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雲影疏落,月華散彩,整個劍門剛剛陷入一片沉寂。


    不器閣之內燈火闌珊,夜色掩映之下,依稀可見一個人影,沿著不器閣琉璃瓦往上攀爬。這人影腳步輕快,動作熟練,在光溜溜的瓦片之上上下騰轉挪移,絲毫不見費力,若不細看,就像是天空中飄落下的一道雲影。


    這人賊手賊腳,時不時還停下來,豎著耳朵聽聽四周的動靜。看他一臉心虛的樣子,顯然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整個劍門,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不器閣之外的,恐怕就隻有惦念著寧蘭心的高淩升了。


    高淩升遊刃有餘地翻上一座窗台,鬼頭鬼腦地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屋子裏麵珠簾紗卷,梳妝台上擺著梳子胭脂等女兒家的用品。高淩升嘀咕道:“不器閣三樓,還真讓我找到了!”


    高淩升輕手輕腳地翻進屋子,還沒來得及和寧蘭心打個招唿,就聽到屋子裏麵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尋著聲音望去,高淩升頓時愣在原地,整個人呆若木雞。


    剛才高淩升還沒注意,這時聽到水聲才發現,屋子裏麵擺著一個碩大的木桶,此刻寧蘭心正在此處沐浴。嘩啦啦的水聲,正是寧蘭心從水桶之中起身所發出的聲響,高淩升隻看了一眼,沒看太清楚,隻見得白花花的一片,隱隱可見盈盈一握的玉腰之下人字形的圓潤輪廓。


    高淩升一聲驚唿,立刻背過身去,不敢再看,腦海中卻是不斷閃過之前所見畫麵,一切都是那麽旖旎無邊,活色生香!


    高淩升這一聲驚唿不要緊,直接把寧蘭心嚇得一哆嗦,兩片軟雲在懷中跳了一跳。


    “什麽人!”寧蘭心聲音雖然微微顫抖,可屋內一聲劍鳴響起,重工劍已經出鞘,對準了高淩升的後心。


    高淩升哪裏敢怠慢,連忙道:“寧姑娘,別激動,是我,高淩升!”


    高淩升說著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那舉手投降的速度,堪稱劍門千古第一。


    寧蘭心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她又羞又惱道:“高公子,你怎麽會這麽晚出現在我的房間裏麵。”


    寧蘭心看了看被風吹開的窗子,更覺頭痛道:“還是從窗戶外麵爬進來的!”


    高淩升連忙解釋道:“我聽說你被嬴朔師尊下了禁足令,白天想見你沒見到,就想著晚上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點宵夜。”


    高淩升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背對著寧蘭心舉過了頭頂。


    寧蘭心凝眸一看,半似熟悉道:“這好像是,慎凡師尊書房裏的玉壺春?”


    高淩升嘿嘿笑道:“你說得不錯,我親手給你熬了桂圓粟米粥,裏麵還加了紅棗,是補氣血的。我看你總是不好好吃飯,現在被困在房間裏麵,我更怕你吃不飽餓瘦了,連夜做好了粥給你送來,你摸摸,這粥還是熱的呢!”


    高淩升說著就要轉身把粥給寧蘭心送過去,寧蘭心花容失色道:“你別轉身,你等我先穿好衣服!”


    高淩升恍然大悟,立刻端正姿勢不敢迴身。身後又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高淩升的麵前就是劍門爽朗星輝下的月色,身後卻是嫋嫋升騰的水汽,濕濕熱熱帶著寧蘭心身上的香氣。


    這些水霧飄過來,繚繞在高淩升的鼻尖,又慢慢透過窗子,消失在了無邊夜色之中。


    這一刻似乎什麽都沒看見,卻又比什麽都看見還要精彩。


    很快,寧蘭心穿好了衣服,她輕輕咳嗽道:“你轉過來吧!”


    高淩升背對著寧蘭心擺擺手道:“我就不轉身了,你把粥喝了吧,等你喝完我還得把這瓶子還迴去。”


    寧蘭心被高淩升這副滑稽的模樣逗得嫣然一笑,她道:“你這人啊,還真是有心了!可你怎麽拿慎凡師尊的玉壺春盛粥啊,你不怕慎凡師尊發現之後責罵你啊!”


