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六章


    龍頸山裏的山火已滅了大部分, 隻剩下較小幾個著火點依然在燃燒,滅火直升機的身影出入於天空與煙塵,彭充駕駛著飛行汽車遠遠繞過著火的區域, 向第七中心飛去。


    言禮使用車上的探測設備, 查看著火場中的狀況,因為距離火場較遠, 有的地方看不清楚, 他又讓彭充把車開得距離山火區域更近一點。


    彭充不得不提醒他:“老大,這樣太危險了,你這是要找什麽?比起你自己這樣找, 讓大家一起找,不是更好嗎?”


    言禮剛才已經探測了一遍, 並沒有在山火區域發現人影,雖是如此, 他並不敢百分百確定, 夏遲沒有進入山火範圍。


    如果夏遲真的進入了山火範圍,他要是死在了這一場大火裏……


    這種設想讓言禮隻覺唿吸困難, 頭一陣陣地抽疼。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同彭充說什麽, 在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語言能力。


    言禮想,彭充說得不錯,比起自己找,讓大家一起找, 的確更好, 即使別人能從尋找夏遲的事件裏推斷出些什麽來, 即使甚至有人會抓住夏遲來報複他,這也總比夏遲在山火裏遇到大自然不可抗力的危險強。


    相通了這件事, 言禮才感覺自己可以唿吸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太陽穴,對彭充說:“你說得對。夏遲不見了,我應該讓人幫我找人。”


    彭充吃驚地看向言禮,說:“什麽時候不見的?”


    居然老婆不見了,他還能一直這樣沉默,彭充覺得自己要越來越搞不懂言禮了。


    言禮說:“三四個小時前。”


    彭充還要說什麽,言禮抬手讓他別說了,打開通訊器,給易晨安和洪櫻兩人發了語音信息,向兩人講了他的愛人夏遲在龍頸山裏走丟,讓兩人幫忙聯絡在山裏的直升機以及救火團隊,找到任何人以及人的屍體,都第一時間告知他。


    說到“屍體”二字時,言禮的聲音很不自然,他不相信夏遲會死在山火裏,也不會接受這種結果,隻是,如果真發生了這種情況……


    言禮不敢多想,隻讓自己多想些好的情況。


    因為楊家的大樹倒了,易晨安正要討好言禮,接到他的信息,當然馬上就答應了。洪櫻之前就知道言禮這周末要進龍頸山裏“旅行”,所以龍頸山裏發生山火,她還給言禮打了不少電話和發了不少信息,不過言禮之前都沒有迴她,此時她接到言禮說夏遲在山裏失蹤的信息,不由很驚訝,又對言禮流露出關心和擔心,在把言禮的要求安排下去後,就又給言禮打了電話來,詢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言禮和她交談了幾句,隻是說因為他愛人和他鬧了一點小矛盾,使性子和他鬧脾氣,就走遠了,等他要去找人的時候,一時間沒找到,隻是擔心他會陷入山火,但他不一定會陷入山火。


    洪櫻於是說了言禮幾句,他愛人年紀還小,都還沒長大,無論他鬧什麽脾氣,都順著他就好了嘛,何必鬧矛盾。


    言禮心煩意亂,痛苦得腦仁疼,不想聽洪櫻講這些,於是又敷衍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言禮從洪櫻的話裏還了解了一個情況,洪櫻不知道楊密魁已死的事,也不知道楊姝瓊出事的事,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會對著言禮旁敲側擊地詢問幾句。


    死去的人已經不重要了,接下來會怎麽樣,才是重要的。


    既然洪櫻不知道這兩件大事,那麽,說明易晨安暫時控製住了楊姝瓊已死的消息外傳。


    在言禮還在思索時,彭充問:“老大,我們現在還是去第七中心?”


