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落時分,漫天霞光將繁華的京城映照得紅豔似火,街道上人車熙來攘往,不少馬車更是直奔酒館林立的江東大道而去。


    這裏的酒樓一棟棟雕梁畫棟,蓋得富麗堂皇,再加上前方有一不大不小的如鏡湖泊,幾艘載著尋芳客的遊舫點綴其間,遊客們學著古今墨客淺酌吟誦風花雪月,身邊又有濃妝豔姬相伴,為江東大道更添風月韻味。


    在這些酒樓中,又以金碧輝煌的醉仙樓擁有最佳視野,就在二樓樓台上,兩旁的紅紗帳隨風飛揚,一對俊男美女有說有笑的望著眼前一輪紅日倒映湖麵的美麗景象,但兩人的美貌吸引人的程度更勝湖光美景,幾乎每一個走過醉仙樓前方的人都會抬頭仰望。


    而事實上,他們在京城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杜慕羽靠坐在軟榻上,嘴角噙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整個人看來閑散而慵懶,他也的確如外在所表現的,是個個性浮誇、不思長進、邪裏邪氣,說起話來葷素不忌,京城公認的浪蕩子。


    可惜了那張好麵相,龍眉鳳目、鼻若懸膽、唇形姣好,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過更讓人欷籲的是,兩年前的他可是個人品、才氣都傲人的天之驕子。


    論家世,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乃一品文官的世族後代、旁支的嫡長子,勤學上進、學富五車,十六歲考取探花,十七歲官拜戶部侍郎,前途大好,是多少皇親國戚爭搶的乘龍快婿,沒想到,他野心不小,竟涉嫌意圖謀反。


    傳言,因此事牽涉到太子,皇帝為免落得懲戒不公之名,特別網開一麵,隻罷免他的官職,讓他在家自省,但或許是這一跤跌得太重,導致他的個性丕變,成了花天酒地的紈褲子弟。


    至於他身旁的天仙美人,就是酒國第一美人綺琴,桃腮杏眼、豐胸蜂腰,說是清倌,賣藝不賣身,但眾所周知,她的客人都是達官貴族,她心裏打的如意算盤就連三歲孩兒都知道,就是以清白之身當籌碼,飛上枝頭當鳳凰。


    她絕對是虛榮的,麵對來往行人的仰首凝睇,她是極度享受。


    她也知道自己是美麗動人的,刻意穿上的一襲月白色裙服,襯托出她如仙的容貌,在她身後,有一名專門伺候她的秀氣丫鬟,左右兩側還有兩名杜慕羽的隨侍,身前則有一桌豐盛的好酒好菜,此等排場可不輸皇族貴女,但最搶眼的,仍屬俊美無儔的杜慕羽在她身邊,要她不吸引外人目光也難。


    她心思翻轉,神情溫柔的在白玉杯裏斟滿酒遞給杜慕羽,「爺。」


    他接起酒杯,率性的仰頭一口飲盡,放下白玉杯,嘴角一勾,「醇酒、美人,就缺動人樂音。彈首曲兒來聽聽。」


    她微點螓首,一笑,「可以,但爺得先給甜頭。」


    「爺可以以身相許。」他笑得邪魅,厚實的大掌托起她的臉蛋。


    她嬌笑著推掉他放在下顎的手,「爺真愛說笑,綺琴是個清倌呢。」


    「那就一個吻。」他傾身再貼近。


    「不行。」她笑著閃避他貼過來的唇。


    「那我讓你抱一下。」他再說。


    她開玩笑的瞪了伸開雙手的他,「爺怎麽隻想占綺琴便宜。」


    「此言差矣,爺為了疼惜你,可花了大把銀兩將醉仙樓全包下來,美人卻連半點甜頭也沒給,心恁的狠。」


    杜慕羽一張俊美的臉龐欺近,溫熱的氣息吹拂,讓綺琴臉兒嬌紅,幾乎著迷忘我。


    但隻是幾乎,她在煙花地看得太多,男人們總是先要一點甜頭,再來就愈要愈多,一旦吃幹抹淨,就半點興趣也無,尤其是皇親貴胃、官家少爺更是這副德行。


    所以並非她拿喬,而是她深知愈吃不到,白花花的銀兩才拿得愈多的道理。


    杜慕羽也看出她並未動搖,這也是他能跟她耗上數月的原因,他歎息一聲,又邪邪一笑,「好吧,美人想要什麽甜頭,才願意奏上一曲?」


    綺琴嬌笑一聲,煞有其事的側著頭想了一想,驀地,街上一個嬌小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事實上,四周被那名看來約十四、五歲的姑娘吸引的人還不少。


