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箱裏的情行更糟糕,人擠人,人疊人,座位之間的茶幾上坐著人,座位下麵睡著人,行李架上放著人。窗戶都關得死死的,悶得讓人窒息,玻璃上結著厚厚的水汽,水汽不堪重負,下雨般地往下滴。

    小孩不停地哭鬧聲、婦女無法忍受的尖叫聲、男人不堪入耳的叫罵聲混為一堂,整個車箱烏七八糟、烏煙瘴氣。

    “把窗子打開嘛,要悶死人嘛啷個嘛?”

    “讓一讓!讓一讓!”。

    “某你個媽!眼睛瞎了嘛啷個囉!” 有人踩了座位下伸出來的腳。

    “哎喲!扁擔撮到老子背脊骨了!”

    ……

    汪洋被人推著朝前走,沒有落腳之地,好不容易可以站定了,一股難聞的臭氣撲麵而來,原來他正站在廁所門口。

    一個女孩也跟著站了過來,不到一分鍾,便開始作幹嘔,隻好逃之夭夭。

    夜幕籠罩著窗外的一切,被夜幕籠罩著的一切又被火車不斷地甩在身後,鐵軌與車輪的撞擊聲,汪洋聽起來好像不知疲倦地念叨著“成都?重慶?成都?重慶?”,是啊,他該去成都嘛?還是該去重慶?

    去重慶,下一站下車,不為別的,隻為了何媽媽,隻為了思月,不能讓她們擔心。

    減速了,到站了。人群湧動,車停了,門死死關著。

    “列車員,開門!開門!”

    “喊個球喲!這道門不開的,還不快到前麵那道門去。”坐在旁邊的人不耐煩地說。

    擠到前麵,門還是沒開,要下車的人無奈,車子又開了。

    站在又臭又暗的廁所門口,汪洋想起了漁夫和魔鬼的故事,心中暗笑,如果我第一個站沒有下去,那是沒有辦法,如果我第二個站還是不能下去,那就是老天在暗示,如果我第三個站都還不能下去的話,那就是天意了,說明我隻能到成都了。

    一連三個站都沒人開門,真他媽是天意啊!去成都就去成都吧,不下車了,聽之任之,反正一個人,無牽無掛,走到哪裏還不一樣?

    “孔衝!孔衝!”車輪單調地撞擊著鐵軌,像一首枯燥無味的摧眠曲,使疲憊不堪的汪洋慢慢地進入了半睡眠狀態。

    朦朧中,汪洋仿佛覺得思月來到了他身邊。

    “你怎麽來了?”

    “人家好想你囉,所以就來了嘛。”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人家不會找嗎?你真傻!”

    “嘿嘿……”汪洋迷迷糊糊地傻笑著,他感到溫柔的幸福就在這糊裏糊塗的傻笑中降臨了。

    “人家好冷喲!把人家抱緊點嘛!”

    “好嘛,抱緊點!”汪洋傻乎乎地用力抱緊了夢中的思月,雖然感覺到現在的思月有些不一樣,但夢中的他哪裏能想得到那許多呀。

    “好呀!我說你為什麽要解手?為什麽那麽長時間不迴來?原來同他在一起!”,

    “啪!”

    汪洋還沒有從夢中醒來,臉上已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

    “為什麽打我?”

    汪洋被打醒,感到懷裏還抱著個什麽東西,以為是自己的包袱,再一細看,自己抱著的不是個東西,而是個女孩!包袱早已不知了去向,搞不懂是怎麽迴事,先把那女孩從懷裏推出去再說。

    窗外還是黑漆漆的,車上的人倒是少了不少,好像都前前後後地下了車。

    “啪!”又是一耳光,重重地落在那女孩的臉上。

    “他*,小會,臭娘們,老子對你不薄吧,你給我來這一套。我他媽在車站就看出你的魂都被他勾走了。你給老子滾迴去!”

    汪洋借著昏暗的光,看見打人者小平頭,傷巴臉,小管褲,約一米六零的個頭。

    “啪!”誰知那小會也不是好惹的,一記耳光迴敬到傷巴的臉上。

    “巴子,老實告訴你,別以為老娘是你買倒了的嗎?老子想喜歡哪個就喜歡哪個?”

    他們正是售票口窗台下打樸克的其中二人,開初隻以為是鬧著玩,沒想到那女孩還來真格的了。

    “你給老子走不走開?老子現在沒功夫跟你囉嗦!” 巴子身子一拐,手一撇,把小會撇到了自己的身後,“刷!”地從腰上抽出了一把三棱匕首。

    “哥們,來單挑怎樣?” 巴子擺出了要絕鬥的架勢。

    汪洋一萬個不想把自己帶入事非中,這段時間經曆的事太多了,覺得好累好累。可是現在,就像他上錯了車一樣,完全由不得他了。

    “要出人命了!”圍觀的人群吼起來。

    “快跑!快跑!”小會從後麵一下死死抱住了巴子的腰。

    小會突然出手,令巴子氣得吐屎,一邊掙紮著要擺脫小會,一邊罵:“你他*臭娘們幫哪個呀?”

    汪洋趁這個機會本來可以跑,但這不是他的性格,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又怎可在一個女孩舍身救已的情況下一跑了之呢?他撲向巴子,奪下三棱匕首,“唰”地摔出窗外。

    “哥們,我們來了!”

    又來了兩個,餓狼般地撲向汪洋。

    “摸刀!做了他!”脫不了身的巴子惡狠狠地說。

    三對一,形式對汪洋極為不利。

    “救人啊!救人啊!”小會大聲地吼起來。

    “住手!”隻聽得一聲悶雷般的吼聲,將險惡的場麵鎮住,仿佛沸騰的開水一下凍結成了冰一般。

    巴子覺得這聲音好熟悉,抬頭仔細一瞧,認出此人是同一個鎮上的、很得人心的秦老大,不覺先軟了下來。

    “哦,是秦大哥,我們在這裏鬧著玩哩。”

    “你他媽原來是個粑腦殼,哪個天王老子來了嘛,老子同他玩一玩。”另外那兩個聽巴子那麽軟軟地說話,心裏來了氣。

    “來吧,我們來玩一玩。”秦大哥說著將其中一個提病雞似地提了起來,往地上狠狠地一摔。

    “哎喲!哎喲!我的屁股!”

    “打得好!打得好!”圍觀的群眾一片叫好聲。

    “屁股,活該!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巴子惡狠狠地說。

    “不玩了,我們不玩了哈!還不快走!” 巴子哈著腰說。

    “小兄弟,看來我們有緣啊!”秦大哥拍著汪洋的肩膀說。

    “進來說話。”秦大哥把汪洋拉進了廁所旁邊的盥洗間,一把又把門反鎖上。“謝謝大哥搭救!”

    汪洋看著麵前的秦大哥,身材高大魁梧,濃眉大眼,寬寬的臉上長著濃濃的落腮胡子,雙目中閃著溫厚善良之光,給人一種可信的親切感。

    “你是怎麽惹上他們的?”

    “沒上車之前,在候車室,……”

    “哈哈哈……,都怪你這張臉!”

    “謝謝秦大哥今天救了我兩次。”

    “我們有緣,不說這些,這幾個都是我們那裏有名的混混,少惹他們。”

    “嗯。”

    “你要去哪裏?”

    “去成都。”

    “我也去成都,我們搭個伴吧。”

    “好啊。”有了秦大哥做伴,汪洋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你一直都在這裏呀?”

    “是呀,這可比你蹲廁所門強多了吧?”

    “你可真會找地方。”

    “現在跟著我,我有好地方,也少不了你的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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