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佯裝沒看到太假,鄭再升想了想,接通,“喂,趙總?”“鄭導在看手機?”趙林修明顯喝醉了,“一個人在家多無聊,來一起喝?”鄭再升輕笑:“饒了我吧,忙了一天,我剛到家。”“剛到家?”趙林修不滿:“這麽晚?”他剛剛喊鄭再升出來,完全是沒話找話,“吃飯了嗎?”鄭再升淡淡:“我一會兒煮個泡麵就行。”不該這麽說的,一句“吃過了,我要休息”就能終止這場對話,可在他心裏,趙林修到底不一樣,不管鄭再升多喜歡獨處也有想跟人聊天說話的時候,“你差不多就迴家,別太晚。”那邊傳來悉悉簌簌的響動,似乎是趙林修站起身,又讓友人幫忙遞一下自己的外套,“吃什麽泡麵?等著。”鄭再升心裏一驚,“真的不用……”但是趙林修已經將電話掛了。司機開車送趙林修過來,打包了某家餐廳很出名的大骨湯麵,趙林修叮囑他們加肉跟蛋,還有兩份清淡涼菜,二十分鍾後按響了鄭再升家的門鈴。鄭再升沒想到這麽快,他剛洗了個澡,穿著淺色居家服,頭發半濕散亂,打開門後麵露驚訝,眼神幹淨得趙林修心頭不斷蕩漾。趙林修將心緒按下,等鄭再升讓開門後才進去,將食盒放桌上,“快吃,熱乎的。”鄭再升無奈:“我隨便將就兩口,你不用親自過來。”孰料趙林修迴過頭,露出兩排整齊白淨的牙齒,笑著說:“我願意。”鄭再升唿吸一緊。趙林修喝著鄭再升泡的茶,看著這人無聲地吃著麵條,談不上優雅,但禮教這種東西,無需刻意表達。等鄭再升差不多吃完,趙林修才問道,“《舊街》大獲成功,你還要跑什麽?”“多著呢。”鄭再升抽了紙巾擦嘴,輕聲說:“有人想買我的劇本,這個得談,還有各種投資商的引薦,全是人脈,攢攢挺好的。”趙林修就是生意人,對此自然認同,但他仍是沉聲叮囑:“錢掙不完,身體第一位。”鄭再升淺笑:“這話趙總應該對自己說。”兩人現在交談可比第一次流暢熟稔了很多,哪怕趙林修不說鄭再升也知道,這人在暗地裏幫了他不少,就說最近的平台授權,對方開始隻打算派一個管理,結果一進包間發現副總都來了,那副總一邊倒茶一邊說受人之托,以後都是朋友之類的,司遊做事前都會打聲招唿,這麽悄無聲息的,隻有趙林修,最後合作談成,對方還送了不少禮物。鄭再升一直想說聲“謝謝”,但趙林修根本不提。趙林修就這性子,他把你放在心上,就是完全憑借個人習慣去對你好,不圖什麽迴報,所以他在圈子裏人緣極佳,鄭再升就更不一樣了,看他輕鬆、快樂,趙林修就感同身受般地輕鬆快樂。“行了,你睡吧。”趙林修起身,“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鄭再升忍不住問:“還要迴去喝酒?”“沒辦法。”趙林修撓了撓頭,“但我可不是酒懵子啊,迴來的是我發小,估計要折騰一夜呢,不過我心裏有數。”鄭再升點頭:“好。”他眉宇間明顯盛著擔憂,倏然間就捅進了趙林修心裏,你看,鄭再升對感情是膽怯,卻並非冷血,對他的好總能一點點滲透,讓這人重視自己。忽的,趙林修覺得應該下一劑猛藥,又或者說他就想這麽做,於是男人上前,一把抱住了鄭再升。剛剛下定決心時還挺能裝.逼,但等真的抱住,不誇張,腦子“嗡嗡”的。我是誰,我在哪兒?可能酒喝多了,心跳變得不受控製,趙林修好半晌才迴過神來,他尚且如此,鄭再升所遭受的衝擊隻會更強。“別動。”趙林修擔心自己被推開,張口賣慘,“我最近很累。”鄭再升的手僵硬地懸空,放哪兒似乎都不對。“這是什麽香味?”鄭再升有些機械化的,“沐浴乳嗎?