    一來她穿的服飾極為特別,一襲粉白斜襟襯衣的裙服,外加了褙子,在袖口及裙邊還鑲著金底的彩繪綢緞,她脖頸上戴了五顏六色的長長珠鏈,相對繽紛,而一把雕花刻獸、鑲崁珠寶的小刀則以銀鏈係著,吊掛在細小蠻腰上,看上一眼,就知她是個外地人,二來,她有一張讓人一見就印象深刻的精致臉龐。


    小小鵝蛋臉上,眉兒彎彎,但眉宇間有一抹女子少見的颯爽英氣,一雙圓亮大眼極為靈活,隨著她東看西看時,骨碌碌的轉呀轉,再加上鼻子秀氣挺翹,粉唇潤澤,即使是脂粉未施,仍相當動人。


    此外,她的一頭長發也編成一根根細長發辮,頭上的發飾唯有一隻蝶形銀飾,隨著她漫步走動間,蝴蝶雙翅還上下晃動,就像在空中飛舞一般。


    但讓綺琴不高興的是,不少百姓抬頭望向她時,那名小姑娘也好奇的跟著抬頭看來,兩人的目光還短暫對上,但小姑娘眼中不見驚豔,甚至還出現無聊神態。


    「杜爺,我想要……」她嬌滴滴的貼近杜慕羽的耳畔,軟軟的吐了幾個字。


    杜慕羽勾起嘴角一笑,目光先落在下方那名異族姑娘頭上的發飾後,再迴頭,朝他的兩名隨侍勾勾手。


    丁華跟李智咽下心中的歎息,踏著沉重的步伐上前。


    他們的主子與兩年前一比是南轅北轍,現在的主子不正不經,更無所不用其極的弄臭自己的聲名,墮落得很徹底,雖然主子總說他有他的用意,但他們真的不懂。


    在聽到主子交代的事情之後,兩人的心更是一沉,但也隻能無奈應聲,「是。」


    兩人隨即轉往樓下,步出醉仙樓,追上並攔住那名穿著異族服飾的俏姑娘。


    三人交談一會兒,小姑娘甚至還抬頭看了二樓樓台一眼,但也隻是一眼而已,之後就繼續跟兩名隨侍交談。


    杜慕羽跟綺琴也在關注三人之間的互動,卻見小姑娘不時的揮手搖頭。


    綺琴垂下眼睫,微微歎息,「看來那姑娘不願意割愛。」


    「不急,爺親自出馬。」杜慕羽信心十足的起身下樓,但他步出酒樓大門時,那名姑娘已要離去,他的笨隨侍還一副手足無措樣,不知該不該上前擋路。


    「姑娘請止步。」他快步走上前。


    兩個隨侍一見主子,立刻畢恭畢敬的先退下,但不意外的,他們的行為已吸引更多路人駐足圍觀。


    藍千蝶看著眼前這個龍眉鳳目的男人,再抬頭看向樓台,那名上身渾圓快露出半球的波濤美人已俏盈盈的起身,倚欄看戲。


    「我的美人看上姑娘頭上的蝴蝶銀飾,想請姑娘開個價。」杜慕羽開門見山的道,隻是他沒想到近距離一看,這異族美人還真是迷人。


    藍千蝶不悅的抬高下巴,「本姑娘不賣,你的人,」她還刻意的瞟了一旁兩名高大的隨侍一眼,「已經占據我太多時間了。」


    「那是我的錯,隻是既然姑娘的時間寶貴,那就請姑娘開個割愛價,我絕無二話。」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我就不願割愛,你煩不煩啊。」


    見她越過自己要走人,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擋路,雙手一拱,「君子有成人之美。」


    「你想討好女人,我就得當君子?笑話,你是誰?我認識你嗎?」藍千蝶一說完,還煞有其事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哇!好嗆辣。」圍觀的民眾低低的議論聲陡起。


    杜慕羽倒也沒生氣,勾起嘴角一笑,看向自己的兩名隨侍,「你們沒介給我是誰?」


    丁華跟李智拚命點頭。


    藍千蝶受不了的一翻白眼,他們剛剛的確是嘰嘰喳喳的說了眼前這長得人模人樣的男人出身自官宦世家,是什麽一品文官的杜家旁支嫡子,曾祖父還曾為相,父親也是大官一枚,巴啦巴啦的,但,那又如何?


    「我眼下看到的隻是一個為了討女人歡心的紈褲子弟,不知他們說那麽多廢話做啥?」她就是很不屑。


    「小姑娘說話恁嗆,如此不通人情,很容易惹禍上身哦。」杜慕羽仍麵帶微笑。


    「你在威脅我?」她皮笑肉不笑。


    「不是,事實上,姑娘嗆辣可人,」他再靠近一步,認認真真的上下打量她,「人長得美,身材也好,不如一起上酒樓喝杯酒,大家當個朋友。」


    「甭了,我對嘻皮笑臉、吊兒郎當的男人沒興趣,對那種看上別人擁有的東西就想占為己有的膚淺貪婪女更沒興趣。」她拒絕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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