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驚,導演也勸道:“住一晚再走唄?”


    “不住了不住了。”司遊笑著說:“行程排得很滿,今晚迴去明天的時間就寬鬆一些,諸位繼續,那咱們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他倒是突然間一身俠氣,大家紛紛舉杯。


    司遊現在名氣大流量好,公司肯定沒少安排,眾人也理解。


    司遊提前收拾好了行李,提上後打算從後門離開,結果賀清跟王詩嵐等待多時。


    賀清接過行李,“別不好意思,就送你出去。”


    “司遊。”王詩嵐情深意切:“謝謝。”


    司遊坐上車衝他們揮揮手,晨姐一踩油門,車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飛機淩晨兩點抵達臨都,這裏明顯沒有柯城那麽冷,一下飛機司遊熱得受不了,脫掉了羽絨服,結果連打好幾個噴嚏。


    下一秒冰冷的手探上司遊的麵頰,晨姐皺眉:“你發燒了?”


    司遊也皺眉:“你手好冷。”


    “……”


    晨姐氣笑了,“不舒服怎麽不說?”


    司遊:“我挺舒服的啊。”


    這話乍一聽一點兒毛病都沒有,薑庭序的車就停在地下車庫,司遊臉部遮擋嚴實,晨姐四下敏銳查看,確定安全後輕叩車門。


    而車門剛一打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探出來,司遊立刻握住,直接被帶上車。


    然後晨姐就聽到這人哼哼唧唧,“你摸摸,我是不是發燒了?”


    晨姐:“…………”你不是很舒服嗎?


    司遊的確發燒了,且愈演愈烈,心裏不壓著事兒他就任由那股蠢蠢欲動的病氣往外衝,反正有薑庭序在。


    薑庭序抱著司遊感歎,“就應該多灌薛柏鈺兩瓶。”


    司遊一聽就明白什麽事,靠在他肩上輕笑。


    到家時司遊已然暈暈乎乎,草草洗漱一番就躺床上,朦朧中床邊腳步聲不斷,然後手背微疼,他眼睛掙紮著張開一條縫,看到懸掛在一側架子上的吊瓶,家庭醫生吧,司遊喘著氣繼續睡。


    等一切忙完,薑庭序坐在床邊,滿眼的無奈跟心疼。


    司遊的身體素質不算太好,跟他第一次合作上節目時這人稍微一個風吹受涼就頭疼腦熱的,偏偏能忍,不過醫生給出的話多少讓人心安,就說慢慢養著,反正年輕。


    臥房內就亮了一盞床頭小燈,司遊的麵容陷在湖水般溫柔的陰影裏,薑庭序卻能將他的輪廓隨心描繪清楚,青年輸液的手輕輕放在被子上,害怕藥水涼,又在一側墊了暖水袋。


    寂靜中,薑庭序歎了口氣。


    沒辦法跟司遊說,他不在身邊的時候,自己到底有多擔心。


    司遊一覺漫長,等睜眼天光大亮,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機看了眼,頓時心裏一驚,我去,下午兩點半了?


    費勁巴拉坐起身,司遊伸了個懶腰,還行,人睡暈了,但不發燒也不難受了,他下床去浴室衝澡,也不擔心薑庭序在不在,果不其然,洗完剛出來,就被抱了個滿懷。


    兩人依偎著膩歪了好一陣,然後司遊摸了摸肚子,“餓了。”


    “下樓吃飯。”


    薑庭序吃過,就看著司遊吃,等他吃差不多了,溫聲開口:“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說。”


    司遊點頭:“你說。”


    事情發生在兩天前,薑庭序現在多數時間都在薑氏,迴凝合也是臨時抽查看一看項目運轉,當天剛進入接待大廳,就見一道身影正在跟前台工作人員說著什麽,工作人員麵色尷尬,但脾氣很好,隻是搖頭,想來對方也沒有提出多麽過分的要求,隻是按照規定不能允準,薑庭序沒放在心上,匆匆掃了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薑庭序驀然駐足。


    對方正好轉過身來,雖然穿著臃腫的羽絨服,但不難看出身形瘦弱,他戴著口罩,露出的一雙平和沉靜的眉眼,眼型很漂亮,甚至可以說跟司遊七分相似,一般人很難發覺,畢竟二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但薑庭序一眼看出。


    薑庭序忍不住上前,沉聲問道:“怎麽了?”


