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抓你的人都能從這裏排到聖布蘭卡,隨時有可能突然出現一群人把你抓走,我可鬥不過。”


    機場內人流趲動,熙熙攘攘,每個人都伴隨焦急的步伐前進著。


    溫木明白了,他轉頭看向身後的羅科爾,眉眼漆黑染光,停下腳步,很不客氣的開口:“……你想送我出國,用我的位置信息去做交易。”


    羅科爾稍稍止住了笑,語氣依舊很愉悅:“對,你一直都這麽聰明嗎?怎麽以前沒發現?”


    他將事先準備好的機票和假扮的證件塞到溫木手裏。


    用溫柔清脆的聲音掐起尾調,猶如陰天遞過來的雨傘,能夠分分鍾感受到無限的善意。


    “我會把你送到華國,你也很想去的不是嗎?”


    溫木當然想去,他想見一見自己未曾謀麵的親人,同時還能逃離那個控製欲爆棚的愛人。


    羅科爾看著溫木陷入思緒的麵孔,沒有發表什麽看法,他帶著溫木等在候機廳,做著最後的告別。


    “你姑姑會在那邊機場等你,具體情況我已經跟溫玉華講清楚了,見麵後她會把安排在華國的小城市躲一陣子。”


    溫木一時間沒能消化,他突然想起來一件突兀的信息差,眼睛猛地對上嬉皮笑臉的羅科爾,猶如看到了另一個無藥可救的瘋子。


    他神色暗沉,聲音發顫,卻異常篤定的開口:“當年我姑姑沒找到我的這件事,你也參與了?”


    不是疑問,溫木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他隻想聽到眼前這個瘋子親口承認事實。


    羅科爾對此毫不避諱,甚至有種‘你快問我’的積極興奮,他的眉宇間透著散不盡的善良無辜,比貝格森還會裝腔。


    隻見他笑眯眯的點點頭,聳聳肩,看似無奈卻不帶絲毫猶豫的承認:


    “對啊,就是咱們一起在小鎮逛街的那天,記得嗎?我悄悄離開了一段時間,你發現我不見後還急得團團轉呢。”


    羅科爾說著神色緩和了不少,坐在候機廳的沙發上晃了晃腿,像是真的在迴憶過去的點點滴滴,把真摯的友誼雙手奉到跟前。


    但已經被傑德打過預防針的溫木自然不吃這招。


    就和之前在森林裏當著傑德的麵把貝格森的計劃一股腦抖出來一樣。


    羅科爾大嘴巴的老毛病又犯了,挑挑眉,支起胳膊歪頭看向身側的溫木。


    “那時候我聽貝格森安排,將你姑姑的車胎紮爆,之後在你姑姑焦頭爛額的時候,貝格森則作為一個熱心的‘群眾’走上去幫忙,成功獲得你姑姑的信任。”


    “想想看,在異國他鄉的小鎮裏,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恰巧就有這麽一個溫柔和睦的人給予了她適當的善意。”


    他一雙漆黑的亮眸中,倒映著溫木逐漸蒼白的臉龐,猶如被吸取所有的血色,再也經不起任何打擊。


    羅科爾很滿意溫木的反應。


    他心情很好的往後一靠,懶散的擺擺手,語氣交匯著獨善其身的逍遙:“不記得也沒關係,反正也沒那麽重要了。”


    溫木將所有的話灌進耳朵,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當然記得那天。


    那時候貝格森放他出去的機會本來就很少,所以他對那天的印象很深。


    那天他還去了雕塑店,在逛了一圈後和老板聊的很開心。


    原來自己曾經離姑姑這麽近


    溫木的身心仿佛通電似的發麻,猶如被一棒打在後腦勺,太陽穴的急促跳動,時刻提醒著他枕邊人幹的那些蠢事。


    貝格森到底還在背後幹了多少這種事


    他將包裝精致的定位器當做第一份禮物,溫柔寵溺的親手掛在溫木的脖頸。


    以愛為囚,限製著溫木所有的活動,用溺愛的絲線織成一張大網將溫木緊緊握緊在手心。


    更別提有關自己親人的事,貝格森直接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徹底隔絕了溫木所有的念頭。


    不管是想離開,還是隻想簡單的和親人見一麵。


    貝格森都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說,他賭不起。


    賭不起溫木會選擇離開。


    自持上位的男人,在麵對自己唯一珍重的寶物時,竟然也能像找不到路的盲雀,迷茫崩潰,跌跌撞撞,小心翼翼。


    良久後。


    溫木對上羅科爾投來的目光。


    男人深色的雙眸中帶著看好戲的戲謔,有些病態的譏諷,唯獨沒有半點真情流露。


    時間差不多了


    搭乘的飛機馬上就要預備起飛。


    羅科爾站起身來,順便一把抓起旁邊有些愣神的少年,生怕他會改變主意逃跑似的。


    溫木的臉色像是被混凝土鑄住了一般,腦袋空蕩的沒辦法思考,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他突然開口,渙散的雙眸再次聚焦,幹啞的聲音明顯增添了抹不平的傷疤:


