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是個粗人,沒念過幾年書,不懂如何形容,可看到司遊,就覺得天色似乎都亮了亮,那是個極為板正的年輕人。


    趙伯笑著點頭:“你好。”


    從大門進去,兩側花田寬闊,一側建有涼亭假山,腳下石路平鋪,入眼所見都十分舒暢,可見在風水布置上極為講究,兩個轉彎,就能看到主宅,上下四層,闊氣古樸。


    寧瑟穿著素白的印花旗袍快步出來,成片的玫瑰花骨朵不僅不俗氣,反而顯出她的優雅知性,見到寧瑟司遊鬆了口氣,“伯母。”


    “天哪,真好看啊。”寧瑟拉著司遊上下打量,眼中全是滿意。


    “咳咳!”重重一聲咳嗽,司遊抬頭,見台階往上的正門口站著一位身穿赤紅色太極裝的老人,拽著拐杖身形略顯佝僂,可給人的第一感覺,像一把斂入劍鞘、卻依舊難掩鋒利的劍,可見年輕時是何等殺伐果決的一個人,而薑庭序的骨性與其一脈相承,老人身側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較之薑老爺子,薑父眉目溫和,骨象極佳,搞了半輩子藝術,沒那麽大的氣性,瞧著更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爺爺,爸。”薑庭序站在司遊身邊,牽住他的手。


    司遊輕輕一鞠躬,“薑爺爺好,薑伯父好。”


    司遊端起來的時候矜貴勁兒不比圈子裏那些豪門子弟差,還是那句話,任哪一個長了眼的來看,都不會覺得他跟從前的經曆有任何聯係。


    可還是很緊張,薑老爺子一眼看穿。


    薑老爺子再看看兩人交握的手,輕哼一聲轉身進去了。


    薑庭序清楚感覺到司遊的指尖一下子變得冰涼。


    “他爺爺就這性子,看什麽都哼。”薑父出來打圓場,目光雖然溫和,可也沒有其它任何情緒了,“進來坐。”


    司遊應道:“好。”


    薑庭序靠近後小聲說:“沒事的。”


    老宅內部是典型的中式風格,隨便一個擺件拿出來都價格不菲,司遊等所有長輩都落座後才坐下,坐姿端正筆直,任由考量。


    薑老爺子沒跟司遊交流,反而先問起薑庭序最近的公司境況,薑庭序一一作答,薑老爺子時不時“嗯”一聲,聽得出很滿意。


    等兩口茶下肚,薑老爺子忽然話鋒一轉,直指司遊:“跟庭序談戀愛,薑家財產要提前公證,你什麽都拿不到,還願意嗎?”


    薑庭序狠狠皺眉,卻聽司遊一秒沒猶豫:“願意。”


    “願意?”薑老爺子淡淡一笑,“小子,你身上這套定製西裝,腕上的表,憑你目前的通告費,能全款拿下嗎?”


    司遊稍有尷尬,應道:“是庭序給我買的。”


    寧瑟想說什麽,卻被丈夫抓住手腕,示意暫時別管。


    然後就聽見司遊說:“但是薑爺爺,最多兩年,我能取得比現在更為矚目的成績,我可以成為第二個大滿貫影帝。”


    薑老爺子輕哼:“好大的口氣。”


    司遊側目看了薑庭序一眼,繼續說:“我們現下隻是戀愛,不會結婚,爺爺可以看我表現,庭序能給我的,我一樣可以給他。”


    薑老爺子沉聲:“你給不了……”


    “給得了。”司遊低聲:“抱歉打斷您,但是我給得了。”


    那雙眼瞳清澈赤誠,又蘊含著野心,令人印象深刻。


    “喝茶喝茶。”寧瑟這下忍不住了,拍開薑父的手。


    薑庭序全程一言不發,但是等薑老爺子開口說“陪我下棋”的時候,薑庭序淡淡:“不去。”


    薑老爺子迴過頭來:“什麽?”


    薑庭序:“不去。”


    薑老爺子愣神片刻,恨不能一拐杖敲上去,不是,他還沒說重話呢,這就心疼上了?生氣了?


    薑庭序站起身,牽著司遊去花園,“手疼,下不了,您喊我爸下吧。”


    薑父一個臭棋簍子,隻能尷尬笑笑。


    司遊聽到身後傳來薑老爺子的聲音:“他什麽態度?!”


