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城,無數的軟體動物都同時陷入了一個困境。

    無論是鸚鵡螺、烏賊、角石,還是蛞蝓、蝸牛,亦或者是貝類、螺類,他們都陷入了一個困境。

    隻要有智慧的,有神經係統的,都免不了要走這一遭。

    “這一遭”是哪一遭呢?

    溫暖多雨的悉尼,卻忽然降了溫,下了雪,進入了黑夜。軟體動物們困惑不已,不過他們很快就釋然了,伊戈羅納克賦予了他們被汙染的靈魂和強大的能力,也摸去了他們基因中的記憶,他們隻道是尋常。

    在這又冷又黑的晚上,軟體動物們沒戴帽子,沒穿外套,也沒穿鞋子,就這麽漫無目的在街上緩緩地爬行著。

    仔細看還可以發現,有些軟體動物連都沒有了他們進化史上標誌性的殼,鸚鵡螺、角石、箭石變成了烏賊,烏賊失去了中間的軟骨成了章魚,蝸牛變成了蛞蝓,雙殼綱的最慘,他們隻剩下殼裏邊的鮮肉了。

    在許多軟體動物的記憶力,是一輛馬車衝了過來,嚇得他們把殼丟掉了,而一個男子撿走了那些殼,說是給自己的孩子當搖籃。

    至於為什麽悉尼城裏會有馬車,會有男子,軟體動物們都不在意,再荒誕不經的事情,也沒有汙染者伊戈羅納克的力量荒誕。

    軟體動物們隻好在大雪紛飛的夜裏光著肉爬行,他們被凍的血液凝固,思維遲鈍,肉體僵硬,就快要死了。

    這時,他們發現了自己還有衣服,還有一個圍裙,圍裙裏還有許多火柴,而他們的腕足、腹足、斧足裏還拿著一把,似乎把火柴賣出去是他們的使命,但他們一整天也沒賣出去一個,也沒誰給過他們一個錢。

    可憐的軟體動物們,他們又冷又餓,僵硬的向前爬行,雪花落在他們的腕足、腹足和斧足上,顯得很是詭異,不過他們沒注意這些。

    每個窗子裏都透出燈光來,街上飄著一股食物的香味,是浮遊生物,是磷蝦矽藻,是螃蟹蝦子,是肥嫩的小魚,是新鮮的葉片,源自生物的本能讓他們他們無論何時都忘不了這個。

    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身體已經不支撐他們繼續爬了,他們蜷縮成一團,覺得更冷了。

    他們不敢溫暖的海洋裏,因為他們沒賣掉一根火柴,沒掙到一個錢,偉大的汙染者伊戈羅納克一定會發怒的,至於伊戈羅納克為什麽要讓他們去賣火柴,誰知道呢,妄圖揣測舊日支配者思維的生物都瘋了。

    再說,海洋裏跟陸地一樣冷。他們的記憶力,海洋已經成了冰窖,沒有食物,沒有溫暖的洋流。

    軟體動物們幾乎完全僵硬了,他們想起來了,什麽是火,那是陸地倮猿們的好工具,可以驅散寒冷,帶來溫暖,而他們手裏,圍裙裏,恰好就有許多火柴。

    哪怕一根小小的火柴,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他們從一大把火柴裏抽出一小根,在牆上擦燃了,來暖和暖和自己的身體。

    哧!火柴燃起來了,冒出火焰來了!他們蛄蛹著把靠近火焰上。多麽溫暖多麽明亮的火焰啊,簡直像一支小小的蠟燭。這是一道奇異的火光!軟體動物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個大火爐前麵,火爐裝著閃亮的銅腳和銅把手,燒得旺旺的,暖烘烘的,多麽舒服啊!

    哎,這是怎麽迴事呢?他們剛溫暖了自己的神經中樞,腕足、斧足、腹足還沒活動開呢,火柴就滅了,火爐不見了。他們僵硬在那兒,手裏隻有一根燒過了的火柴梗。

    他們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來了,發出亮光來了。亮光落在牆上,那兒忽然變得像海麵一樣平靜深邃,他們可以一直看到海洋裏。

    堅硬的矽藻等著腹足動物的齒舌去啃食,大量的浮遊生物等著雙殼類動物去濾食,還有蠢笨的螃蟹、蝦子,無知的小魚,正等著烏賊、章魚們去獵殺呢!

    軟體動物們剛有些振作,火柴又滅了,他們麵前隻有一堵又厚又冷的牆。

    他們又擦著了一根火柴。這一迴,他們盤踞在一處廢墟的寺廟裏,寺廟後邊有一道牆,牆後邊,就是軟體動物們的至尊神靈,救他們出苦海的偉大神聖,汙染者伊戈羅納克。他們看到了救星,於是紛紛伸出腕足、腹足、斧足來,去觸摸那道牆,試圖推到牆壁,讓伊戈羅納克來眷顧他們,把他們從寒冷的街道裏救出去。

    這時候,火柴又滅了。

    隻見寺廟不見了,牆壁也不見了,隨著火光的熄滅墮入到了無盡的黑暗中,他們耳邊傳來了某名的囈語,伊戈羅納克的尊名在他們的神經上傳遞。

    他們振奮了起來,每當這個名字迴響在大地上時,就有生物要死了,他們靠著這個滅亡了人類,推翻了古生物的奴役。

    他們在牆上又擦著了一根火柴。這一迴,火柴把周圍全照亮了。那一道牆出現在亮光裏,牆翻轉了過來,一個醜陋畸形的胖子顯露了出來,,沒有腦袋和脖子,兩隻手掌上各有一隻嘴,這個身影在軟體動物們心中恍若造物主,真神明,多麽偉岸,多麽神聖!

    伊戈羅納克!伊戈羅納克!伊戈羅納克!

    偉大汙染者救贖我等!

    他們害怕偉大的神靈也像食物、海洋、寺廟一樣隨著火光消散,趕緊擦著了一大把火柴,要把伊戈羅納克留住。

    一大把火柴發出強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樣明亮!伊戈羅納克的身影變得清晰無比,汙染者的偉力灌入了每一個軟體動物的身體中。

    軟體動物們擺脫了困境,他們活了,在黑暗和汙穢中沉浸了,越沉越深,沉入到那沒有秩序,沒有理智,也沒有文明的偉大混沌中去了。

    天亮了,一個男子帶著三個輪迴者行走在悉尼城中,看著一個個死去的軟體動物,露出了笑容,他手裏托著一個培養皿,裏邊是一顆大腦。

    距離驅逐伊戈羅納克隻剩下最後一步了,那就是把這顆大腦安放在舊日支配者無頭的身軀中,讓汙染者同化在“火柴天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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