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他就等於沒了錢。


    瓦格納是個極度貪財的吝嗇鬼,他不可能為了一個朱莉亞放棄這個永遠不會枯萎的搖錢樹。


    他咬咬牙,壓製著被侮辱的怒火。


    他的麵容變得猙獰不堪,像是在瘋狂壓製著內心即將爆發的野獸。


    不!不行!現在還不行!!沒關係!


    貝格森也不過是個小貓崽子,他不過就是多了一層身份而已。


    [勞倫特伯爵的私生子]


    嗬私生子。


    若不是勞倫特老爺寬容大量,思念舊人,心係子嗣,恐怕早就不會繼續資助孤兒院了,那可是一年三萬英鎊啊!老天!三萬英鎊!


    現在的孤兒院還不能失去這層身份的主人……


    “朱莉亞,收拾你的東西,滾吧” 他深吸一口氣。


    “舅舅!!!” 朱莉亞簡直不敢相信,她成了最後被拋棄那個。


    “滾!!永遠不要再迴來了!滾去弗蘭德!”


    弗蘭德,那是一個落後的小鎮,連這裏都不如,也是朱莉亞的老家,她曾發過誓永遠不再迴到那個破亂不堪的髒地方。


    “舅舅!你不能這麽對我!你難道想讓舅媽知道你”


    她豁出去了,甚至不惜威脅她的舅舅。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的腦袋被甩到一邊,右側的臉頰上瞬間泛起五個清晰可見的指印,在蒼白的臉上更加的突兀,劇痛感擴散開來。


    她嚇得閉上眼睛,再也不敢說話了,牙齒打顫,倒吸一口冷氣,屏住唿吸,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舅舅……


    “你是在 威脅我?”


    瓦格納攥住她的衣領,將她狠狠扯到跟前,緊接著又是一個耳光扇了上去。


    “你也和那個小子一樣嗎!你也敢威脅我??!”


    朱莉亞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裏掉落出來,她的頭發和眼淚汗水攪和在一起,臉上沒有一處能看的了。


    “不……不是的舅舅,我走!我這就走!嗚嗚嗚嗚”


    她連滾帶爬,頂著一張被扇腫的大臉,以此生不會再有第二次的速度收拾好東西,搭上了晚班的公車。


    這邊的兩個少年正在往寢室走去。


    其實貝格森本來可以擁有更好的寢室,瓦格納院長曾問過他的意見,寢室在職工樓,院長和教員都在那裏,環境和建築都要好上一些。


    畢竟他現在不管怎麽說都還是[布爾倫特家族的小少爺],待遇優厚很正常。


    但溫木不喜歡那裏,白天的時候要一整天和教員待在一起,本來就已經很心煩了。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貝格森很難對他說不,最終他們還是住進了給孩子們準備的寢室樓。


    但是他們的房間是獨立的,裏麵有單獨的浴室和廁所,還有一個小型廚房,整個房間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公寓。


    這是貝格森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不喜歡溫木接觸太多,任何方麵都是。


    溫木則覺得他隻是有潔癖,而且很嚴重。


    他也挺喜歡和貝格森一起睡的,比在教職工那裏強多了。


    試想一下,如果晚上睡覺的時候,打開門在走廊碰到了朱莉亞小姐


    “對了,你開除了朱莉亞?”


    好小子,不錯,知道給哥撐腰了。


    “嗯。”


    貝格森皺著眉,臉色冷了幾分,心裏湧出一股子悶氣,不明白為什麽要提那些人?


