪’在藏語裏是太陽的意思,太陽就是溫暖,就是白天,太陽代表白色,藏族人崇拜白色,崇拜太陽。哈哈哈……”

    那藏族小夥子高聲地替汪洋解釋,哈哈哈的笑聲像太陽一樣爽朗而溫暖。

    “多麽美麗的名字,多麽富有深意的解釋啊!”這一次汪洋不僅僅是有興趣,簡直就是如醉如癡般的神往了。

    “嘿!嘿!”秦大哥連“嘿”了兩聲也沒有把他從神往中嘿迴來。

    “你小子該不會愛上這裏了吧?”秦大哥給了汪洋一拳頭。

    汪洋不置可否,神往的雙眼仍在人群中掃來掃去。

    小商販們不會忘記賺錢的每一個機會,他們在小鎮上臨時搭起了商店、飯館、小攤,小攤上賣的東西琳琅滿目,什麽酥油、酥油桶、甜茶、奶渣、卡墊、藏刀、藏帽、藏幣、搖經筒……,應有盡有,數不勝數。

    人們的歡笑聲,小販的叫賣聲,牛馬的嘶叫聲,小鎮簡直就是歡樂的海洋。

    這裏是一排排賣飾物的棚子,鋪著金絲絨布的貨板上擺放著銀質、銅質、水晶、瑪瑙等材料做成的戒指、耳環、手鐲之類的飾品,還有印度的佛珠,西藏的藏香,緬甸的寶石、尼泊爾的項鏈、不丹的唇膏、西班牙的指甲油、法國的香水等。

    “我要這個。”一位藏族姑娘如百靈鳥般甜甜的聲音,她美麗的容貌正如她華麗的藏裝,在陽光下發出熠熠的光彩。

    “好!好!就要這個!就要這個!”旁邊的老奶奶高興地說。

    老奶奶滿頭銀發,滿臉慈祥,手搖經輪,胸戴佛珠,眼睛裏閃著慈祥的光。老奶奶念著六字箴言,藍色的天空中滿溢的都是她對平安、豐收的虔誠祈求,所有的煩燥不安都在這樣的祈求中平靜下來,讓人從心靈深處感受到一種穿透胸堂的安寧祥和。

    姑娘得到了她心目中的飾物,高興得像朵盛開的牡丹花,摻著奶奶,迎著燦爛的陽光從汪洋身邊走了過去。

    汪洋突然覺得這裏好熟悉,好溫馨,他認定自己來過這裏,是的,來過,在夢中來過的,這裏有一種他試圖尋找,一直都沒有找到的企盼,這裏有一種聲音在召喚,一種如母親般親切的召喚。

    轉動的經輪、流動的雲彩、華麗的色彩、驃悍灑脫的小夥子、聲音甜美的姑娘……,仿佛都滿溢著對汪洋的感動,仿佛都滿溢著對汪洋的歡迎,他心中的信念漸漸地明確清晰起來,這裏是他追尋的夢,他終於找到了他夢中的所在,他不會離開它了,就像他不願離開他的故鄉、離開他的母親一樣。

    “大哥,找到了!我找到了!”他激動地說。

    “你找到什麽了?”秦大哥莫明其妙。

    “找到我夢中的地方了。”汪洋脫口而出。

    “我不走了!我哪裏也不去了!我要留在這裏!”汪洋眼中噙滿了淚水。

    “天啊,這娃娃是不是生病了?” 秦大哥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額,沒有發燒呀?他怎麽說起糊話來了?

    “你別嚇我!告訴我你是說糊話,是開玩笑的吧!”

    “不是,我是認真的。我很清醒。”汪洋兩眼充滿神往。

    “天啊!我真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怪人,真是怪人。說說你的理由吧。”

    “沒有理由,我就是喜歡這裏,我感到這裏有一種我無法抗拒的力量在唿喚著我。”

    “這種事情隻有小說裏才有,這種浪漫隻有電影裏才有,怎麽在你身上也有呀!”

    “在我們的車子離開之前你都還有機會選擇。”秦大哥停下來,等了一會又冷靜地說。

    沉默,二人之間少有的沉默。

    秦大哥相信了汪洋的話,看出八條牛也別想把汪洋拉迴去了。他走進一家店鋪,借來筆和紙,把自己的家庭地址寫了交給汪洋。

    “你也寫一個吧,不管誰迴去了,都要去對方的家看看!”

    “給,我一定遵守這個約定。從此以後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其實我現在是有家難迴,我的家已是名存實亡,如果說還有家的話,思月的家就算我的家了,所以我寫給你的是思月家的地址。”

    “嗯,我知道了。”

    車子來了,秦大哥最後地對汪洋說:“你小子真的鐵心了嗎?”

    汪洋什麽都不願再說了,跑上前去緊緊地擁抱著秦大哥,自從認識秦大哥以來的情境又一幕幕地閃現在眼前,他禁不住熱淚盈眶。

    汪洋緊緊地擁抱著秦大哥,仿佛擁抱著一棵值得依靠的千年老樹,真的從此不願再鬆開,無聲的淚水滾落在他即將麵臨的孤獨的心上。

    他在心中默默地高聲說:“秦大哥,我真的舍不得離開你,如果遙遠的路途可以讓我的靈魂在輪迴中再生,我下輩子一定陪你!”

    “來,拿著,沒安定下來之前需要的。”秦大哥把50元錢硬塞到汪洋的手裏。

    “留下來你準備做什麽?”

    “我最希望教書,這比較適合我。”

    “這是個好主意,這些地方很缺老師。祝你小子好運!”

    車子開走了,汪洋舉著的雙手久久不願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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