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剛惱喝道:“陳氏也是世家大族,幾時淪落到娶一個武將魯莽女?”


    陳葳從外頭進來,看了眼桌上的晨食,“阿東,我們榮國府一脈,祖上就是武將。榮國公的爵位是我祖母浴血征戰換來的。”


    什麽武將?


    他們兩家是一樣的。


    袁東珠明白,這是翁爹、小姑與夫主給她打氣。


    她規規矩矩地福身,“太公若是瞧不起東珠備的晨食,東珠不敢留你。”


    不留他,是要逐他了?


    袁東珠對榮國府的情形門清,東府、西府不合,他們就是過來挑刺的,他們總會從她身上挑些毛病。


    陳宏勾唇苦笑,“長兄,這就是你娶的次子兒婦,是這樣與長輩說話的?”


    袁東珠不緊不慢地道:“先有慈父,後有孝子,父不慈,當無顏求子孝也!兄弟友悌,當同此理,兄友,弟卻不悌,兄不友也罷。”


    一句話,是你們不對在先,我不過是以話塞話。


    我袁東珠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她進門來,隻拿榮國府的人當一家人,西府的主子,對不住,那是你們一家人。


    陳朝剛厲聲道:“你這般說話,不想入陳氏宗祠了。”他一調頭,“是誰同意你們給陳葳娶這種魯莽女子為婦的?誰同意的?”


    陳安低下頭。


    拜堂的時候,他可是等著莫氏站出來說不同意這門親事,可等了許久,妻子硬是沒表態。他沒阻止,是因為他母親就是員女將,阻止武將家的女兒給自己做兒婦,他做不出來。


    瞧不起武將,豈不就是瞧不起自己的母親。


    莫氏微微抬起下頜,“我同意的。”


    “你……”陳朝剛指著莫氏。


    陳葳沒想莫氏會說出這幾個字,他深知來自大世族的母親,在心裏還是希望他娶一個同樣是世家的貴女為兒婦。


    袁東珠卻是感動不已,婆母說她同意的,是不是說,她認可我這個兒婦。


    陳朝剛道:“我不會允她入陳氏族譜。”


    陳葳冷哼道:“我與東珠去了南疆,可自立一支,我與她皆為老祖宗。”


    當他們在乎?


    他們不稀罕!


    陳葳道:“祖父,阿東是我妻子,她性子直,你莫與她計較。這麽多年,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父親能自立一支,就二叔一家這樣的,我……真是瞧不上。”


    是膿瘡,是毒瘤,恨不得棄之、丟之。


    尾大難棄,可若這尾已經累及了性命,再難棄也得棄。


    陳宏見陳安一家拿定主意與他們作對,油鹽不進,自是討了個沒趣。


    陳蘅接過話道:“穎川陳氏人丁眾多,既然祖父有二叔支撐一房。父親,小女以為,二兄的話倒有幾分可取,不如你帶著長兄、二兄單立一支。祖籍設於永樂縣,供祖母的靈位為老祖宗。”


    這是要把陳朝剛給撇開?


    陳朝剛勃然大怒,“陳蘅,你目無尊卑,是在咒我早死?”


    “你?”陳蘅輕問一聲,“想做榮國府的老祖宗?你不是西府的老祖宗麽,我說的可是早逝的祖母,與你何幹?”


    她一直想將陳留太主的墳遷往永樂縣,屆時可另立一支。


    不必再受陳朝剛的牽製。


    陳蘅心下轉桓一圈,為父兄,她願意冒險,哪怕被陳朝剛指責不孝也無所謂。


    在陳朝剛的眼裏,他們一家是多餘的,更是眼中釘、肉中刺,既然不是一家人,何必分得更明白些。


    “阿安,你就是這樣教導女兒的?她就是這樣待長輩?”


    陳安不語,隻作未聽見。


    他是受夠了夾雜在父親與妻兒之間,現在更是偏著妻兒。


    陳朝剛怒喝一聲:“這認親儀式,不來也罷,走!”


    他攜著陳宏離去。


    陳宏迴眸時,眼裏難掩得意,“我長女阿茉可是帝凰女。”


    陳蘅輕笑一聲,“二叔,雁過留影,風過有聲,這名聲是怎麽得來的,做過就會有人傳出來,不是所有的僧人都能被買通。”


    袁東珠驚唿一聲,“她……她作假?那是假的?”


    她的嗓門原就大,此刻因為意外,一嗓子吼出,就連方圓三裏的人都能聽見。


    陳蘅點頭示意。


    真當陳茉是帝凰女,他們敢得意,她就能道破。


    陳宏道:“你這是嫉妒,是你嫉妒我女兒……”


    “陰謀得來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


    她才是真正的帝凰女,不過她不願承認。


    原想讓他們得意,可他們竟在她麵前顯擺。


    陳朝剛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陳宏,他近來很是得勢,不就是因為陳茉說自己是帝凰女,也著這兒,不明真相的人上門討好巴結。許多人已經認定,陳氏西府會崛起,會再享榮光,甚至會出一個皇後。


    陳朝剛、陳宏父子拂袖而去。


    袁東珠望著陳葳。


    陳蘅道:“二嫂,你不必理會他們,越拿他們當迴事他們就越是得意。你撕破了他們的臉麵,反倒是乖乖兒的。”


    西府的人,對他們狠,反而規矩,對他們好,更是順竿爬。


    袁東珠輕歎一聲,“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榮國府的主子好,可也隻是這一府,西府就沒一個省心的,過府就為了尋事,尋不成事,看不到熱鬧,先把他們自己氣一頓。


    陳宏有野心,不安分,而陳朝剛亦縱著他。


    陳安傷透了心,對西府的人越來越淡。


    莫氏梳洗出來時,陳蘊帶著妻兒亦到了。


    邱媼道:“新婦、佳兒敬茶!”


    袁東珠與陳葳跪成一排。


    莫氏語重心長地道:“以往如何,我便不說了,隻盼你們和和睦睦地,把日子過好,都城的貴女覺得阿葳是粗人一個,不願下嫁,即便有願嫁的,瞧中的也是太主留下的烈焰軍兵權。阿東是武將之女,阿葳娶了你,定下啟程吉日,你們夫妻就同往南疆。”


    袁東珠捧著茶水,遞給了莫氏,“母親是說,我也能征戰沙場做個女將軍嗎?”


    “我們榮國府沒這諸多講究,太主生前就是一員女將,你能承她衣缽,我與君候隻會高興。阿葳膝下無子,你們還得早育兒女,有了孩子,我替你們帶。”


    謝氏的臉微微一變。


    婆母替陳葳夫婦帶孩子,那他們的兒女呢?


    袁東珠的臉一下就紅透了,像隻大紅蘋果。


    莫氏以為她會惱,沒想袁東珠依舊規規矩矩地跪在跟前,沒有半分不奈煩。


    “孩子小時候還是要嬌養,若是男兒,有十來歲,你們想帶在身邊,我定不阻著。但若是小娘子,還是留在我身邊教養的好。”


    袁東珠嗬嗬傻笑,求助似地看著陳葳。


    莫氏覺得袁東珠教導不好兒女,陳葳那性子,也不會是個有耐心的父親。


    陳葳答道:“兒子都聽母親的,隻是如此一來,又要辛勞母親了。”


    “看兒孫繞膝,乃是福分,怎會是辛勞?若有你們的兒女承歡膝下,可代你們敬孝,我歡喜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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