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澤自尊心極強。


    當年他求娶許家嫡女,便被人暗地裏嗤笑。


    許家官至一品,幾個兄弟皆是人中龍鳳,對唯一的女兒許時芸疼入骨。那是真正的高門嫡女。


    而忠勇侯府呢,老侯爺去世後,侯府便成了個空殼子。


    且因著陸遠澤身子骨不好,自幼從文,更是舉步維艱。


    求娶許家女,當真癡心妄想。


    誰知許時芸被他那副好皮囊所騙,當真非他不嫁。


    出嫁後,無意得知陸遠澤麵對她父兄時的窘迫和自卑,她為了陸遠澤的自尊心,便斷了與娘家的聯係。


    此刻,她正三品的誥命夫人,比陸遠澤還高一階。


    雖然官職與誥命並無對比性,但她心裏,就是有種隱秘的痛快。


    “芸娘心性純良,賢良大度,誥命之身是芸娘該得的。倒是我無用,不能給芸娘掙一個誥命迴來。”陸遠澤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當年父親也曾為母親請封誥命,卻被陛下,拒了。


    如今,他就像被扇了響亮的一巴掌。


    許氏笑笑沒說話,若是往常,隻怕她又該自我貶低到塵埃,隻為取悅他了吧?


    “爹娘出獄,大哥升任,明日我想迴府一趟。”許氏帶著淺淺的笑意,她現在就恨不得立馬迴家。


    陸遠澤輕輕嗯了一聲。


    “合該上門道賀。”


    【渣爹要氣死啦,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給許家送場大機緣,活該活該,略略略……】小家夥吐槽個不停,這讓許氏心底的鬱氣散了幾分。


    許氏迴府沒多久。


    陸晚意便親自將管家權送了上來。


    “嫂子,你終於迴府啦。這……這管家權,不是我爭的,是大哥強行塞來的。”她手足無措的解釋,嘟囔著紅了眼眶。


    許氏是真心疼愛她的,她進門時,陸晚意才兩歲。


    當時老爺子身子不好,老太太徹夜候著。


    陸晚意便睡在她房中,是她一日日哄大的。


    “我怎會怪你,咱倆親如母女,我還不知你為人?”她見陸晚意手涼,還特意端來一杯茶給她暖身子。


    是陸晚意最喜歡的雨前龍井。


    陸晚意氣哼哼一聲:“大哥不分青紅皂白怪罪嫂子,迴頭我找他算賬!”


    “他若敢欺負你,我便不認他這個大哥!”她那氣惱的樣子,倒讓許氏心裏暖洋洋的。


    這陸家,大概隻有陸晚意對她真心了吧?


    “你大哥,心裏真的有我嗎?”許氏神情恍惚了一瞬,不自覺呢喃一句。


    陸晚意怔了怔,隨即親昵的拉著許氏。


    “大嫂,我大哥雖然混賬了一些,但對你可是真心的。當年他在許家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娶迴來的寶貝疙瘩呢。”


    “你瞧瞧這麽多年,他身邊一個鶯鶯燕燕都沒有。這全京城,都知曉他的癡情。”


    “他要是胡來,我頭一個不答應。”


    “我可是嫂子的貼心小棉襖,我給你通風報信。外麵的小雜碎,一個別想進來!”陸晚意嗤笑一聲,親昵的靠在許氏肩頭。


    許氏心頭熨帖極了。


    陸朝朝正好睡醒,砸吧砸吧嘴。


    【小棉襖,不行!我才是娘親永不漏風的小棉襖!】


    【她漏風,她漏風!娘親生產前一個月,她壓根沒迴老宅。她去給外室伺候月子啦。】


    【誰也不能搶我小棉襖的位置!哼哼……欺負我不會說話,等我會說話了,罵你個狗血淋頭!】


    許氏抱著陸晚意的手,緩緩僵硬。


    許氏指尖輕輕顫了顫。


    “怎麽了嫂子?”陸晚意笑眯眯的,一副孺慕的模樣。


    老太太生她時,已經年邁,她算是老來得女。


    也因為老太太年邁,一直是許氏教養她。許氏對她傾注的心血,比親生孩子更多。


    “嫂子,上次新科狀元的事……”陸晚意麵頰桃紅,隱隱泛著羞澀。


    陸晚意輕咬著下唇,她今年已經十九,不能再拖了。


    “嫂子上次說幫晚意打聽打聽。”新科狀元打馬遊街,她便是在圍觀時看上的,瞧這模樣儼然動了心。


    若是沒聽見陸朝朝的心聲,隻怕現在許氏早已滿口應下。


    可現在……


    許氏摸了摸她的發梢:“當年我穿著嫁衣進門,你剛學會走路,跌跌撞撞便衝上來抱住我的腿,叫我娘。”


    “這一幕,我至今忘不了。疼你,總比幾個哥兒還多幾分。”


    陸晚意眉眼一怔,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微微移開了眸子。


    “那時年幼,鬧了笑話,幸好嫂子待我如親女兒。”她的禮儀,皆是許氏所教。


    許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新科狀元我會替你多相看相看,但我到底是你嫂子,親事啊,還得母親拿主意。”


    陸晚意抿了抿唇,勉強應下。


    若是以前,許氏早已大包大攬,把全京城的好男兒畫像,連同家世品性都查的幹幹淨淨,送她麵前,讓她挑。


    許家在京中的能量,可見一斑。


    若由許氏說親,陸晚意的親事可以更上一層樓。


    可如今,她推給了母親。


    母親鄉下來的,又沒什麽手帕交,能找什麽好人家?


    待陸晚意離開,許氏臉色陡然一沉。


    “夫人,您之前不是說,老太傅關門弟子頗有才情,要將他說給晚意姑娘嗎?”登枝剛從庫房備好明日的禮。


    “你去查一查,她二月,是否迴了清溪老宅。”清溪距離京城三日路程,總能查到痕跡。


    登枝頓了頓,隨即應下。


    晚膳時,陸元宵正好從書院迴來。


    滿身疲憊,好似褪去了一身的反骨。


    “母親,我來陪您用膳。”陸元宵強撐起笑臉,他試圖補迴過去的學業,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今日學的很吃力。


    “元宵哥兒懂事了。”登枝心裏捉摸著,有三公子陪著,夫人心裏也好受幾分。


    “也不知你二哥什麽時候迴來。”許氏歎了口氣。


    “二哥出門研學,年前定能歸家。”元宵低聲道。


    母子倆吃完飯,陸元宵便道:“我要去看妹妹了。”說著便鑽進了隔間。


    “兄妹倆感情倒是極好。”登枝捂著嘴直樂。


    小朝朝一抬眸,就瞧見了冤種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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