    前台工作人員認出了他,難掩激動,又克製著結結巴巴,“這位先生想見見司遊,但是他沒有預約。”


    男人連忙說道:“抱歉,我不懂這些,我會預約的。”


    “不是你預約了就能見麵。”薑庭序話音剛落,一道身形奔跑急促,靠近後一把抱住男人,第一時間將他護在身後。


    來人約莫四十多歲,鍛煉保養得當,眼角雖有皺紋,但整個人氣質文雅,五官端正英俊,薑庭序清楚地聽到他說:“周凡,沒事吧?”


    “沒事,你在忙,我就想來問問。”


    “你打個電話我肯定來。”


    “抱歉。”薑庭序難得打斷,他被某種猜測驚住了,“司遊在柯城參與綜藝錄製,他暫時沒時間,但是我有。”


    周凡跟許凜被助理帶去了會客廳。


    等摘掉口罩坦誠相見後,雙方頓時心思迥異。


    “周凡?”薑庭序輕聲,其實看到周凡的真容後,所有猜測就都被坐實了,他試探性問道:“你知道章翡故嗎?”


    周凡瞬間臉色煞白,許凜更是側身擋在前麵,一臉敵意,“你要做什麽?”


    其實許凜認出了薑庭序,縱然他這些年帶周凡藏進了深山,但又不是斷網斷電,薑庭序主演的好幾部劇被一些電視台循環播放,知道這人的名氣,又似乎聽一些粉絲感歎,說薑庭序身家背景就不簡單,這樣的人是不是跟章翡故有所牽扯?萬一這些人沆瀣一氣……


    “冷靜。”薑庭序沒讓許凜繼續胡思亂想下去,“章翡故現在半死不活,作不了妖。”


    周凡突然喃喃出聲:“是在一個山中別墅,被張、張步洲拖進大火中弄殘了對嗎?”


    薑庭序沉默許久,應道:“嗯。”


    “阿凜!”周凡激動地抓住許凜的手,“我在昏睡中看到的那些畫麵,是真的!”


    許凜也十分震驚,他就是醫生,一直以為那是周凡精神受創後腦海中所產生的幻覺或者夢境。


    薑庭序開口:“你想見司遊?”


    周凡堅定地點了點頭。


    薑庭序淺笑:“容我問問。”


    薑庭序跟周凡說明白了,這事如果司遊抗拒,就沒必要。


    司遊沒理由抗拒。


    “周凡還活著?!”司遊瞪大眼睛,“就是章翡故念念不忘的那個周凡?”


    “是。”薑庭序給他倒了杯果汁,示意喝幹淨,“該調查的我都調查過了,據周凡自己說,他重病之際被人追殺,從山上掉落後就沒了意識,就在章翡故最後被燒掉的那座別墅附近,許凜救了他,然後連夜帶著人遠走,章翡故以為周凡摔得屍骨無存,瘋癲之下請來了一些術士招魂。”


    “這也太邪乎了!”司遊感歎,再看薑庭序一臉淡定的樣子:“你就這樣接納了?”


    薑庭序挑眉,神色中寫滿了:不然呢?


    他的寶貝就是在這種“邪乎”中來的,沒什麽不能接納的。


    第172章 :徹底畫上句號


    司遊見周凡的這天,晴光正好。


    推開門,清瘦的身影倚靠在窗口,許凜仍是守在一旁寸步不離,聽到動靜周凡抬頭看來,跟司遊在對視中雙雙怔住。


    不怪章翡故非要拿司遊當成周凡的替身或者靈魂的載體,這二人確實相像,可僅限於五官,要知道一個人給另一個人的第一印象,還伴隨著穿著、神色,氣質等等,周凡像是被狂風暴雨衝刷了無數遍的山穀,你曾經一度以為他會被摧毀,可僅存的一線生機讓他複又活了過來,岩壁雖然千瘡百孔,滄桑冷白,可清泉下淌,兩岸花香,他帶著另一種再也無法消散的沉靜。