    出了老宅側門,到了沒人的地方,薑庭序輕輕抱住司遊:“對不起,爺爺是長輩,第一次見麵他有說話傷人的地方請你多擔待,但我保證,就這一次。”


    “這有什麽?”司遊輕笑,薑老爺子一看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他之前聲名狼藉,老人沒第一時間拆分他倆已經算給足了麵子。


    而第一次見麵就因為司遊令薑庭序跟老爺子吵起來,後果可想而知,日後倒黴的還是司遊。


    薑庭序什麽都考慮到了,但還是生氣,他疼司遊疼習慣了,見不得這人受一點點委屈。


    等到了中午,傭人們將熱菜冷菜一一端上桌,也不知道是為了以盡地主之誼還是確實看重司遊,反正擺得不像吃飯,更像是設宴,加上趙伯統共也沒幾個人,這些菜根本吃不完。


    薑庭序起身給薑老爺子夾了塊虎皮肉,是老爺子的最愛,這才聽到老人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消氣了一些。


    司遊麵前有什麽就吃什麽,完全不見平日裏蹭到薑庭序麵前,說著這不吃那不吃的樣子。


    薑老爺子暗中觀察司遊,這孩子的禮儀教養甚至可以說上乘,提前做過功課?很熟練的樣子。


    午餐結束陽光正好,趙伯在花園裏擺上清茶,薑父支起畫板開始畫畫,寧瑟說她想彈琵琶了,傭人就拿出來。


    寧瑟坐在椅子上,起手轉音,琵琶聲輕盈迸裂,她唱的是南方小調,吳儂軟語,聽得人心化心軟,司遊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木,忍不住在身側的石板上輕輕敲打節拍,“噠噠、噠噠噠”,混著秋風略過花海草木的“沙沙”聲,竟是渾然天成,薑父忍不住迴頭看來,見司遊側顏精致漂亮,聽寧瑟彈琵琶哼歌聽得很認真。


    寧瑟穿著麻編的拖鞋,她翹著腿,隨著司遊的節奏輕輕晃動時鞋子掉落在地,女人不予理會,仍是彈著,哼唱著,很快薑父走到身邊,撿起拖鞋,輕輕給寧瑟穿上,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愛意悠長。


    哎……薑老爺子看到這一幕又欣慰又歎氣,誰能想到薑家家大業大,卻總是出癡情種。


    一曲結束,趙伯看時機差不多上前來,“深深小少爺來了。”


    司遊自然不知道是誰。


    薑庭序站在他身後小聲說:“二爺爺的小孫子,二爺爺一子一女,女兒嫁人,兒子風流成性,養崇深的時候年齡不小了,後來其父風流不改,硬生生氣死了崇深的母親,又娶了後媽,二爺爺走後崇深日子極其艱難,爺爺見不得自家血脈被一個外人欺負,就時不時將崇深接來身邊養。”


    薑崇深才七歲半,白襯衫背帶褲,低頭走路的樣子多少孤僻,想來被薑老爺子接來前,日子並不好過,陰影還在。


    “深深啊。”薑老爺子喚道。


    薑崇深立刻“噌噌噌”跑上前,單一個音:“爺!!!”


    薑崇深在薑老爺子身邊撒了會兒嬌,還吃了兩塊點心,嘴上的糕點屑都沒擦幹淨,終於發現了司遊,怯生生又富含敵意地往老爺子懷裏縮,問道:“他是誰啊?”


    “叫司遊哥哥。”薑庭序說:“是我的男朋友。”


    薑崇深好奇:“好朋友嗎?”


