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扶起他,溫言道:


    “陳師傅,誰能想到呢?不怪你,你也無需自責,怪隻怪本王對聖人之製的理解還是太膚淺了,唉……”


    他是真感到很可怕。


    原先以為,自己做了太子監國,宣布以變法複歸聖人之製,就能法解釋權搶過來,至少,別人不太可能在監國太子之外,再給出另1個不同的解釋。可萬萬沒想到,嚴氏父子竟用暴虐之行,給了世人1個比自己還要硬核得多的解釋。


    這幾天,


    他1直在為自己的天真而懊悔,也深深認識到嚴家的可怕,他也想過1紙令旨將嚴家滿門抄斬,可1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除非能早早看穿嚴家的所謂聖人之製,然後還要徐徐圖之,才有可能將其1網打盡。但可惜,自己還是信了儒生的說教,以為人人都真是這樣想的……


    陳以勤自然也是真慚愧,但好在,他也是真的通達儒道,對嚴家這種做法,內心十分輕蔑,並不認為能成多大氣候。


    讀者身


    1念至此,


    他又道:


    “殿下,今日老臣也講1句佛家的話,1切有為法、皆夢幻泡影……殿下千萬不要心生魔象,須知父子原是1體,皇上的意思,也就是殿下的意思,可千萬不能有別的想法……”


    其實,


    他嘴上這樣說,心裏還真在打鼓。這個裕王,麻煩就麻煩在這裏,他多半會懷疑皇上……而1旦疑心生起,芥蒂就真的形成了,那樣的話,裕王定然沒有好下場。他在裕王府十多年,與徐階、高拱不同,他是真心喜歡這個敦厚的皇子,也是真心想輔佐他。


    果然,


    裕王搖搖頭,幽幽歎道:


    “陳師傅你不知道啊,上迴朱墨查道漕運的胡植和郭琮,本王信了別人的話,準了吳鵬的舉薦……從那時候開始,在皇上麵前就失去聖心了……監國不滿數月,江南就差點出了大亂子,嚴嵩把本王頂在前麵去逼皇上的宮……唉……陳師傅啊,你是個好人,我還是要問你——你說本王會不會被廢?”


    這?


    哎呀!


    身


    陳以勤頓時心如刀絞,這裕王果然又這樣想了。那皇上跟太祖1樣的雄猜,你越是想法多,在他那裏就越是有問題。裕王這樣想,那就真有可能會走到那天了。


    他稍加思索,平靜道:


    “殿下,你這樣想就不該了……皇上隻有你這個皇子,怎麽可能會廢?隻要沒有悖逆之罪,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事的……王爺,你可要想明白啊!”


    裕王心裏暗歎1聲:


    你們都這樣看,其實也都隻是看到表麵,上迴皇上就考驗過自己的心思,這次則是直接介入,可見自己的施政之方略,基本上已經被皇上否了,再怎麽挽迴,也不太可能得其心、稱其意的……


    再有,那個朱墨,到底是不是藩王?


    甚至,有沒有可能是皇子?那都是大大的疑問……


    除此之外,還有老4景王,皇上先後派了吳風、徐爵去安6,那還不說明問題?都說老4已經瘋了,可那家夥從小就鬼得很,他可是從來沒有真相信過那小子會發瘋……這些都說明,自己的太子之位並非沒有威脅。


    況且,


    當時準了吳鵬的舉薦,跟嚴家搭上關係,那也是考慮到了這1層的。如今,又是嚴嵩父子在江南搞出暴虐之行,皇上這才斷然介入,那還不說明皇上對自己已經徹底不指望了?不僅如此,甚至還有可能把自己也當成了嚴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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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


    漫天夕陽下,他久久望著天際,悠然道:


    “陳師傅,接下來,本王又該如何施政呢?”


