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直在防他,防他的傷害,防他給不了幸福……


    “你總拿雲曦與太子比,這對太子不公平。”


    “自與他成親以來,我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自己、強迫自己給他機會,可俞家的事,又擊中我心底的痛楚。前世的記憶,那些痛苦的迴憶,就像我心頭的一陣刺,再也拔不出來,稍稍一碰,就會疼得支離破碎。


    明知不愛一個人卻強迫去愛,越是強迫越不能愛。就像一個人不喜歡吃苦藥,卻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天天吃、頓頓吃,吃到嘔心,吃到聞到藥味就想吐……”


    慕容慬聽到此處,憶起自己年幼時,被迫吃藥,哭過、鬧過,又被身邊人哄著、逼著吃藥。不愛,卻被迫要去接受,還要裝成是愛,就是這種惡心的結果。


    他的存在,隻是讓她覺得痛苦又惡心。


    “我近日不想見到他,我承認自己的心是偏的。但人都愛美好的事物,雲曦是我記憶裏的美好,他就是我記憶裏的痛苦,選擇美好而遠離痛苦,這並不是錯。


    我與慕容慬,就像想把慕容慬與他最厭惡的顏金繡湊到一起,我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不能愛,就是不能愛。


    她可以裝樣子去愛,騙得了所有人,唯獨騙不了自己。


    慕容慬想到顏金繡,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惡心”。


    陳蘅對他的感覺也是“惡心”。


    他的心一陣刺痛,原來他傷她如此深,深到讓她覺得惡心。


    他以為的快活與美好,於她隻是惡心。


    她是聖潔的,可他卻是肮髒的。


    肮髒的人,肮髒的心,肮髒的靈魂……甚至連記憶都是不堪的。


    慕容慬痛楚地退出寢殿,走在外頭,他望著夜空。


    他注定的孤寂到老,孤寂得不到她的心。


    為什麽要讓她憶起過往。


    她也不想憶起,所以將記憶封印。


    可他卻將那枚玉鳳佩送給她,讓她恢複了所有痛苦的記憶。


    在她沒憶起前,他們曾經是幸福、快樂的。


    那時候,她用自己的血給他治病,他們一起去江南,一起去永樂邑,為什麽在一起了,卻是這樣的痛苦。


    慕容慬瘋狂地奔著,身後跟著幾名禦衛。


    他喘著粗氣,進了國師府。


    奔到大殿,看著裏麵對著一大堆草藥的白染國師,“師父……”


    他坐在一邊,“你能不能用什麽法子讓鳳歌忘掉前世的記憶。”


    白染道:“怎了?”


    “雲曦出現了,她九百年前的丈夫,她不僅憶起了前世與我的記憶,還憶起了前世與雲曦的。九百年前,她是那個被巫族與火族傷害背叛的憶東靈女。


    雲曦是她九百年前的丈夫,是那個不離不棄的忠心護衛。


    她想離開我,迴到雲曦的身邊……”


    白染心下已是驚濤巨浪:她是數世靈女!


    陳蘅的出現不是偶然,是命運輪迴的必然。


    一個經曆了數世磨難的轉世靈女,在輪迴的長河出生、逝去。她憶起了幾世的記憶,修為將會晉級更快。


    “師父,你封印她前世的記憶,不要記得以前,我隻要她記著今生,記著現在……”


    白染道:“阿慬,我做不到。”


    “師父,你是醫族的大祭司,是國師,修為這麽高,如今又修習玄術,怎會做不到。你是心中敬重她,始終覺得她比你尊貴,不願以下犯上。她憶起前程過往,很是痛苦,如果可以代她,我寧願憶起一切的人是我……”


    他們以前在都城,是那們的快活。


    朝夕相處,一起笑,一起算計他人,一路遠行……


    為什麽現在變成這樣。


    她避著他,她甚至怨恨著他。


    他想靠近,卻發現她是一隻刺蝟。


    她將自己的心,層層疊疊的包裹起來,不讓他碰觸,她對他的防備之心亦到達了頂點。


    白染道:“巫族的失憶蠱對百姓有用,但對天聖女無用,失憶蠱遇到她,隻會嚇得逃走。她是經過修煉淬體的靈女,血脈更為純淨,連蠱蟲都得敬畏。”


    慕容慬問道:“師父一定能煉出藥?”


    “醫族的藥不能傷聖女。她被醫族人奉為天聖女,與醫族的氣運息息相關,命運相連,她守護醫族、萬民,醫族氣運也會保護她。因著這原因,她修習的聖醫術比我更易成功。她體內已經修煉出了藥氣,這一股藥氣,足可以讓她對抗任何毒藥。”


    不能,依舊是不能。


    她為什麽要憶起。


    他寧願她什麽都記不得。


    前世,他們在一起的記憶,他留給她的隻有痛苦。


    慕容慬道:“師父,如果她不能忘記,你讓我憶起前世。與其看她一人痛苦,不如讓我陪她一起痛苦,我解不了她的心結,就無法走入她的內心,就算結為夫妻,我們終究是同床異夢……”


    白染問道:“你真要如此做?”


    “我要記起她,我想記起與她之間發生的所有事。”


    既然無法看她一人獨自痛苦,他就陪她。


    他一定可以找到症結所在。


    白染道:“尋迴往生記憶,這許會讓你憶起往生最大的痛苦,也許會將你的靈魂囚在輪迴中的漩渦裏。靈魂撕裂又融合,融合又被輪迴漩渦再撕裂,生不如死……”


    沒有人可以承受這樣的痛。


    這種輪迴的痛苦,讓人崩潰、瘋狂。


    “我依舊要這麽做!”


    白染垂眸,陳蘅痛苦,他想陪她,也想化解他們之間最大的心結。


    “我要布法陣,且這陣法玄妙,需一段時間。”


    “多久?”


    “最快一月,長則半年,這需要的法器很多。”


    白染又道:“你也許尋到了,但卻不能迴來。”


    “不能迴來……”


    “若要有萬全之策,你就得有自己的骨血,可以用你至親之血為你開路,將你的靈魂指引歸來。你母親的血可以做為你歸來的引路明燈,但她已仙逝多年;你父親的血不如你血脈尊貴,無法作為你的明燈。你必須得有一個血脈不弱於你的子女,否則,你這一去,就有可能再無法醒來。”


    她說,若是雲曦死了,她不願獨活。


    可他死了呢,她在給他的家書裏說,若他死了,她不會為他守節,她會再嫁人。


    她是他的妻,她怎麽可以嫁給別人。


    他得活著,活著陪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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