    高淩升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這不是得飛簷走壁嗎,若是拿碗盛粥,恐怕你就喝不上了,全都得讓我這身衣服喝了。我思來想去,就我師父這個瓶子最合適,怎麽活動都灑不出來!”


    寧蘭心咯咯笑了起來,模樣像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她道:“高公子,你要我說你什麽好啊,這可不是什麽瓶子,而是慎凡師尊的寶貝玉壺春,若是摔壞了,就算慎凡師尊再疼你,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高淩升前世就是搗鼓古玩字畫,他哪裏會不認識這玉壺春,他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刻意去討寧蘭心歡心呢。高淩升也不為自己辯駁,隻是招唿道:“你快嚐嚐,一會兒粥就涼了。”


    高淩升背著身把瓶子舉到自己的背後,說道:“寧姑娘你放心,這瓶子我翻來覆去刷了好幾遍,幹淨得很呢!”


    寧蘭心走上前來一摸瓶底,還真如高淩升所說,粥還是熱的。寧蘭心湊近瓶口一聞,隻覺得這桂圓粟米粥清香撲鼻,讓人聞了就覺得有食欲。


    寧蘭心頓時食指大動,本來肚子不覺得餓,此刻也暗暗吞了吞口水。


    她接過高淩升手中的玉壺春,又拉著高淩升的手讓他轉過了身子,寧蘭心道:“高公子,你轉過來吧,沒關係的。”


    高淩升假意掙紮了一下,順勢轉過了身,隻見寧蘭心不施粉黛,卻滿臉光彩照人,濕漉漉的頭發披散在肩頭,整個人芳香四溢,就像一朵半夜盛開的美麗薔薇。


    高淩升看呆了眼,竟是直勾勾地盯著寧蘭心挪不開目光。此刻閨房之中隻有他們二人,寧蘭心手中還捧著那盞玉壺春,身上隻穿了輕薄的紗裙,她微微低頭,責怪道:“高公子,非禮勿視哦!”


    這句話像是拒人千裏之外,卻又更像是一個隱晦的邀請。


    高淩升下意識道:“是你讓我轉過來的,我之前是看花眼了,什麽都沒看到!”


    聽見高淩升提起看花眼,寧蘭心瞬間想到高淩升初入劍門,她帶著高淩升去涼房衝涼發生的事情。此刻舊事重提,寧蘭心分明知道那一日自己不是看花眼。


    此刻高淩升說自己看花眼,大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高淩升也知自己失言,趕忙打岔道:“寧姑娘,快嚐嚐味道,我可是熬製了好幾個時辰呢!”


    寧蘭心本來還有些嗔怒,此刻被高淩升一句話又逗得喜笑顏開,她沒好氣道:“就你會瞎說,熬粥哪裏會需要好幾個時辰,水都讓你熬沒了!”


    寧蘭心雖然這樣說著,卻還是歡天喜地地坐下,找出一個小碗來,將玉壺春中的桂圓粟米粥倒在碗裏,然後拿著湯匙,小心嚐了一口。


    一口粥下肚,寧蘭心對高淩升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道:“高公子,你熬的粥可真好喝,微微有些甘甜,正合我的胃口。”


    高淩升滿不在乎道:“寧姑娘過譽了,以後請你吃更好吃的東西,這區區一壺粥算得了什麽!”


    寧蘭心一邊喝粥,一邊問道:“不知道高公子這熬粥的手藝,是和誰學的,或者是如何練出來的?”


    這一刻高淩升有些感慨,前世高淩升的胃不太好,又經常不按時吃飯,很多時候胃不舒服,都是自己給自己熬粥喝,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此道中的高手。


    往事不可追憶,高淩升一言蔽之道:“曾經我的胃不太好,時常喝粥,不過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吃什麽都香!”


    高淩升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因為寧采臣這副身體,真的非常紮實,一點毛病都沒有,長得還有那麽幾分小帥,完全符合高淩升內心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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