    那是浪費時間,還很惡心人。


    “你不問問我為什麽會跑到森林裏嗎?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問我呢。”


    “傑德告訴過我了,我們就別說了吧。”


    他一點也不想聽溫木說出來,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那好吧。” 溫木點點頭,他一般也會順著貝格森的意思。


    這兩天發生的事讓他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他逃進廣闊的森林,差點出不來,貝格森唿喚了他一天一夜,找到了他,就像小時候他在瘋人院找到貝格森一樣。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貝格森,你救了我。”


    “ 我知道。 ”


    貝格森把他扒拉幹淨,用手試了試水溫,差不多後,把他抱進浴桶。


    “我之前也救了你,然後你對我那麽好,現在你救我了,我以後是不是也要對你好。”


    端茶倒水,揉肩搓背的那種好。


    “你救我,和我對你好,這兩者沒有任何關係。”


    他站在木桶旁,擠出兩泵洗發水,在手掌裏搓出沫來,從溫木頭頂中間開始揉勻。


    “你以前為什麽會在瘋人院?”


    溫木墊著手背,支在木桶旁,離貝格森更緊了些,方便貝格森幫他洗頭。


    “…………”


    貝格森答不上來,他也很想告訴溫木,但他對那時候的記憶很模糊了。


    他醒來後就已經在孤兒院,而溫木就趴在他的床邊,巴拉巴拉的一直說話,說什麽 :


    是我救了你呀


    你想怎麽報答我啊


    咱們做好兄弟吧


    那時候的貝格森腦子裏隻有一句話:[他話好多]


    那大概是他這輩子唯一覺得溫木很煩的一次了。


    從那之後,是毫無節製的寵溺。


    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


    他們之間不是什麽暗生的情愫。


    他們是明目張膽的偏愛,是恃寵而驕的資本。


    他們是兩小無猜,是輔車相依,也是休戚與共。


    “啊抱歉,我差點忘記了,你腦袋壞過,不記得以前的事。”


    他怎麽能問貝格森這種問題,他這張嘴真是夠了。


    “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還是很不解。


    “我願意。”


    “現在你救了我,我以後也會對你好,就是你對我的那種好,我也可以!………但是我背不動你,也抱不動你,除了這兩條以外,其他的我都可以慢慢學。”


    洗衣做飯,揉肩捶背,出去賺錢,他都可以學。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貝格森手上沒閑著,他將溫木的頭往上抬了抬,避免水淌進溫木的眼睛裏。


    “溫木。”


    把他的頭發衝洗幹淨,稍稍低頭,表情很嚴肅地俯視著他。


    “我對你好,是我自己願意,我願意養著你,養一輩子,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這不是我欠你的,這是很自然的,由衷的,發自內心的。”


    “你不用為此付出什麽,永遠都是,你隻需要乖一點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明白了嗎?”


    溫木仰著頭看去,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貝格森這次是認真的。


    好吧,事實上他每次這樣[宣讀誓言]的時候都挺嚴肅的。


    溫木覺得他可能也需要嚴肅一下了,於是他試探的問出了困擾他多年的問題:


    “你不會真想當我爹吧?”


    “…………”


    貝格森很少用沉默迴答他的問題。


    溫木被抱到床上,貝格森還沒幫他擦幹水分,他就自己跳了起來,頗有一種迴家了的放肆。


    他把自己用被子裹起來,包成一個粽子,腦袋埋進枕頭裏,悶著聲音說道 :


    “你去洗吧,我幫你暖暖被窩。”


    貝格森懶得拆穿他的謊話,起身在房間翻找了起來。


    溫木抬起頭,盯著貝格森的動作,眼裏滿是疑惑:


    “大晚上的,你在找什麽?”


    “ 藥。 ”


    手裏繼續翻找,東西不多,沒一會兒就翻到了,他拿起藥膏和棉簽,快速踱步到床前。


    “什麽藥?你受傷了?!哪裏?什麽時候?”


    溫木還有一連串的問題要問,他的手就被貝格森牽起來,冰冰涼的藥膏塗抹在他細長的傷痕上。


    他都快忘了,現在又要想起來了,事情的起因,過程,結果。


    貝格森察覺到他的走神,有些心痛的說: “別想了。”


    事實上他不怎麽會安慰人,他這輩子隻安慰過一個人,那就是溫木,真要讓他從中找些經驗,基本是不可能的。


    溫木又忍不住盯著貝格森的側臉,還是那麽的完美,但他就是看不夠,一直都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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