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聲音幾不可聞。


    是空氣裏的酒味,讓她知道他進來了。她鎖了門,他還是進得來,這沒什麽好奇怪,她沒忘他是個全才,解個鎖,不是什麽難事。


    「但願你不是難過。」他說。


    她徐緩地翻身坐起,美眸看著門邊那抹陰影,低語:「你來笑我的嗎?」她不相信他,他更有理由笑她。


    「我是來看你睡覺的——」他走近床畔,點亮幽魅的夜燈,坐在床緣,大掌摸她的臉。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坐的地方,不久前也坐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比他還溫柔,那個男人離開時,忘了帶走《人體解剖學》的做法比他的《fannyhill:memoirsofawomanofpleasure》高明、隱晦——


    溫柔眼神下的矯情,不解剖,是不會知道的……


    「今晚,你會有個好夢。」他又說,像在唱一首催眠曲般。


    她躺迴床鋪裏,美顏罩在夜燈光芒中,依舊看著他的臉,漸漸地,越來越看不清睡了。


    夢裏,她跟男人吵了一架——


    這樣的賭局到底算什麽?他們贏了什麽?她嗎?然後呢?贏的人繼續跟她談戀愛,把她弄上床,乃至婚姻、生兒育女嗎?她怎麽可能允許這樣有陰影的愛情存在


    如同上帝自己的心


    今夜我純潔無瑕,


    像他所有的祝願一樣美好


    像他的威力一樣自由。


    我願使所有的人快樂


    我願為所有的人受苦:


    我是一個女人心中


    愛的陰影。


    清晨,她自男人吟詩的嗓音中清醒過來。男人已經不在了,隻留飛鶴振翅似的餘韻——


    北國澄澈的陽光從窗扉灑入,照映床邊桌上的沙漏鍾,那白沙是故鄉龍鱗湖的底層沙,流動時有種湖水輕柔蕩漾的音節


    噫噫嗡嗡——她想不起,男人吟詩後,說了什麽——隅隅私語,使她心平和,宛如迴到故鄉,美好的龍鱗湖。


    「靄然。」


    飄散的思緒如鳥兒迴籠,徒剩空中無形幻羽。白靄然驀地旋身,美顏一亮。「姊夫!」


    羅炯緩步走來。背後的雅代無聲離開了望塔天台。


    「靄然,怎麽在這裏吹寒風?」羅炯一接近她,便皺眉,語氣帶著濃濃的不讚成。這個地方太冷,植物表麵結了一層結了霧淞,寒氣逼人,她眼睛周圍都凍紅了。「你這麽不懂得照顧自己……」大掌撫撫她的發,搖了搖頭。


    白靄然拉住羅炯的手,眼眶潮濕。「姊夫,你怎麽會來?」


    羅炯盯著白靄然的臉,久久不語。


    白靄然被看得有點心慌,隻好垂下臉龐,轉身往天台邊的岩石台座走。


    羅炯也走過去,眺望遠方海景,眉微挑。「這兒看得到皇家——」


    「皇家?」白靄然轉頭呢喃。


    羅炯指著荊棘海孤島,對她說:「那是祭老太夫人的娘家。我就是從那兒過來的,看起來很近,坐船得花上半天的時間——」


    「姊夫坐船過來的嗎?」白靄然幽幽問道,有點鼻音。


    羅炯眸光沈了沉。「這港城沒有機場,搭機的話,得入境鄰近國家轉陸路過來,反而麻煩。皇家一位年輕少爺最近組了慈善隊,過來招兵買馬,我搭他的順風船來看你。」


    白靄然點點頭,紅唇朝掌心嗬氣,輕輕搓手。


    「靄然,」羅炯大掌搭著她的肩,將她拉近。「你凍壞了。」他一說,她的眼淚汨汨沁流。


    「姊夫,這裏真的很冷……」


    「嗯。」羅炯輕應,攬著她,旋身往了望塔裏走。


    白靄然頭靠著他的肩懷,汲取家人的溫暖。


    「你肚子餓了吧,姊夫剛剛看到港口一帶有不少餐館,我們去吃頓熱的。」羅炯摟緊她纖瘦的肩。這是他妻子白曉然最疼惜的小堂妹,白氏家族的寶貝老幺,她心地柔軟純良,受委屈從不說,教人難以放心。「你這次選擇來這個地方,你曉然姊很擔心。」