    言禮道:“是的。第七中心很重要。”


    言禮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好一點,開始琢磨接下來要辦的事,一旦進入了工作狀態,頭疼的情況也得到了緩解。


    **


    在接下來的一天裏,龍頸山裏的山火被徹底滅盡,到晚間,山裏還下了雨夾雪,山中氣溫下降到了五攝氏度以下。


    無論是市政府安排的森林消防,還是易晨安安排的特警隊,都沒有在山裏找到夏遲。


    而從山火被滅的情況來看,他們也判斷言禮的夫人應該沒有被燒死在山火裏。


    人到底在哪裏,暫時並不清楚。


    洪櫻和易晨安都建議安排更多人去找人,不過言禮拒絕了他們的這種建議,他像是賭氣了一般,說夏遲的氣撒完了,總會找個地方去求助的,例如讓人給他打個電話就行。


    言禮所說沒錯,隻要夏遲願意,他隻要找人幫忙打個電話,言禮就會知道他在哪裏,但夏遲在一天多的時間裏,他都沒這麽做。


    言禮知道夏遲是真生氣了,而夏遲即使生氣,他的目標也是明確的,他肯定還是想對付易晨安。


    即使知道夏遲應該沒事,但言禮還是擔心他是不是在吃苦受罪,例如冷到了,沒東西吃,被人發現是omega又被抓住,遇到大型野生動物怎麽辦,在哪裏睡覺……


    這些事不能想,一想,言禮就又覺得頭痛欲裂。


    不過,即使夏遲不願意迴家,言禮想,他也必須想辦法找到他。


    在之前的生活中,言禮認為自己盡量滿足了夏遲的一切要求,除非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會牽涉到夏遲的安全的事。他尊重夏遲的一切選擇,但是,這不包括夏遲就這樣跑了。他不接受夏遲離開他,其他事都可以商量,但分開不行。


    言禮非常重視第七中心,他親自和獨孤騫以及第七中心裏的幾名重要項目負責人做了交流,主要是安撫他們的情緒,並保證之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會保住他們。


    經曆過智能機器人動亂的第七中心領導和工作人員們還不知道楊姝瓊已死的事,有言禮的這個保證,他們就安心多了。


    言禮又穩住了易晨安,易晨安根據言禮的意思沒有泄露楊姝瓊已死一事,並控製了所有知道楊姝瓊已死之事的人,所以,在晉遂川到白龍城時,白龍城以及周邊都一片平靜,沒有發生任何動亂。


    晉遂川是西南王的後裔,分封長宜州的晉國公的次子,屬於地頭蛇。


    之前楊家依靠強硬手腕,將白龍城以及雲頂山範圍劃分為“白龍城-通天塔”特區,相當於是把這一片地區從晉國公家的封地裏瓜分出去了,但為免晉國公家過分反抗,所以這個特區並沒有作為一個正規的行政規劃,隻是有一個特區的名頭而已,也就是,從法律上來說,整個白龍城和雲頂山範圍,在行政規劃上依然屬於長宜州,也就是,依然還是屬於晉國公的封地,隻是在楊姝瓊在這裏時,晉國公從實質上失去了對這一片區的控製而已。


    如今楊姝瓊被刺殺,楊相又被他的自己人所殺,楊家一朝失去支柱,家族內部雖然不至於一下子坍塌,但他們自己內部爭奪家族財產和權力的混亂都能持續不短的時間,這些時間,足以讓楊家的政敵和仇人拿迴自己曾經被奪走的東西了。


    西靈地區有自己的新年,並不和大周帝國同一時間過新年。


    當大周帝國的權力和政治中心處在翻天覆地的鬥爭漩渦之中時,普通人民依然在過著自己的生活,該上班上班,該休假休假,元旦九天長假,作為旅遊城市的白龍城迎來了大量遊客。


    晉遂川被特派為“白龍城-通天塔”特區的代理特首,一來白龍城就忙得腳不沾地,過了好些天才把楊姝瓊之前的勢力給按下去,完全控製住了白龍城的局麵。


    這時候,大周帝國的大部分人也都知道楊相楊密魁突發疾病過世了,國家事務由另外的幾名副總理共同負責決策。隨後,玉澤公主出席了楊相的追思會,又由她代替小皇帝確定暫時由副總理樊力代理總理職責。


    言禮在這段時間裏一直在幫助晉遂川處理特區事務,已被從警詧局調到特區辦公室擔任總理情報官,晉遂川能在較短時間內處理好特區事務,與言禮對他的輔助有極大關係。


    因為即使出身於公爵之家,從小浸淫於政治之中,晉遂川又帶了一些家族心腹前來,但和言禮比起來,他也認為自己“不夠細心”“不夠老練”。


    **


    言禮的車停在了前庭主樓門前,他下了車,車自動導航駛入了停車庫。


    言禮最近這段時間比以前憔悴了不少,連晉遂川看他這樣都不好意思讓他加班了,說了好幾次“言禮,你不用這麽辛苦,看把你累成這樣,我於心何安。”連和他開玩笑叫他“一美”都不敢了。


