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文見嚴嵩沒有異議,也補充道:“閣老、小閣老,屬下以為鄢大人說得對。朱墨先是有個本朝青詞第一的名頭,然後是江南變法,也頗得江南百姓之心,要想除掉他,就得要搞臭他名聲,讓他這個布衣卿相的名頭徹底壞掉,如此才會省去以後很多麻煩……”


    嗯嗯,


    眾人一齊稱是。


    嚴世蕃沉吟一會兒,幹咳一聲,道:“老鄢、墨卿,你們既然這麽說,總有點譜了吧……”


    鄢懋卿對朱墨恨之入骨,心裏早就想好了一百個毒計,這時滿肚子的話便湧了出來,道:


    “閣老、小閣老,朱墨這個人現在名頭著實不小,自從他寫了什麽狗屁青詞之後,天下人以為皇上愛民了,也就都向著他……要殺這種人,先要按給他一個人人唾罵的罪名,最好是那種一聽就讓人極其不齒的事兒……”


    嗯嗯、


    嚴世蕃頓感有趣,連連催促他說下去。


    鄢懋卿接道:“屬下,屬下想到一個人,不知道說出來妥不妥?不過小閣老既然想聽,我就明說吧!那就是大同府的王妃娘娘!咱們何不去信一封,讓她想想辦法?屬下心想,敗壞禮法、銀亂皇室,應該是個好罪名……一定能把他名聲搞臭了!”


    嘶!


    眾人聞言,同時深深吸了口氣。


    須知,


    此時的大明雖然已經腐朽,但是禮法極重,也就是裝得厲害。雖說人人都不遵守,但是一旦拿出來講,又成了殺人的利器。如果朱墨在宣大幹下什麽違背綱常的事兒,再趁亂一刀殺了,天下人的反應就沒預想的那麽激烈了。


    而且,


    在場眾人,除了高寒文,人人都知道院氏的底細,深知這個婆娘是天生的碧池,卻又裝得跟聖女一模一樣。由這種老手來對付朱墨這麽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實在是十拿九穩的事兒。


    眾人不禁暗自感慨——鄢懋卿對朱墨那可真是恨到了骨子裏了……


    此話說完,


    連嚴世蕃都點了點頭,嘴角終於泛起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笑。


    高寒文卻是一陣懵逼——


    這?


    靠個女人?


    還是王妃?


    難道讓王妃去勾引朱墨?


    不會那麽汙吧?


    他挨個看看眾人,滿臉疑竇,而眾人心知肚明卻又不好開口,也全都看著他笑。


    高寒文更懵逼了,囁喏道:“各位大人,不知道大家為何對吾發笑啊?”


    看著高寒文一臉懵逼的樣子,眾人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此時,


    連老嚴嵩都忍不住嘴角掛起一絲微笑——


    是啊,


    不知他朱家造了什麽孽?那糊塗王爺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女人?


    天下知情的人都當大笑話、大醜劇看,而不知情的,卻仍然以為那婆娘是個聖女,天下事之奇,恐怕以此為甚了……


    眾人哄笑一會兒,誰也不跟高寒文解釋,隻是覺得這事兒簡直太好玩了——


    哪一個被玩弄的男人不是他此刻這副懵逼樣子呢?隻是那個王爺最慘,恐怕至死都認不清那個女人的真麵目。


    屋內氣氛頓時放鬆了許多。


    嚴世蕃笑了一會兒,又道:


    “懋卿,這事兒就你來辦吧……但是要快,要趕在朱墨去宣大之前就辦妥,也要趕在俺答入塞之前就要把他名聲搞臭。”


    “是。”


    ……


    嚴家眾人卻不知,此時的朱墨也盤算好了一番良策。


    他這兩日都宅在家裏,用紙筆認真謀劃,總覺得光是靠震懾,還不一定治得住俺答。畢竟,如今的草原可是一片凋敝,其民生之艱難,遠勝過中原。


    此時的俺答,應該會有很矛盾的心態——


    一方麵,他對江南變法主要是恐懼心理。


    須知,


    自從庚戌之變之後這十來年,大明在宣大的防禦體係已經升級了,交相唿應的屯堡分布塞線兩側,真要打起來,是很難占到便宜的。且如今已經在變法,成效之顯著,必定會讓俺答恐懼明朝實力的突然增強。到時候依托嚴密的防禦體係,又有充足的兵力、後勤,明軍說不定就會再來個燕王掃北?