    至於司遊,一個“狂”字概括一生。


    周凡緩緩站起身,他注視著司遊許久,末了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二十年前周凡失去意識後,靈魂像是飄蕩很久,等他再度可以視物,卻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子牽引,牢牢捆綁在了章翡故身邊。


    這太玄幻了,周凡也曾以為是夢境。


    他在這世間隻留下了一雙旁人看不見的“眼”,然後旁觀章翡故受盡折磨。


    張步洲之前說過,章翡故對周凡不過是得到失去才心痛,若是像個垃圾一樣丟棄,才不會多看一眼。


    這不對,沒人比周凡更清楚,在他第一次嚐試離開章翡故後,這人幾乎瘋魔。


    周凡一開始確實喜歡章翡故,他出身貧寒,得這個人救助,又是個十分心軟且知恩圖報的性子,章翡故的要求他基本不會拒絕,那時候年輕、氣盛,章翡故如同周凡這輩子都無法觸及的九天豔陽,單是看一眼就覺得溫暖,所以章翡故的一些小脾氣周凡都可以容忍,當作他尚未成熟的一些小缺點,可周凡不傻,更不是一個無底線的人。


    “我可以容忍他拿我當張步洲不在身邊時的替身工具,聊以慰藉,也能容忍他在張步洲迴來後翻臉無情,司遊,我心裏有杆秤,我想清清白白來,再幹幹淨淨走,我不想欠章翡故任何恩情。”周凡望著窗外,那裏車水馬龍,高樓聳立,十幾年的時光,讓臨都跟記憶中的大不相同,“如果我有其它資本,就不會這麽受人掣肘,可我什麽都沒有。”


    許凜看向周凡的眼中全是心疼。


    周凡無權無勢,他給的其它東西章翡故都不稀罕,除了留在身邊,當個隨叫隨到的“苦力”。


    直到後來,周凡終於在一遍又一遍的確認中,發現章翡故不是年輕,而是秉性卑劣,他隻愛自己,卻要把罪孽留給旁人承擔。


    周凡無比疲憊,在跟章翡故大吵一架後離開了。


    周凡迴到了從小生活過的小村莊,這些年他也攢了些錢,打算開個小賣鋪,就這麽平淡地生活下去。


    可某個深夜十幾輛黑車衝進村莊,周凡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迎著細微的光,周凡看到了恍如修羅的章翡故。


    周凡被抓了迴去。


    這一下,兩人的地位似乎迎來了一個兩極反轉。


    因為周凡決定放下章翡故的時候,是真的放下了,他不想再把心意投入到這樣一個人身上,可周凡給予的好,在的時候讓人渾身舒暢,一旦不在,章翡故心痛難當,他對周凡實施了監控跟囚.禁。


    可他越是這樣,周凡就越是覺得這個人無可救藥,也就更加不會喜歡他了。


    在這場外人看來“周凡倒貼,愛而不得”的戲碼中,實則周凡才是最清醒的那一個,他愛得起也放得下,被他的冷然一步步逼瘋的,隻有章翡故跟張步洲。


    之後章翡故用盡渾身解數,可周凡清楚地告訴他: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在這個過程中周凡被折磨得幾欲喪命,而許凜是那個時候觀察他病情的私人醫生。


    在許凜眼中,周凡憔悴、慘白,幹枯,可這人安靜的時候就會靠在地下室的牆壁上,透過巴掌大的窗戶窺探外麵的天光,眼中有憧憬,也有喜愛。


    許凜漸漸明白,為什麽章翡故非周凡不可,這人太令人著迷了。


    最後發生了追殺事情,周凡跌下山,而許凜在那一刻做出決定,他要帶周凡離開。


    可誰也沒想到章翡故竟然真的找來一個有兩把刷子的術士,以周凡貼身的平安符為媒介,將人的魂弄到了身邊,但章翡故看不到。


    他這些年的日子渾渾噩噩,周凡也一點兒都同情不起來,多數時間他都選擇閉上“眼”,寧可墜入混沌也不願意多看,直到司遊的出現。


    “我看到你在那個蠟燭陣法中演技精湛,給章翡故嚇得半死。”周凡臉上帶出些許笑意,“司遊,你真的很勇敢。”


    司遊謙虛地擺擺手:“哪裏哪裏。”


    然後手就被薑庭序捉住,按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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