    言禮最近比較沉默,麵對晉遂川的關心,他也不太搭理。


    進了屋,言禮在門廳處脫掉了外套,又換上拖鞋。


    他看向布置溫馨的客廳,曾經,夏遲會笑著跑向他,說:“你迴來了。”


    言禮會伸手摟住他,碰到夏遲的那一刻,心間就會不自主泛起溫柔和歡喜,好像他觸摸到的是一團讓他開心的光和希望。


    不過,夏遲一直沒有迴家,現在家裏自是沒有夏遲在。


    言禮安排了人去找夏遲了,但一直沒有音信。


    在現在這個不管是大城市,還是小地方,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而且還能對監控數據進行智能比對的時代,一直找不到一個人,簡直是不合理的。


    這讓言禮不敢去想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難道夏遲真的遇到了危險出事了,或者就是夏遲沒有迴白龍城,他可能又被人逮住了會被販賣?或者是他依然在雲螭山脈裏?


    言禮甚至無心先去洗個澡,他上了三樓,使用腦機係統,查看這一天所有能夠查看的監控的對比結果,雖然他早就設置了一旦有疑似夏遲的人出現就向他發出提醒,但這一天根本沒有提醒,他依然要自己再進比對係統裏查看一遍。


    除此,他又一一聯係了他安排下去的下屬,詢問他們的找人進度。


    他設想了夏遲可能去的地方,例如要是被人抓住要被販賣,所有販賣鏈條,他都安排了人去排查,這些販賣鏈條的證據都掌握齊全準備收網了,但依然沒有夏遲的影子;又懷疑夏遲還在雲螭山脈裏,所以他安排了人以考察雲螭山脈情況的名義,攜帶設備對龍頸山及周邊夏遲在近期能夠抵達的區域進行排查,至今依然沒有收到找到人的迴報,不僅如此,連可能是夏遲留下的明顯的痕跡也沒有找到。


    依然是沒有任何進展的一天,言禮幾乎要絕望了。


    他取下腦機頭盔,茫然地看著房間裏的一切,房間麵積寬闊,幹淨整潔,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也沒有夏遲。


    在這段時間裏,言禮不斷琢磨和反省自己,但到這個地步,反省什麽也沒有用了,必須找到夏遲才行。


    言禮又想了想,打開通訊器,給晉遂川打了電話。


    晉遂川接了電話後說:“你不是才迴去?怎麽又給我打電話了?”


    言禮不想聽他廢話,直接說道:“我有個安排。”


    “安排?”晉遂川笑道,“安排什麽?”


    言禮說:“我想把易晨安帶走?再對外發新聞,說判易晨安無罪,把他放了。”


    晉遂川:“……”


    第一百五七章


    夏遲從龍頸山前往白龍城, 最初時,他有一股對言禮的怒氣和怨氣,帶著這股氣, 他健步如飛, 一口氣走了二十幾公裏,餓了就吃背包裏的軍用壓縮餅幹, 渴了就用背包裏的過濾水壺過濾山間的溪水喝, 身體倒不算受罪。


    隻是,他總是擔心言禮那“刺殺楊姝瓊”的驚人任務失敗,死掉了, 或者即使刺殺任務成功,但人死掉了, 或者不死也受了重傷,這種擔驚受怕, 讓他痛苦萬分, 於是一邊飛快地走,一邊不時要抹眼淚, 越抹眼淚越覺得言禮可惡, 又覺得人生太痛苦了,為什麽他要承受這樣的苦難?先是自己差點被販賣,而父母又被人害死,結婚了,才剛體會到生活的美好, 又發現丈夫和自己結婚可能隻是為了“有一個太太做掩護”, 這也就罷了, 對方還要去執行會死的任務……


    雖然痛苦,夏遲倒不算迷茫, 所以繼續往白龍城進發。


    一路上,他能看到從龍頸山靠近雲頂山一帶的山火帶起的黑煙,空氣中似乎也帶著燥熱,他不知道言禮的任務做得怎麽樣了,他真的殺了楊姝瓊?還是他沒成功,他受傷了,甚至是死掉了?