    陳以勤對這點倒是心裏有數,沉靜道:


    “殿下,江南如今停了的,隻是變法校尉而已,張雨、趙貞吉的另外4條政令仍在推行,這幾點並沒有錯啊……張居正不幹了、張雨請辭了,那換個人也是良法,畢竟,嚴分宜薦人不當,也是事實,皇上出此下策,也是遏製他嚴家嘛……如此1來,換人自然就沒有問題……


    老陳看,要放心1點,幹脆就讓正甫或者伯禎下去,跟趙貞吉1起幹,另外還有譚綸幫襯著,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嗯嗯,


    裕王道:


    “也好,就讓正甫下去吧……徐閣老1向溫良謙讓,趙貞吉也機敏練達,江南應該可以無憂了……”


    他踱了幾步,又道:


    ~ap~>~p。,


    “那朱墨呢?”


    說著,


    他用1種奇特的眼神盯著陳以勤。


    陳以勤哪裏知道他的這些心思,直言道:“朱子玄嘛,樹大招風,雖非衛鞅之屬,實際也差不多……如今他是文淵閣大學士,兼著兵部侍郎頭銜,也沒有實職,就讓他繼續閑著吧……這人啊,用不得……”


    對對!


    裕王深以為然,歎道:


    “這個朱墨啊,什麽都是他惹出來的,結果呢,他自個兒卻跑到1邊了,這麻煩事全是別人的……但是啊,正如陳師傅所說,這人樹大招風,1點不用也是不行的……本王看,就還是讓他在江南參幫襯著吧,給正甫、子理打個招唿,大事就不要讓他拿主意了……”


    嗯嗯,


    陳以勤感覺這樣確實更妥當1些,畢竟,皇上還是特別賞識這個朱墨,完全棄之不顧,也不是辦法。


    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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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王感覺事情順了1些,又想起張居正來,也倒是想到了1個辦法,問道:


    “陳師傅,那張居正,要麽就讓他也來樞密台?頂了正甫的位子?”


    陳以勤搖頭1笑,道:


    “殿下啊,就算咱們願意,他也不會來啊……他要是來了,以輔臣身份參與機務,那徐階、李春芳、嚴嵩、嚴世藩呢?老臣看,皇上讓馮保給他傳話辦事,言下之意,應是對兵備還有些憂慮,而且,兵者,乃是天下根本,確實要放在信得過的人手裏……那就讓他繼續執掌兵部吧,等有事的時候,老臣親自去兵部跟他商議,如此1來,他的麵子得以保全,其他輔臣也就沒有話說了。”


    好!


    裕王的滿腹憂慮至此消散了1些,,當即告別陳以勤,輦轎出了宮門,卻在裕王府旁停下來。裕王在寬大的轎子裏,換了身書生打扮,竟1個人往街市熱鬧處走了,輦轎則繼續進了府門。


    ……


    這時,


    玉熙宮內,


    嘉靖臉上陰沉得可怕,已經踏了3次卦,卻仍是沒有取用。


    >>~!


    呂芳看著有點害怕,悄悄躲在遠處,假裝聚精會神看密報,餘光所及,但見這皇上踱來踱去,似乎有什麽很大、很嚴重的心事?


    他也素來知道,這皇上踏卦,曆來相信“心動有象、心滅象滅”,所以奇準無比,很有點說不清的冥冥之道。但這種道法,又有個很大問題,那就是不能心亂。1旦心亂,就會難以取象,每到這個時候,這皇上就會特別煩躁,1旦惹怒了他,就會觸很大黴頭。更何況,這幾天有好幾次召見錦衣衛,都不讓自己在場……


    不知過了多久,嘉靖終於迴到8卦台坐定,閉目1會兒,才緩緩道:


    “呂芳,你還記得景王當時被圈禁,案子是誰查的嗎?”


    他自然記得是6炳查的,隻不過,這時從頭迴想,他感覺當時所有人都在瞞著,甚至連呂芳都沒有講真話。他這幾天叫朱7調出了案卷,看了好幾遍,已經看出了1些貓膩。


    呂芳怔了1下,心頭砰砰地跳,答道:


    “是6炳查的,報給了秉筆陳洪,陳洪又稟告奴婢,最後是皇上親自定的……”


    哦?


    嘉靖譏誚道:


    “圈禁就圈禁,他又是怎麽瘋了的?王府的那些奴才們,你都問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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