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嗤了一聲,道:“你不是想裂土嗎?怎麽又想起來拯救大明了?”


    饒陽郡王這時臉色忽然變得堅毅起來,硬氣道:“拯救大明,讓大明重生,是我朱充焗一生的追求……”


    “哼!笑話,你怎麽追求啊?靠嚴世蕃讓大明重生嗎?”


    朱墨真的不屑一顧。


    朱充焗也怒了,道:“你靠那些泥腿子,更不可能成功!”


    哈,


    朱墨怒極反笑,道:“好,好,那你說說,你和嚴世蕃又怎麽能讓大明重生?”


    朱充焗也露出一絲詭異的嘲弄,輕聲微笑道:


    “嚴世蕃是壞,可他的辦法可行啊……你懂不懂?種田的人太多了,大明窮就窮在這裏……那些災民就該綁了去!去給織造局、大商人種桑織布,去燒窯、去挖礦、去種茶!沒日沒夜地幹!如此才能積累起來足夠的銀子,隻有銀子夠了,才能打韃靼、平倭寇……你倒好,你讓那些泥腿子去做,還貼著錢讓他們做,他們能做的好嗎?會做嗎?我告訴你,這些泥腿子,十有都做不成……到時候擬勞民傷財,爛攤子誰來收拾?你搜刮的那些錢,全都泡了湯,大明立刻就亂成一鍋粥!”


    嗬,


    朱墨諷刺道:“我已經賣出去了二百萬匹,定金也收了,那些泥腿子很會織布紡絲,眼下估摸著怎麽都有一百萬匹以上了……至於說韃靼,俺答現在已經求饒了,答應大明劃出三個封貢州……倭寇呢,我的火槍兵很快就會南下,在一年之內必定也要滅亡。”


    哈哈哈哈,


    朱充焗忽然狂笑,道: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隻有弱肉強食,隻有少數人能富貴,也隻有少數國能變強,隻有人強了,才有國強,你明白嗎?隻有靠強人,大明才能立足於大爭之世,你到底懂不懂?你靠泥腿子,永遠也成不了氣候!”


    嗬嗬,


    朱墨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這種想法放在大明,自然是特別恐怖,因為大明之初,太祖奠定的可是一個十分公平的世界……


    何況,他朱墨從哪裏來的?什麽奇談怪論沒見過?這種人,說實話見得太多了,他們屬於底層邏輯有問題,想跟他們談清楚任何一個問題都是沒有可能的。


    比如他方才說,靠強人才能立足於世,可強橫如嚴世蕃者,又哪裏去爭了?還不是給俺答給跪了?如果問他為什麽,他又會有種種匪夷所思的說辭,而最終,他真正的追求,隻是坐上那個位子而已……


    其實,自從秦以來,每一個朝代都有這麽一個階段,這些人狂妄地想要把一切都集中到他們少數人手中,然後大言不慚地說要平天下,但幾乎每次,都被一個俺答這樣的人打得滿地找牙,然後就是一場總崩潰……


    朱墨歎了口氣,悠悠道:


    “別的不說了,說多了你也聽不懂……我隻告訴你一句話:民富了,國就強。你的想法是反的,隻會讓大明加速滅亡。如果你真的對大明還有感情,就該說出你跟嚴世蕃的關係……當然,你不說也沒關係,其實,查不查得請也沒關係,反正嚴世蕃都是要死的……”


    他說完,站起來就走。


    饒陽郡王見他要走,感到了極大的羞辱,怒道:


    “朱墨!你必將闖下滔天大禍!大明已經病入膏肓,隻有讓強者集中一切,而後才能有一線生機……你全搞反了!大明必亡於你手啊!你,你就是王安石!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扯著嗓子嘶吼,但朱墨卻沒有迴頭。


    他隻能癡癡望著,渾然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到底是運氣好?還是真有這麽大本事?


    而朱墨呢,


    來大明之前就聽夠了這些咆哮,再也沒有一絲耐心。


    ……


    出了門,


    朱墨感覺渾身都不爽。


    他原本以為這個神秘的郡王會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地方,而一番交談,卻大失所望。看情形,這個人大概從楊選來了大同之後,就被他們給排擠了……除了對俺答還有一點價值,此人這幾年幾乎已經毫無用處。


    而嚴世蕃呢,利用這個人的目的,無非是可以把皇族扯進來,給他們的種種惡行掩蓋而已。這幾年,這個背鍋俠也用的差不多了,自然就該扔了。可笑這個饒陽郡王,卻仍然相信嚴世蕃誆騙他的那套歪理……


    他搖頭苦笑,心想:問不到饒陽王,那就隻能問代王妃。


    雖然很不想見這個女人,稍後他還是趕到了華嚴寺觀音院。當日,為了確保安全,虞禎把她關押到了這裏。


    ……


    但剛來到寺外外,就聽到一陣擾攘之聲。


    朱墨立馬有一種不安的直覺,正要跑進去,卻見一隊衙役已經出來,為首的是巡撫衙門的一個刑名僉事,好像姓王。


    這時,他驚慌失措,忽見朱墨,大喊道:


    “欽差大人!不好了!代王妃死了!”


    啊?


    這怎麽可能?


    朱墨記得,當時是虞禎派人在這裏看守的,怎麽會有問題?


    他當即喊道:“看住現場!不準讓任何人出入!在場的所有人,一個都不準動!”


    他匆匆來到觀音院,但見兩個衙役看著月門,內中一點聲音沒有,而遠遠可見,地上躺著一具女屍。


    朱墨看過不少法醫網文,當即叫人看住現場,自己小心地一步步靠近,盡量不破壞任何一個細節。


    一番查看,已經大體有數了——


    死因,應該是毒酒。此刻桌上的酒壺和酒杯都在。再看麵部表情,也沒有掙紮痕跡,隻是蜷縮著身體,嘴角還有一絲血跡。唯一奇怪的,隻有她的右手,死時竟然是緊緊抓住腰帶玉扣的?而且,握得特別緊,像是一生最為牽掛的東西……


    朱墨拿起一塊布,使勁掰開她握緊的手指,卻見這塊玉扣果然有點不同。


    它通體晶瑩,水頭堪稱上乘,背麵銘文很奇怪,隻有一個“景”字。再看左邊,還有一個暗扣,打開之後,卻是一張折起來的箋紙,字跡早已發黃,她卻一直珍藏著。


    上麵竟然是一首詩,署名也是一個景字。


    詩寫道:


    “贈銀兒:


    朝寫春山眉,暮裁秋水衣;


    繡出瑤池景,問君知不知?”


    朱墨讀了幾遍,感覺這濕似乎有點格調偏低。


    “銀兒,這代王妃閨名叫銀兒?”


    “景,又是誰?”


    “難道是鄢懋卿?”


    他記得,鄢懋卿的字叫做景卿。但轉念又覺得不像,鄢懋卿非常貪財,但對這口並不十分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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