鈴蘭。”“有帶香味的含羞草嗎?”鄭再升沒理解:“什麽?”“沒。”趙林修依依不舍又分外堅定地將人放開,“鄭導,一個朋友的安慰懷抱,總不至於對我心生芥蒂吧?”鄭再升聽著趙林修一個勁兒找補,歎氣道:“那你還來?”“克製不了。”趙林修嗓音低緩,“我說真的鄭導,您考慮考慮我。”不等鄭再升說話,趙林修推開門走了。看似瀟灑,實則仔細盯著那道背影,不難看出緊張僵硬。鄭再升關上門,靠在門口,許久沒有說話。趙林修似乎不懂“退讓”,明明他的拒絕那麽明顯,可怎麽辦呢?鄭再升按住心口,他總有拒絕不了的時候。關於劇本版權的問題還得談,鄭再升要求故事不能魔改,尤其人物,他精雕細琢過的,一旦發出偏差,故事的走向將會變得邏輯不通,錢都是次要的,他要把劇本交給真正懂它的人。幾天後的下午,鄭再升終於跟合作方敲定所有事宜,大家坐在一起吃飯,感覺到手機震動,鄭再升掏出來看了眼。趙林修:【可愛不?!】下麵的圖片上拍的是一窩倉鼠。鄭再升差點兒把手機扔了,他用輸入鍵盤為遮擋,迴複道:【我有些怕老鼠,連帶著倉鼠也不太能接受……】下一秒趙林修連發四五個表情包,沙雕得不行,最後說道:【衝走了,你別上翻。】鄭再升一下子笑出聲。他這笑聲實在愉悅,眾人忍不住看來,有人好奇:“鄭導遇見什麽高興事情了?”鄭再升擺擺手:“沒,一個朋友。”那人神色曖昧,“真的隻是朋友嗎?鄭導這滿麵春光,見者心儀啊。”鄭再升僅僅被“滿麵春光”四個字吸引了,記憶中第一次有人這麽形容他,想到趙林修的確挺開心的……算了,鄭再升驚覺不對,熾熱在他迴過神來時從胸腔快速點燃到臉頰,他站起身微微一鞠躬,“抱歉諸位,我去趟洗手間。”包間門關上,一個編劇出身的男人搗了下剛才調侃鄭再升的那位,“你真是越玩越花了,別胡來。”“試試嘛,鄭導單身不是麽?”單身也大概率看不上你啊兄弟,賊眉鼠眼的,在座其他人想。鄭再升在衛生間隔間待了會兒,想抽根煙但是身上沒帶,他出來後洗了把冷水臉,手機又震動了一下。趙林修:【鄭導,生氣了?[可憐][可憐][可憐],我不知道你怕老鼠。】鄭再升:【沒有,剛才跟人說話,現在出來透透氣。】趙林修問:【你在哪兒呢?】鄭再升又是一陣天人交戰,最開始的警報響過後,跟趙林修的相處其實十分舒服,即便發展不成戀人關係,他們也該成為很好的朋友,這麽一想,鄭再升發了個定位。趙林修:【離我不遠,鄭導你忙,朋友喊我。】鄭再升迴了個“嗯”,趙林修沒再迴複。等情緒平息,鄭再升揣好手機往外走,他想著等吃完這頓飯要不要去公園逛逛,聽說有個地兒紅梅都開了,他心境明朗,氣息溫和,卻沒想到一隻腳剛要踏出衛生間,就被人拽住後頸衣領,然後猛力拖拽迴去!鄭再升心裏一驚,正要喊人,嘴巴就被捂嚴實,耳畔響起一道男聲:“是我。”鄭再升一瞬間不動了。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大腦先是一空,身體的記憶先一步啟動,十八歲到三十歲,似乎是眨眼的功夫,但鄭再升偶爾也會覺得還挺漫長,有人靠近再離開,步伐決絕,這還不算,對方一桶冷水混合著垃圾,潑在了鄭再升身上,時間會淡化屈辱跟疼痛,但也會記得。鄭再升費勁扭頭,通過一側的鏡子,看到了高大健碩的身影。是謝岩。我一心向善捐贈無數,怎麽還能遇見他,鄭再升心想。第178章 趙總鄭導(二)謝岩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當看到鄭再升並且將他拽到懷裏後,自己的靈魂就開始變得輕飄飄的,恍惚間又聞到了記憶中的稻草混合著泥土的香味。