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音、王旦、燕赤霞並轡而行,走在郭北縣外的路上,孫伯元、孫仲元走在後邊,警惕的提防四周,恐有野獸出沒。

    現在是黃昏之時,猛獸入穴,飛鳥歸巢,但是更兇險的東西也開始活動了。夜行的獵食動物,吸收月華之力的妖怪,還有人死之後被汙染而成的鬼。

    說句題外話,石巨人在打死了婺州節度之後,怨念散去,魂魄本應該迴歸地府,但可惜,在飄蕩了好一會兒之後,馬德音也沒看哪個鬼差來勾魂。

    就在入夜之後,石巨人的魂魄突然變異,成了一個新的惡鬼——這一下連溝通都溝通不了了,陶淵明安撫死人的詩句也不管用。很明顯,這個魂魄已經不是人的魂魄了,而是被汙染扭曲成了一種新的生物,讓馬德音直唿可惜。

    三個人裏,王旦雖年輕,卻穩重有禮,燕赤霞跟個悶葫蘆似的,好像有心事,為了不致冷場,這話頭隻能由馬德音來找。

    “不知子明桑梓何處?”馬德音不經意間提起,他想確認一下,這個王旦是不是就是那個宋真宗時的宰相王旦。

    “吾家與此州呂通判一般,於北方逃來,鄉籍莘縣,”王旦苦笑了一下,顯然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目前寓居蘭溪,我這一趟遊學,終點便是杭州府,打算參加今年的解試。”

    馬德音暗暗點了點頭,果然是那個王旦,真宗時期的名相,呂端、王旦、寇準、丁謂一幹人現在還是年輕的士子,隻有年紀稍長的呂端官位高一點。

    至於後邊那些更有名的文臣武將,範仲淹、歐陽修、富弼、文彥博一輩,現在隻是個孩子;王安石、司馬光等人,出沒出生還不一定。不,王安石可以肯定沒出生,因為據他的爺爺王用之所說,他兒子王益還未娶妻。

    而且,王旦出現在這個地方,顯然是世界意誌搞的鬼,讓這個有大氣運的士子取代了那個被女鬼吸幹精血的“蘭溪士子”。

    “朝中盡是那一幹醃臢之人,這解試,不考也罷!”一直悶著不說話的燕赤霞說道,“灑家在邊關數年,那等苟且之事不知見了多少,秀才,你若是也成那般,這官不如不做!”

    “不止燕兄在關西,可有什麽冤屈?”馬德音饒有興致的問,這個在聊齋裏數一數二的劍仙,他的過去可是很吸引人。

    “冤屈?哼!”燕赤霞哼了一聲,“說出來也不怕你們出首,後楚時,灑家還是關西鳳翔府的通判,隻是一時不忿,殺了一方藩鎮的小舅子,才不得不棄官修道。”

    “可是那藩鎮的妻兄魚肉鄉裏?”王旦也來了興致,燕赤霞之前的牢騷話他隻當是放屁,這解試還沒影兒呢,前邊還有禮部試、殿試,之後還得在京朝官之間打轉,比他還小四歲的寇準能當上知縣,已經是趙德芳破格提拔了。

    “妻兄?”燕赤霞在“妻”字上咬了個重音,“不過是他小妾的兄長。那廝囤積居奇,哄抬糧價,當時正是屍鬼攻城,被灑家按軍法斬了。”

    “一個滕妾的兄長,那藩鎮如何能逼的一府佐貳棄官?”王旦臉上露出忿怒和不解來,世風如此,小妾隻是個玩物,或者高一等,傳宗接代的工具。

    “不隻如此,”燕赤霞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等鳳翔府解圍,那藩鎮帶著五百親兵打上門來,說要我給個說法。”

    “後楚武人,竟跋扈至此!”王旦現在還是個沒踏入官場的新手。

    “不隻是後楚,本朝武人不也如此,二大王拉攏了三個頂級節度使,就敢窺覷大寶。”馬德音差了句嘴,“然後呢,燕兄當不會忍讓此等跋扈之輩吧?”

    “沒錯,那五百親兵連著他們的主將,被灑家一個人殺了,”燕赤霞露出驕傲的表情,“那畜生殺良冒功之事沒少幹,有一次竟將麟州一鄉之民屠戮一空,說是拜魔邪教,吾殺之無憾。”

    “那是得棄官跑,”王旦歎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

    “灑家年少時,曾在終南山遇過異人,傳了我飛劍之術,”燕赤霞說道,“憑著,灑家才能把那一幹醃臢之輩殺了個精光。”

    “尊師可還在終南山修行?”馬德音忽然問道。

    “灑家棄官之後曾見過師父一次,有傳了我一道練氣之法,”燕赤霞搖了搖頭,“後來,終南山陷落,就再無師父的音訊。”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馬德音聽罷歎了口氣,哼了兩句曲子詞。

    “唉,可憐依舊,”燕赤霞紅了眼,一邊的王旦也感同身受,南逃士子在宋朝占據的十幾個省裏,絕不在少數,畢竟當前的湖廣利夔諸路沒得到太好的開發,容納幾兩千萬人不再話下。

    “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迴首!算平戎萬裏,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

    這一首,是辛棄疾《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的上半闕,配合下半闕,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功效,不過馬德音此時隻把上半闕拿出來,用於安撫這兩個人。

    “好個功名本是真儒事!馬先生果然大才!”前方傳來喝彩聲,幾人定睛一看,是個騎著小驢的書生。

    “寧采臣?”就連馬德音都吃了一驚,“你不是趕考去了嗎,怎麽在這等著我們?”

    “我本來想在前方蘭若寺留宿一夜,”寧采臣麵不改色,“但是想起來此處尚有個老尼住持,我住進去恐不方便,有瓜田李下之嫌。”

    “那你在這?”

    “若是快行,前往義務投宿,時間上來不及;若是打道迴府,明早啟程,我又不甘心,隻好等一等,看有沒有同行的士子一道,也能免去世人譏誚。”

    “結果,這兩三個時辰,隻有我們一行人?”馬德音麵色古怪,本來想讓寧采臣進去探路,順便做個雪中送炭的人情,沒想到封建禮教這一節。

    “這位寧兄,在下王旦字子明,也是赴杭州府趕考,不若我幾人同行?”王旦發出了聲音。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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