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故風簡直要被佟月芝的這番言論給氣笑了,正要發作時,瞧見蘇見星豎著耳朵一副聽八卦的模樣,頓時怒氣瀉了一半。


    他重新看向佟月芝,目光中帶著深重的失望:“你以為我是借著你的事同柳如箐的說話、親近,但你可知當初贖你的百兩銀是我給的?”


    什麽?這個消息仿佛一道晴天霹靂直直劈中了佟月芝並在她的腦海中炸開,炸得她半晌迴不過神來。


    她直愣愣的看向曲故風,半晌,才道:“我不相信,為什麽?”


    是啊,認定了幾百年的事實,佟月芝深信不疑的事實,一夕間推翻了,這叫她怎麽信?如何信?那可是她相處了兩百年的師尊,養她長大,比親母還要親的師尊。


    曲故風卻也難顧上她的情緒,隻平平敘述過往一段片段:“當年我應暮山真君所托,護柳如箐赴南漠找一樣煉器的材料。迴去的路上途經昌平縣進入一座茶樓略作休整時,我瞧見一個衣衫襤褸、胳臂上還打著補丁的小姑娘正被人家抬進後街巷對麵那家青樓中。小姑娘似乎是被騙過去的,她想跑,卻因為傷了腿,行動不便,隻能絕望地哭求家人。但她家人充耳不聞,收了錢,將那小姑娘放下後,就頭也不迴地走了。”


    佟月芝顫了顫,那是她生命中最灰暗一段時期的記憶,又怎麽能會忘記了。她生來家貧,孩子卻又多了,爹娘一共生了六個孩子,直到第六個生出了弟弟這才罷休,她在家排行第五。


    家中人多了,飯就吃不上。很長一段時間一家人都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即便如此隨著姐弟們一天天長大,家中花費愈來愈多,長姐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紀。


    家裏這般窮,好一點的人家都看不上,和自己家相當的人家便是嫁娶了去也沒辦法幫襯家裏。


    後來有一日,阿娘將大姐帶出門去後,大姐就再沒迴來。那時佟月芝還小,並不大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隻隱約記得家裏幾個大的姐姐都傷心難過了好一陣,但與之相反的是,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家裏的日子都好過了許多。


    直到又過了幾年,二姐、三姐陸續被賣出去了,她看著四姐默默流淚的臉忽然有一瞬間開始明白原來這幾年家裏的吃用不是爹娘努力掙來的,而是賣女兒得來的。


    佟月芝心中惶惶,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自己也會這樣被賣出去。這種惶惶在某一個平常的日子裏達到了頂峰。


    那一日四姐打扮地漂漂亮亮地跟娘走了,說是到了歲數要說親。


    佟月芝現在還能記得當初四姐真以為爹娘怎打算給她說門好親事時臉上露出的笑容,純粹又幹淨。


    離家前,四姐拉著佟月芝叮囑道:“金娣,你不用怕了,爹娘既然不賣我,也不會賣你的,再過幾年,他們也會給你找個好婆家,待嫁出去後,我們姐們相互扶持,總能將日子過好的。”


    四姐錯了。她還是被爹娘給賣了。


    爹娘說,四姐去給商人做妾,雖然是做小,卻此後穿金戴銀,不受罪的。但佟月芝聽了隻覺得心中愈發涼了。她不想被賣,不管是不是去過好日子,她寧願守著自己的破家,隻要不被賣出去,她做什麽都願意。


    她戰戰兢兢的和爹娘說了自己的想法,主動攬下家中所有的活計,她覺得隻要自己肯幹活,家裏少不了自己,自然不會賣了她。


    誰曾想,她又天真了。


    她賣力地幹了一年的活,爹娘和弟弟就在家享了一年的福。每每頂著疲憊的身軀幹完活迴家,接受到家裏三人的讚揚,她都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出路。


    但她又天真了。


    一年後她不小心摔斷了腿。爹娘說:“沒事,金娣,你好好養著,將腿養好的,別的再說。”


    於是她安心了。三日後,爹娘租了牛車說要帶她去城裏看病,她也信了。


    直到她被抬到了青樓門口,親眼瞧見爹數著銀子和老鴇交接,她才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她想要逃走,但她斷了腿,又能跑去哪裏?她嘶啞著嗓音哭求著,拽住爹的褲腳不放,卻被他一腳無情地蹬開。


    青天白日裏,爹站在陰影下露出老實無奈的神情:“金娣啊,爹也是沒辦法的,你弟弟大了,要說媳婦了。爹娘總得為你弟弟打算。”


    如果不是他那一腳,佟月芝就真的信了。可就算她不信,如今她也是案上魚肉任人宰割。


    她仿佛已經看到這輩子自己的結局,身在泥淖、永不脫身。她心如死灰地被抬進了樓裏。


    意外的是沒多久便有人將她從那個泥淖裏帶出來了。


    “怎麽可能是你?我根本沒有見到你,是後來又過了幾日師尊與你會合後我才見到的你。”那一日的記憶太深刻,幾乎就在她的腦中鐫刻成了永恆,所以她不會記錯,當晚來的便是柳茹箐。


    可是,她出身青樓這件事情一直是個隱秘,至少柳茹箐當時是這樣保證的。即使修仙界男女大防不似凡間,有些事也是萬不能拿在台麵說的,譬如那以雙修為主的合歡宗即便人人都曉得是個正經的雙修門派,但每每被提及總被調侃、揣測的多。


    曲故風是怎麽知道她的出身的?難不成他是真的瞧見了?佟月芝不僅身體在抖,心也在抖個不停。


    曲故風道:“她帶你出來時,我正在繳贖你的銀。柳茹箐傳音給我,說你突遭此難情緒不穩,陡然見我必要驚懼不安,讓我不要露麵,悄悄跟在你們身後便好。直到幾日後,她和我說你平靜下來了,我才露麵。”


    畢竟是自己救下的孩子,且因為一時心善救下,總不能隻把人帶出來便不聞不問。準備救人時曲故風已經想好了,反正自己還沒徒弟,等到迴宗看她若有靈根便收她做徒弟;若五靈根卻也無妨,教她些本事,待她再大寫能自己立住時予些錢財送她下山自去謀生罷。


    是以一路上曲故風也在關心佟月芝,隻不過佟月芝一直和柳茹箐最為親近,甚至到了宗門後測出了雷靈根,麵對眾多長老、峰主的收徒意願,她還是堅定地選擇了柳茹箐。


    一個雷靈根的天才徒弟就這般丟了,曲故風倒也不惱,隻覺得她能好好活下來便好。所以後來即便知道她在某些事情上有誤解,也沒有心思去揭露真相。


    現在則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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