謝岩努力這些年,從來不覺得累,或者說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喊“累”,但此刻,源源不斷的疲倦衝開每一寸神經,謝岩忍不住稍微低下頭,鼻翼在鄭再升領口輕嗅著,“你還是喜歡鈴蘭。”其實剛剛謝岩差點兒沒認出鄭再升,明明還是那張臉,卻少了刻入骨髓的膽怯含蓄,岩縫下的含羞草伸開枝葉,不再滿足於陰暗潮濕,他伸手接住了陽光。這樣的鄭再升,在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謝岩還在迴味,還在沉浸,忽的,懷裏的人猛烈掙紮,幾乎是毫無章法地撞上來,謝岩下巴挨了一下,悶哼一聲後鬆開了鄭再升。鄭再升得以轉過身來,神色驚慌又憎惡。謝岩身形微微一頓,跟著笑開了。這人長相深刻淩厲,眉尾上挑,眼窩稍稍深陷,眉骨就壓下一片低沉的陰影,而謝岩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粗獷”,他肩膀到胸口這片實在健碩,當年應聘夜店服務員,形象上可謂第一時間過關,小麥色的皮膚,眼神漆黑不見底。謝岩很快收斂笑意,然後拿過角落“禁止進入”的告牌,開門放在外麵,複又關上。他轉過身,鄭再升就警惕地後退。謝岩臉上的笑意這下徹底沒了。曾經的鄭再升有多喜歡謝岩呢?從村裏到臨都,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好東西,都會第一時間塞給謝岩,他的喜歡很笨拙,卻足夠赤誠,甚至於這種真心對待讓謝岩產生了一種他自己“真的很好”“真的值得”的錯覺,而如今再見,鄭再升恍如在看一個前科累累的陌生人,這樣的落差饒是謝岩心如鐵石,也不可避免有了失重感。“老朋友再見,你怎麽這種態度?”謝岩說著話,給自己點了根煙。鄭再升一字一句:“我跟你沒關係。”“沒關係?”謝岩像是聽到了特別好笑的事情,“沒關係你寫出了《舊街》這樣的劇本?楚淩郡是我吧?”這一刻,一種難以遏製的惡心讓鄭再升一陣反胃,他也真的踉蹌到了盥洗池前,吐了一些酸水,鄭再升倉惶打開水龍頭,他看著潔白瓷磚上的清淺水流,仍是難受,他的確會在自己所刻畫的角色中拋出問題,再找尋出路,但楚淩郡可以是任何人,絕不會是謝岩。謝岩下意識上前,想要查看鄭再升的狀況,可鄭再升第一時間躲開了,他嘴唇翕動著說了句什麽,謝岩開始沒懂,後來腳下突然生了釘子,致使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鄭再升剛剛說的是,“你不配。”你不配成為楚淩郡的縮影。謝岩眯了眯眼,聲音也一下子危險起來:“你說什麽?”鄭再升移開視線,不想迴答。謝岩緩緩開口:“我不配?當初是誰說,會一輩子……”“謝岩。”鄭再升輕聲打斷,語氣中竟然透出絲絲森寒,“你是不是貴人多忘事?當初你選擇跟王穎柔在一起,對我做過什麽,還記得嗎?”窗外狂風唿嘯,謝岩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人會本能逃避一些錯事,可鄭再升沒打算一把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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