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孺人道:“莫二姑娘,我的舞蹈,不知你能學會幾分?”


    既然要跳,她就要跳最高難度的,彎腰、轉身、甩袖……


    彎腰,莫二姑娘輕鬆地向後彎腰,雙臂抖得比韋孺人還要好看,宛如水噴鮮花。


    轉身,莫二姑娘雖年紀小,但那一個迴眸,帶著三分俏皮,惹得定王妃、平王妃哈哈大笑。


    再甩袖,莫二姑娘雖未學會十分,亦學了七分。


    不用說,韋孺人輸了。


    輸得毫不懸念。


    大家都不會對方的舞蹈,可一會能學會,另一個卻學不來。


    舞師道:“莫家二姑娘頗有習舞的天賦。”


    可莫家是書香門第,萬不會讓女兒做舞師、舞者,今日也隻是鬥舞蹈,且人家跳的是祈福舞,自然意義不同。


    陳蘅道:“韋孺人,你輸了!”


    最後三字,擲地有音。


    韋孺人神色慌亂,又因早前摔了一跤,她幾乎是強捺所有的怒意才跳完舞蹈的,她重重一跪,“皇後娘娘遇刺之後,已傷鳳體,再不能替陛下生育兒女,這後、宮早晚都會添新人……”


    皇後受傷的事,一直是皇家所有人都不敢提的話。


    陳蘅的麵容一轉,臉上難掩怒意,她是不能生,那又如何,她有兒子。


    前世今生,她的兒子都是昊兒。


    不能生了,正遂她意。


    她會把所有的愛都給昊兒。


    “婢妾不敢與皇後搶奪,婢妾待陛下之下可召日月,既然這後、宮早晚都會添新人……”


    陳蘅臉陰沉欲怒。


    不遠處,傳來一個慍怒的聲音:“行雲夫人,不敬皇後者——杖斃!”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慕容慬,他是知道今兒鬥舞之事,想來瞧瞧,剛過來就聽到韋孺人這話。


    陳蘅不能生,是她心頭的傷,更是他的痛。


    韋孺人一驚,連忙奔向慕容慬,人未近,隻聽一聲慘叫,竟是被慕容慬一腳踹倒在地,“狂、婦!是何人告訴你皇後遇刺受傷後再不能生?”


    這個秘密,早在燕京傳開了。


    否則各家也不會競相將女兒送入宮中。


    “陛下,婢妾十一歲時,在天龍街看到你出征,威風凜凜,仿佛天神,便心心念念,數年來,為配得上陛下,婢妾求父母重金聘請琴師、棋師、女先生,習練琴棋書畫,隻為能成為燕京最優秀的貴女。


    婢妾愛慕陛下數載,不求做你的嫡妻,隻求陛下身畔能有婢妾一席之地,陛下在疲憊之時,偶爾能想到婢妾……”


    慕容慬陰冷著雙眸,“你以為自己是誰?你愛慕朕,朕就得收你?就憑你剛才不敬皇後,字字鑿人心窩,就絕非一個大家閨秀所為。嘴上說甘為妾室,若一旦得寵就要壓在皇後頭上。”


    他厲喝一聲:“彭子,還不拖下去杖斃,記得把屍首送迴韋府,讓韋家看看他們教出的好女兒。”


    素日裝得大度,原來也暗藏禍心。


    彭子嚇了一跳,一揮手,立有幾名內侍奔過來,拖了韋孺人就走。


    陳蘅喊了聲:“且慢!”


    韋孺人道:“婢妾待陛下之心……”


    慕容慬問道:“朕被人追殺江湖之時,是皇後救下了朕;朕中毒、命懸一線時,是皇後救了朕的命;當朕身無分文時、流浪他鄉餓肚子,是皇後給了朕暖衣,也是皇後給了朕飽飯,她為朕所做的一切,遠勝過你這聲聲說有慕朕的世俗女子。”


    她拿什麽與陳蘅比?


    竟當成他的麵,指責陳蘅不能生,還說什麽後、宮早晚會有新人。


    “當北燕需要銀錢之時,是皇後變賣封邑田莊、店鋪,將銀子送給朕;當北燕的將士攻打鹹陽無糧餉時,也是皇後獻出糧食、銀錢……


    皇後不僅是朕的救命之人,更是朕的妻子。她遇刺負傷,往後再不能生,可她給朕生下了一個神童皇子,隻昊兒一個,就勝過旁人十個、一百個兒子。


    她雖是一人,卻做了世間妻子都不能做到的事。她為朕,步步謀劃,更為了北燕收羅天下賢士。她不慕錢財,獻出的錢糧高達萬萬之數;她更獻給了北燕一座玉石礦,她所做的一切,原非你可比。”


    她怎知道,陛下與皇後之間,有這麽多的過往。


    這是患難情傷,是其他女子永遠也做不到的。


    慕容慬厲聲道:“你拿話傷她,更是在傷朕。若皇後不能生,是朕之過,是朕逼她用藥氣救十二皇子,若非如此,她絕不會如此。你是在告訴朕,朕昔日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你更是指責朕,為了手足棄妻兒安危於不顧……”


    韋孺人連連磕頭,“婢妾錯了,婢妾不該那樣指責皇後,婢妾隻是太愛慕容陛下,不願離開陛下……”


    慕容慬道:“普天之下,朕除了皇後,誰也不要。你當朕真是傻子,近來,韋家頻頻與你傳遞書信,要你盡快獲寵,甚至將媚\藥都送入宮了,你是想給朕下藥?”


    他衣袖一揮,幾封書信飛甩地上。


    韋孺人顫微微地拾起一封。


    是長兄給她的信,催她想盡法子得寵,定要贏個名分。


    “韋家的榮華富貴、封候晉爵,你是為了愛慕?分明是愛慕皇帝這個身份,無論是誰是帝王,你都會愛慕?你愛慕的是給你榮華與權勢的男人?你不過是想通過朕得到這些?韋氏,別再說愛慕朕的話,你不配說這兩個字,從你口裏出來,惡心得讓朕想吐。”


    他要的是愛慕他這個人,而非身份的女子,今生已有陳蘅,其他女子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慕容慬又大聲道:“所有人聽好了,朕這一生,隻會有一個女人,那就是朕的結發妻子——鳳歌!終此一生,隻傾心、鍾情她一人。任何不敬皇後者,就是不敬朕!”


    平王妃不吱聲。


    自古以來,帝王可以多情,卻不能專情,更不能癡情。


    若是後宮妃嬪眾多,這份癡情非福是禍,但若後宮隻皇後一人,就不定是禍了。


    陳蘅竟在她們不知道的時候,為慕容慬做了那麽多。


    就憑這點,沒有一個男子不會動心。


    陳蘅淡淡地道:“我們夫妻之間,容不得任何人。韋氏,你求生還是求死?”


    韋孺人抬眸,眼裏是濃得化不解的嫉妒。


    為什麽自己不能得到新君的專寵與鍾情?


    是她,麵前這個異族女子、南晉的貴族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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