    “羅科爾,你怎麽就確定貝格森會和你談判?他是賭場的老大,在這片區域也有了足夠高的地位,找到我隻是時間問題。”


    “你就不怕他殺掉你之後再來找我嗎?到最後你什麽都得不到。”


    僅憑一個位置信息去拿捏那個瘋子,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


    “確實,找到你隻是時間問題。”


    羅科爾讚同的點點頭,把叼在嘴裏的煙拿下。


    他一隻手插著兜,猛然微微俯身。


    將瘦削修長的手指點在溫木的額頭,力道不大,摻雜著惡劣玩弄的意思。


    清潤又低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猶如發出地獄舞會的亡靈邀請。


    “溫木,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怎麽樣?”


    他注視著溫木逐漸僵硬煞白的麵孔,扯起懶散的嘴角,壓低聲線,語氣中裹夾著刻薄與嗜血的惡毒。


    “咱們就來看看,他是想先殺掉我,之後再花好幾天的時間去調查你的具體位置……”


    男人的眉眼變得柔和,嘴上說出的話卻透著刀刃似的陰狠,伴隨瘋狂興奮到極點的情緒,半開玩笑的說:


    “還是……直接跪下來求著我告訴他準確信息。”


    叮鈴


    登機的廣播開始通知遊客準備好行李。


    “呀,該登機了,有機會再見,畢竟咱們之前也還是好朋友對吧?”


    男人瞬間收斂所有的表情,擺出萬年的笑臉,和檢票口的少年擺擺手。


    “一路順風哦~”


    溫木掃過男人的臉龐,轉過頭,跟著人群邁開腳步,在離開的前一秒冷聲評價:“你真該死。”


    第111章 迴國


    看著航班從半空緩緩傾飛降落,終於在幾個小時後,溫木空著手站在似親非親的故土。


    耳邊傳來陌生熟悉的華語,人們都在用自己的母語流著淚與家人進行最後的告別。


    溫木隻覺得一陣恍惚。


    在此之前,他隻和三個人用華語聊天。


    父母,和貝格森。


    他的華語來自珍愛他的父母,而貝格森的華語,則是溫木這些年一點又一點教出來的。


    每一個字,每一個詞,每個音調,都是從溫木的嘴裏說出來,再灌進貝格森的心底。


    貝格森學東西很快,隻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可以和他進行簡單的華語溝通。


    在英語滿天飛的國外,除非是和華人聊天,否則學這些東西根本用不到。


    貝格森之所以主動學習華語,僅僅隻是因為溫木的一句話。


    溫木記得那天。


    那是小時候的某個夜晚。


    窗外的梧桐樹葉被風一吹,飛到漫天都是,就像浪漫天使隨手點綴在人間的油畫,雜亂無章間卻也美的堪稱一流。


    溫木那時候整日裏魂不守舍,悶悶不樂。


    他在異國逐漸認識到自己的突兀,那種時時刻刻被包裹在陌生環境的心酸感攀上全身。


    那段時間溫木是真的很想家,他想念已故的父母,想念每逢佳節就會一起吃中餐慶祝的歡樂。


    但是他迴不去了,他隻能在孤兒院裏度過乏味的童年,甚至可能在某天徹底淡忘自己的歸宿。


    溫木難受的要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貝格森發覺他的異樣,赤裸著上半身將他揉進懷裏,輕柔的手掌撫上他的臉頰,麵色凝重的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混血少年身上剛剛洗浴過後的清涼水汽讓溫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是一股若有若無的薄冷氣息,是獨屬於貝格森的味道。


    溫木搖搖頭,鑽進被子裏主動環上貝格森的腰,把冰涼的臉貼在混血少年逐漸滾燙的胸膛,用沙啞悶悶的聲音道:


    [我不想忘記我的家鄉,但又沒人會用華語陪我聊天,我真怕哪天我會把母語忘的一幹二淨,貝格森,我難受。]


    溫木突然想起來了。


    那時候他說:[貝格森,我難受。]


    於是貝格森揉弄著他後背的軟肉,像是在觸摸寵在心尖的不安小獸,微微垂頭,唇瓣蹭過少年的臉頰,曖昧又溫柔。


    貝格森輕聲安撫:


    [我學,我陪你聊天,別難過。]


    後來從那晚開始,從他說完這句話開始。


    兩個少年便伴隨夜裏窗外的春風,將真摯而又獨一無二的聲音融進月光。


    他們鼻尖相碰,十指對扣,從第一個拚音字母開始學起,一點又一點的,慢慢跟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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