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則被困平輿,程仲德被困無鹽,董公仁被困洛陽,主公兵敗淯水,”許昌城中,荀文若歎了口氣,“許都也朝不保夕,大廈將傾啊。”

    對於這種事情,每一路諸侯麾下的人都會有心理準備,但每一個有能力的文臣武將都會認為,自己的挑選的主公才是天下第一。

    當然,君擇臣,臣亦擇君,與那些贏了趨之若鶩,輸了食盡鳥投林的人不同,在這個時代,許多文武選擇一個主公之後,就不會再改了。

    比如千裏投兄的關雲長,怎麽說都要投曹操的劉巴,死節的張任、王累,河北多名士,誰如審正南、忠貞推沮君,如果最後曹操沒有篡漢之心,荀文若恐怕也是其中一個。

    的確,當感受到大廈將傾的時候,荀文若想的不是另謀出路,而是在曹操迴來之前,把許昌城穩定住。

    尤其是那一幹保皇黨,小皇帝的親信。

    荀彧出仕,為的是煌煌漢室,為的是天下萬民,當今天下未定,曹操看起來也是忠貞之士,劉備、袁紹這一幹人在他看來全是反賊,如果小皇帝這個時候出亂子,那可是麻煩事。

    荀文若看的沒錯,大家都有爭奪天下之心,劉姓宗室想的是複光武舊業,其他人想的是鼎革天下,隻是目前還都頂著漢室的名號。

    曹老板最初起兵的時候,確實是個憤青,到了後來,勢力漸大,他也沒了興複漢室的心,之所以不稱帝,不過是過不去自己那關,也過不去史書那關。

    “若天命在孤,孤願為周文王”,荀彧也正因為看出了這一點,才被曹操排斥遠離中樞——不是為別的,為他的兒子。

    但有一點,曹操保持著忠臣麵目,是因為他相信曹丕的能力,相信漢獻帝翻不出花兒來,要不然權臣身死,無論是身後名還是子嗣家人,都沒有好下場——霍光的例子在那擺著呢。

    但如果繼承人沒了呢?

    曹操有二十五個兒子,但有競爭力的也就那幾個,尤其是在建安初年,也就曹昂、曹丕、曹彰、曹植還算有望繼承曹操基業,剩下的要麽太小,要麽是妾侍所生——最受喜愛的曹衝才生出來。

    如今,淯水兵敗,八歲的小曹彰被甘寧擒獲,曹丕、曹植一個九歲,一個六歲,曹操府中諸事都是在曹昂主持。

    司馬良等人找到了這個機會,除了慧廣太過醒木、離得又遠外,剩下的司馬良、馬正義、白澤、宋更新都偷偷潛入了許昌城中。

    就在許昌城中,獻帝忽然做了個夢,夢見曹操在獵場上被人山唿萬歲,坦然受之,自己在後邊瑟瑟發抖;夢見自己被曹操囚禁,心腹、丈人、妻子都被其所殺;夢見曹操的兒子稱帝,自己在冰冷的宮殿裏喝下成分不明的藥。

    等他醒來,迴想過往種種,又似乎見到太祖高皇帝、世祖光武帝,不禁潸然淚下,哭聲不止,一旁的伏皇後被驚醒,忙問如何。

    “朕自即位以來,奸雄並起:先受董卓之殃,後遭傕、汜之亂。常人未受之苦,吾與汝當之。後得曹操,以為社稷之臣;不意專國弄權,擅作威福。朕每見之,背若芒刺。早晚必有異謀,吾夫婦不知死所也!”

    伏皇後也沒奈何,睡覺之前還好好的,怎麽變成這樣了,兩人捱到天亮,把國丈伏完請進了宮。

    這一請不要緊,獻帝差點沒把心髒激動出來,原來曹操兩州之地盡失,隻剩彈丸城池還在堅守,大勢已去,“不若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複安社稷,還我漢家興旺也!”

    伏完也有此意,他昨天也做了夢,夢見自己一家老小被曹操殺絕,更堅定了他討賊之心,“隻是老臣手中無權,難以行事,車騎將軍董承乃是國舅,可以用之。”

    因為曹操沒在城裏,荀彧對獻帝的作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伏完帶著獻帝手書出了宮,輕易見到了董承,並開始碼人。

    等到了司徒楊彪那裏,說是檄文也好,說是誓書也罷,已經簽了五個人的大名:車騎將軍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昭信將軍吳子蘭。

    老楊彪那是老政客了,眼看著曹操要倒,於是也簽上了自己的大名,為了防止機密事情走漏,被城中滿寵、毛玠麾下軍士發覺,連忙勸說董承:“機密之事,人不可多。”

    當然,也為了剿滅曹操之後更好的分潤功勞,六個人裏隻有董承能跟他相提並論,若是再找一個比如鍾繇、劉岱這等人(演義裏兗州劉岱沒死),那這份功勞就不起眼了。

    “如今城中空虛,兵卒不及萬人,我等六家童仆共有兩千餘人,足以縱橫城中,隻需圍住曹操府邸,盡皆殺之,餘者必然降順。”

    “毛玠、滿寵,清介之士,崔琰、荀彧,德高之人,劉曄更是漢室宗親,曹賊若滿門誅絕,彼輩必不肯負漢。”

    “夜長夢多,不如便今夜動手!”

    幾人散去,各自整頓士兵。

    卻說司馬良等四人,馬正義忙著種植幻像、心魔,白澤通過老鼠、飛鳥、蟲豸監視著全城動向,司馬良和宋更新來迴奔走,堵住了鍾繇、毛玠、崔琰、荀彧等人的耳目,讓消息傳不到他們那裏。

    唯獨漏了滿寵、劉曄,就是要讓他們平叛,如果獻帝成功,對劉備來說是好事,但對他們這些輪迴者來說就是麻煩了。

    滿寵鐵麵無私,劉曄雖然是漢室宗親,但對漢室可沒什麽歸屬感。

    果然,當天晚上,在司馬良他們的配合下,六戶人家毫無障礙的衝進了曹操府邸,一路放火劫掠,自卞夫人一下,無一人幸免,皆被殺紅了眼的董承等人所殺。

    但事情發展的卻並沒有想象中順利,滿寵、劉曄瞬速出兵,毛玠、荀彧反應吃了一點,也調動了自己手裏的力量,撲滅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叛變——不過幾個家丁,哪怕高達兩千人,也不是曹操麾下精銳的對手。

    這股勢力裏,唯一的聰明人楊修,早在楊彪同意出人的時候就被司馬良殺了,偽裝成上吊,而在馬正義的暗示下,楊彪似乎忘了他還有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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