    所以,俺答是出於恐懼心理,才做出入寇探實這一舉動,看看能不能跟嚴嵩唿應,一起來個裏應外合,將變法扼殺在搖籃裏。


    另一方麵,


    俺答真正想要的東西,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


    經濟!


    而經濟之中最關鍵的東西,


    是鐵!


    沒有足夠的成品鐵,他就難以維持強大的軍力,手底下那些部落首領、堂兄堂弟、叔伯,三五天就能翻了他的盤。其次才是其他各種商品,用以為牧民們換取更多更便宜的生活物資。這些東西不是韃靼不能生產,而是生產成本太高,根本無法組織起來。


    所以,俺答這一手計劃,目的是讓明朝簽訂一個城下之盟,從此給他的草原源源不斷提供物資。他們的手法,兩千年來,不就是軍事逼迫嗎?對他們而言,是最節省成本的。


    那麽,


    朱墨感覺到,如果能讓俺答相信:他嚴嵩能給的,我朱墨一樣能給,而且還更多;嚴嵩不能給的,我朱墨還能給……隻有我朱墨才是更大、更可靠、更和平的莊家……


    隻要俺答內心有一絲認同,就會動搖全盤,再加上新銳火器的威懾,就會覺得占不到便宜,這時候如果還有可觀的好處拿,應該就會撤軍……如此,則這一場空前風險就會從容化解。


    朱墨仔細推演了許多遍,感覺已經沒有太多問題,時間也應該足夠,剩下的就是加緊準備——


    一批改裝的火器,


    還有就是給俺答的一份誠意。


    ……


    次日清晨,


    朱墨叫人把朱七、笑笑生都找來,又讓梁夢龍找了幾個屬下,帶著滿城的兵馬,一大早就抓緊鋪排一件大事——


    收鐵鍋!


    把京城的鐵鍋,無論新的舊的,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此事是梁夢龍以兵部侍郎身份下的明令,加之朱墨的名聲,內閣徐階、高拱雖然覺得像是胡鬧,卻也不想多管閑事,而嚴世蕃一時摸不著頭腦,也隻好派人盯著,先看個究竟再說。


    饒是笑笑生見多識廣,一大早忙下來也是懵逼的,迴到兵部正堂,抄起一杯茶就灌,忍不住問道:


    “朱公子,這些鐵鍋到底拿來幹什麽呀?你看,那牆角還有一堆火鍋……”


    朱七也一頭霧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頗有幾分不耐煩,啐道:“忙了一上午,就這麽一堆破銅爛鐵,還有很多運到京郊大倉了……公子,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啥啊?”


    朱墨估算著一大早五六百人去收,現在是正午,也收了差不多了,足以給俺答汗一個見麵禮,這時寬心稍坐,道:


    “你們知道如今的草原上最缺什麽嗎?”


    話音方落,


    許多兵部的官吏也大感好奇,且早聽聞這個朱墨是個鬼才,立刻都圍了過來,齊刷刷站了兩三圈。


    朱墨指了指堆在牆角的一批鐵鍋,接道:


    “就那玩意兒!”


    眾人啊了一聲,喃喃道:


    “鍋子……?”


    朱墨搖搖頭道:“不是鍋子,是鐵!”


    哦~……


    竟然是鐵?


    這不過是最差的白鐵啊……?


    草原上缺嗎?


    眾人頓時三三兩兩竊竊私語。


    朱墨不禁歎了口氣,大明朝的情報工作也太差了,連個智庫也沒有,對外界的情況根本不了解啊——


    須知,


    帖木兒帝國崩潰後,絲綢之路就凋敝了,貿易已經中斷,草原上如今是千古以來最貧瘠的時期之一。


    眼前這些廢銅爛鐵,就是俺答最需要的東西,在他眼裏,這對廢鐵甚至比金銀還要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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