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蘅麵露訝色,“不是殺嗎?”


    “殺”這一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很輕淺。


    對夏候滔,她愛過、恨過、怨過,經曆了前世今生太多事後,她的心迴歸平靜,此人人於她終成為陌路。


    她的心,到底是冷了、硬了。


    她可以護永樂府莫氏,卻不會再護處處與北燕朝廷作對的晉陵莫氏、福州莫氏,在她的心裏,唯有永樂莫氏才是自己的舅家,亦才值得她真正的保護。


    “報——”韓姬從外頭進來,見慕容慬在,快速垂眸,道:“稟娘娘,後晉皇帝夏候滔在天牢懇求,希望能見娘娘一麵。”


    慕容慬有些不快,莫名地,一股醋意在心頭翻湧。


    夏候滔要見,陳蘅就會應?


    陳蘅是他的妻子,可與夏候滔沒有半點的幹係。


    前世,夏候滔與陳蘅有夫妻之名,從無夫妻之實,他吃哪門子的幹醋?


    陳蘅微微一笑,帶著戲謔,“韓姬,你的話沒說完罷?”


    韓姬繼續道:“夏候滔說,望娘娘見她一麵,若娘娘不見,恐怕嫡皇子會遭遇不測。”


    “大膽!一個階下之囚,也敢要脅皇後?”


    喝斥的人是小馬。


    彭子麵有怒意,後晉都亡國了,別說是後晉皇帝,就是後晉的群臣,隻要掛得上名號,盡數被抓到了燕京關入大牢,現在他們還敢要脅皇後,逼皇後一見,這不是找死。


    前世,白昊遇刺,太上皇為了護住皇孫,傷重而逝。


    但今生,不曾發生此事。


    而是慕容慬加快了一統天下的步伐,慕容忻的提前兵變、建立西燕,改變前世的曆史軌跡,一些人死了,而一些人改變了命運。


    難道前世白昊遇刺的幕後真兇是夏候滔?


    還是說,這背後亦有邪教的影子?


    慕容慬道:“你若不想見,便不見了罷。”


    陳蘅覺得這是大事,夏候滔在此事請求見她,她需得想想,想到要去天牢,心裏就莫名的不安,這是身為女人的一種感覺。


    她從懷裏掏出古錢,擲了一把,用手輕移著古錢,這是在推算,也是問卜,“奇了!竟卜不出此去天牢的吉兇。”


    慕容慬問:“有人在天牢布下玄陣?”


    隻有如此才能解釋得通。


    陳蘅點點了頭。


    “天牢那邊,必有障眼玄術。”


    刑部有邪教的弟子?就連刑部天牢也沒有放過。


    這件事很大,超出了慕容慬的預料。


    “你還是不要去了。”


    “不,去是一定要去的,隻是在去的時候可以做一些安排。”


    知道了此行的吉兇,她必須認真預防。


    她此次不見,對方總會在旁處等著她,誘她入天牢,是為了對付她,亦或是為了其他的原因。


    慕容慬問:“昊兒現下如何了?”


    又有一月沒見到白昊,陳蘅一得空就進去瞧瞧。


    慕容慬是父親,這是他唯一的兒子,說不關心不可能。


    封印了神龍記憶的白昊,倒沒了以前咋咋唿唿的性子,更像一個翩翩貴公子。


    “我們進去瞧瞧?”


    夫妻相視一笑,攜手消失在寢殿。


    醫族侍女們已是見慣不怪。


    聖城內,一片靜寂。


    白昊正在院子裏讀書習字,元芸剛沏了一壺新茶,擺了兩盤茶點放在一邊。


    “殿下,嚐嚐今兒的茶點,是新製的花茶。”


    白昊低應一聲,優雅地捧起茶盞,淺呷了一口,“嬤嬤的靈花茶越發清香可口了。”


    不遠處,大祭司白染正在練習拳腳工夫,驀地抬眸,看到院門前立著的陳蘅,當即揖手唿道:“拜見天聖女。”


    陳蘅款款而至,白昊離開桌案,長手揖手,“兒臣拜見父皇母後。”


    “大祭司,殿下近來學得如何?”


    白染笑道:“更加刻苦了。”


    元芸道:“殿下每日隻睡三個時辰,其他時間除了讀書便是習武修煉,以殿下現在的修為,武功不在行雲之下。”


    陳蘅溫和的輕捊著白昊頭頂的碎發,眼神慈愛又溫柔,“刑部天牢的夏候滔要見我,還以昊兒的安危相脅,本宮占卜了一番,對方用障眼玄術遮掩了吉兇……”


    白染道:“直到現在,邪教少主一直再未露麵,不得不防。”


    白昊的眼睛熠熠生輝。


    有人用他來要脅母親,逼母親一見,他很軟弱麽?


    不,他要做一個堅強的人。


    他可以保護自己的家人、父母,也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白昊揖手道:“父皇、母後,兒臣想離開聖城,捉拿邪教。”


    眾人的麵容微微一變。


    外頭,六位長老亦往城主府的後院行來。


    慕容慬問道:“昊兒,此事極大,你能應對邪教?”


    這是他的兒子,皇家的兒子都是早熟的。


    不再咋唿的兒子,越發像一個得體的皇子,容貌裏更像是縮小版的慕容慬,兒子的改變,於他是好事,可總覺得三分儒雅,七分貴氣中,與慕容慬以前的想像不一樣。


    瞧來看去,慕容慬的氣度裏綜合了陳蘊、陳葳兩個人的優點。


    白昊揖手道:“請父皇給兒臣這個機會。”


    慕容慬扭頭看著一側的陳蘅,似在猶豫,又似在等待陳蘅說話。


    陳蘅微微一笑,柔聲道:“阿慬,難得昊兒有這份心,給他一個曆練的機會。”


    慕容慬點了點頭,“昊兒,邪教可不好對付,江南、南方一帶,他們的教眾、弟子不少,前些日子又在朝中發現了他們安插的弟子、眼線……”


    “對付邪教,與其誅命,不如誅心,以邪教中人牽製、對付邪教中人。”


    誅心之論,陳蘅幾年前與白昊說過。


    這是他自己悟出來的,還是後來他迴憶起來的?


    “清除、誅殺邪教,殺其命,是殺不完的,既是如此,倒不如收為己用……”


    慕容慬在想這個可能,不是他不能如此,而今北燕皇家對邪教的恨意有多深,恐怕無法估量,定王府、梁王府對邪教的仇恨有目共睹,他們聽說是邪教就會殺人,其毫不手軟。


    慕容慬道:“朕給你足夠的時間布局。”


    “父皇能將禦林軍、西郊大營的兵符交與兒臣?”


    陳蘅未怔。


    這一軍一營可是燕京的要害,也是整個燕京的平安所在。


    慕容慬微微一笑,“天下早晚要傳與你,但是就憑你剛才的誅心之論,朕還不足相信你的能力,隻要你能說服朕,朕可以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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