    “不是。”薑庭序淺笑:“你以後會理解的。”


    對上薑崇深的目光,司遊輕輕眨了眨眼。


    第134章 命令


    薑崇深跟薑庭序接觸的時間不多,他被老爺子接來時薑庭序已然是貨真價實的影帝,忙得一個月隻有抽空才能歸家,但不妨礙小孩子的慕強心理,他跟隨寧瑟進過一次薑庭序的房間,一整麵的玻璃櫃中全是獎狀獎杯獎牌,放不下的就堆放在旁邊的箱子裏,而薑崇深隻得過兩次“三好學生”,寧瑟說他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但薑崇深早通人情世故,覺得自己出不了薑庭序這樣的成績。


    薑崇深不懂情愛,但也認為庭序哥的另一半,至少第一眼得讓人驚豔……


    而薑崇深剛想到這裏,司遊就衝他眨了眨眼,然後接下來的想法成了一片空白。


    薑崇深:“……”小孩隱隱有些氣急敗壞。


    寧瑟修剪花草,司遊就在一旁陪同,寧瑟無從下手的就交給他,司遊三下五除二處理好。


    “這孩子……不錯。”薑父小聲同薑老爺子說。


    薑老爺子輕哼,“你疼你兒子,什麽你都覺得不錯?這就不錯了?身家背景一樣沒有,從圈子裏隨便挑一個門當戶對的不比他強?”


    薑父聞言破罐子破摔:“那您就說,要庭序幸福還是要商界聯姻吧!”


    薑老爺子瞪著眼睛:“你!”


    如果衝著商界聯姻去,司遊這出生努力十輩子都沒戲,可薑家家風從來都不是見錢眼開,甚至可以說薑老爺子當年大刀闊斧積攢基業,為的就是蒙蔭後人,他發自肺腑喜歡庭序這個孫子,孫子開心幸福,比什麽都重要。


    但是不妨礙嘴硬。


    薑父隻是笑,不接話了。


    寧瑟去搬另一盆露竹,司遊順勢修剪手邊一盆半死不活的君子蘭,又抬頭問趙伯有沒有某種化肥,趙伯說有,就去找,很少有年輕人喜歡這些,但司遊幹起來並不勉強費勁,他覺得熱了就把西裝脫下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再蹲下,腰側褶皺順著肌理線條,精致且流暢,尤其後腰到臀.部,薑庭序看一眼不過癮,再看一眼,到最後索性抱臂盯著司遊看,他男朋友,看一下又不犯法。


    薑老爺子:“?”


    薑老爺子知道薑庭序喜歡司遊,不然也不會帶迴家裏,但是對於這個“喜歡”的深度還是存疑的,庭序畢竟是第一次戀愛,很多感覺都很新鮮,薑老爺子甚至想著等新鮮勁兒過了,萬一孫子要跟司遊分手,還得給司遊一點兒補償,畢竟誰的時間不是時間?說到底,在薑老爺子的認知裏,那都是別人追著庭序跑,他這孫子大概率對愛情的責任感要大於所謂的心動的。


    但現在再看,不對勁兒!


    薑老爺子不想用“癡漢”來形容自己清貴穩重的大孫子,但這人也忒不知道遮掩了。


    司遊讓薑庭序盯得沒脾氣,抬起頭不輕不重瞪他一下。


    “庭序來。”薑老爺子起身,“去書房,跟你說些事。”


    薑庭序應道:“好。”


    司遊沒跟,他修剪枝葉速度又快又賞心悅目,不多時薑崇深湊到跟前蹲著看。


    司遊問:“要試試嗎?”


    薑崇深不理他。


    司遊側目,看到薑崇深略顯胖胖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像是皮帶一類的東西勒進肉裏,要麽時間尚短,要麽這孩子體質問題,反正沒消下去,對於他曾經所過的日子,司遊也能窺探一二。


    性子敏感不理人是正常的。


    寧瑟澆水時弄濕了鞋,不舒服,要去樓上換,薑父攬著她的腰說一起,這下院子裏就剩下司遊、薑崇深跟趙伯了。


    趙伯上了年紀容易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司遊見狀從亭子的小沙發上拿了毛毯給他蓋上,然後繼續幹活,這下薑崇深忍不住了,指著一盆花的某處說:“為什麽從這裏剪?”


    “好發芽。”


    “那頂部的為啥也剪?”


    “吸收太多營養了,剪了它下麵的就能從兩側開始長,這樣出來的好看,以後你會學。”


    “你不適合庭序哥。”薑崇深說。


    司遊抬頭看他,明明小屁孩一個,偏要板著臉裝成個小大人,司遊笑著問:“哪裏不適合?”


    “庭序哥很厲害。”


    司遊:“我也很厲害啊!”


    “你哪裏厲害?”


    司遊琢磨了一下:“不敢說十項全能吧,但該會的都會。”


    “吹牛。”


    司遊:“不信你試試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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