    他多次想要調轉腳步,去消夏山後麵找言禮,說不定,可以給言禮的任務幫點忙,或者是言禮受傷了,自己還能救上他,抑或是他死了,自己好歹可以給他收屍。


    越想越痛苦,夏遲又不想去了,他去了也可能幫倒忙,再說,他現在怨恨著言禮,不想去接觸他。


    不管言禮成功還是失敗,他都不打算再去接觸言禮!


    讓我們走自己的路,各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論生死。夏遲摸了摸自己褲兜裏的槍,在心裏這樣想。


    於是,夏遲按照原計劃繼續向白龍城進發。


    他沒有走公路,而是沿著山裏的小路不斷向前。


    在城市化還沒到如今這種地步時,在山裏也曾分布著很多鄉村,但後來鄉村基本上就消亡了,不僅鄉村消亡,連鎮上都沒什麽人了。


    不過山裏依然留著數十年前的鄉村的痕跡,一些曾經的山間石板小路都淹沒於雜草和枯葉,夏遲手裏握著一根撿的木棍做手杖,觸探著痕跡淺淡的石板小路向前走。


    在太陽要下山前一陣,他預見性地到了一個被放棄的小村,裏麵還有一些可以住人的建築,他便找了一處尚可以住人的磚石樓房,選了一間較小的二樓房間,雖然房屋裏非常髒,甚至有其他動物死在裏麵留下的遺骨,但他並不嫌棄,也不害怕,用樹枝將房間裏稍微打掃後,又搬了一些建築材料堵住門,以免夜晚有野生動物進房間裏來,隨後,他又拿出背包裏的疊好隻有巴掌大的防水墊,鋪開後準備躺在防水墊上睡一晚。


    他走了一天,即使他身體素質較好,又不怕苦,但總歸是累的,他出了滿身汗,卻太累了不想再去找水洗澡,就那麽由著自己和汗水與塵土枯葉為伍。


    又喝了一些水,他就躺在了防水墊上,從被他堵住的門的縫隙處,他看到天光不斷變暗,最後,整個空間都被黑暗包圍。


    雖然沒有大型野生動物進房間裏來,但不少小蟲在房間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小蟲爬到夏遲的身上去,但夏遲太累了,走了一天讓他身體疲累,傷心和痛苦讓他精神疲累,他顧不得其他,也想不了其他,甚至並不害怕,就沉沉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在天剛蒙蒙亮時醒過來了,所幸他已經在前一天下到了海拔隻有八百來米的地方,氣溫不像高山上那麽低,夜裏溫度保持在十五度到二十度的樣子,夏遲才沒有凍感冒,但他依然覺得身體不太舒服,而且身上被蟲子咬的幾個地方有明顯的痕跡。


    他搬開堵著門的磚石,在晨光裏,坐在廢棄的建築上吃餅幹,喝過濾水。


    他檢查了自己帶的餅幹,因為餅幹特別緊實,吃兩塊就需要喝很多水,幾乎就飽了,所以那一大盒餅幹足以供他吃至少三天,而他要是進城裏去了,雖然沒有身份證明也沒有錢,但當流浪者便可以去垃圾桶裏撿到不少被扔的食物,他看過一些拾荒視頻,所以認為做流浪者拾荒完全可以活下去。


    現在他要考慮的是在山裏隻吃餅幹會不會缺什麽元素導致生病,然後沒有辦法去到城裏。


    如此一想,他覺得需要在山裏摘些成熟的果子吃,或者去哪個鎮子上“乞討”一些食物。


    夏遲繼續前行的過程中,又不斷觀察了靠雲頂山方向的天空,黑煙變得少了很多,想來是山火要被撲滅了吧。


    他這一天沒有前一天走的路程長,第一是精氣神沒有第一天足了,第二是太久沒有進行遠距離步行耐力訓練,乍然走了一天身體酸痛,沒法再像第一天那樣走了。


    他估計自己第二天隻走了十幾公裏山路,他如願在路上經過了一處還有人的“村莊”,說是村莊,其實隻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姓白,家裏隻有一個大爺,大爺七十多歲,頭發胡須皆白,是一名“自然崇拜者”,他圈了很大一片山地,裏麵有豬、雞鴨鵝、山羊、牛等等,他又種了一些地來養這些動物,這些動物並不是他的食物,也不販賣,而是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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