    「對不起……」她柔聲低語,音調縹緲得像霧,幾乎聽不見。


    海霧彌漫碼頭大街小巷。午餐時間,eyecontact裏坐滿人。大部分客人是無疆界學園裏的學生。羅炯發現學生來得越多,白靄然越顯得不自在。這些學生若有意似無意,總會在經過時,瞅白靄然一眼。羅炯知道妻子家族的女孩都有著天仙美貌,但這些眼神,並不是欣賞的眼神。白靄然在這兒肯定是出了事。


    羅炯斂眸,喝著餐後茶,視線移向白靄然的餐盤。那骨瓷主餐盤中的白蘭地鴨胸肉排幾乎沒動半口,湯碗裏的熱湯也沒喝,早冷了。她隻吃了幾口沙拉,柔荑無意識地剝著麵包好久了。


    「靄然,」羅炯放下茶杯,出聲道:「還想吃些什麽嗎?」


    白靄然雙眸對上羅炯,好一會兒才說:「不用了,姊夫。我吃飽——」


    「你什麽都沒吃。」羅炯打斷她的嗓音。侍者同時過來詢問,是否幫女士上甜點。


    「不用了,」白靄然搖搖頭,抱歉地說:「姊夫,其實我不餓,我們可以走了,好嗎……」


    羅炯遣退侍者,盯著白靄然心神不定的美顏。早在了望塔天台,他就看出她的不對勁,這一頓飯,讓她如坐針氈,來來去去的眼神,那麽令她想勘堋B蘧忌焓治兆∷的手,感覺她掌心太過冰冷。「靄然——」


    「嘿!海島美女!」一個高壯的女人無禮地出現在他們桌邊。她眨了眨眼,粗魯地拍了羅炯一下,驚訝地說:「海島美女的新歡呀?!」


    羅炯皺凝濃眉,看著白靄然臉色一寸寸轉白。「女士有話要說,先請坐。」大掌往旁一探,拉過鄰桌的一把椅子。


    女人先是嚇了一跳。「我的老天,你身手真好,會功夫啊?!」然後擺擺手。


    「不坐、不坐,我站著說就好……」


    餐廳裏的視線全集中過來。


    女人賊笑,壓低聲音對羅炯道:「老兄,你是新來的嗎?現在才加入賭局太晚了,不過你倒可撿個現成……柏多明我就算蠻幹成功,要出隊了,也沒多少時間享受……至於,那個與謝野學……重傷臥床,贏了,也無福享受……嘿嘿,我們學園這個海島來的交換學生可了得了,飛快又要換男人……虧她在化裝舞會那天還一副清純咧——」


    「說夠了,女士。」羅炯嗓音極沉上局大的身軀離開座位,繞過桌子,牽起白靄然,買單出門。


    他們走往港口碼頭。濃霧讓來往的行人看不清彼此,這樣最好,她想躲藏。


    羅炯握著她的手,急步走。賭局、柏多明我、與謝野學,三個關鍵詞,他完全知道是怎麽迴事。他與妻子戀愛時,靄然在他們之間扮演小愛神,為他和妻子傳遞情意,當時,她還是個小姑娘,纖細、脆弱又甜美,妻子跟他嘔氣冷戰,她憂愁,妻子跟他相處良好,她快樂。他想,將來他要是有女兒必定也是像靄然一樣心地柔軟,他會好好疼惜她、保護她。他們羅家一直到他侄女出生前,從沒一個女兒,他們很珍惜女孩。靄然是他的妹妹、他的女兒,誰也不能欺負她!


    羅炯將白靄然攬進臂彎裏頭,俊顏怒氣衝衝。


    「你有遠大誌業嗎?想成為英雄偉人嗎?想和帶劍流亡的貴族一起為愛行天涯嗎?」那艘招兵買馬的大船,停泊在十三號碼頭,桅燈杆上的花布長尾旗在流霧中自由飄揚。


    「應征請上船、應征請上船——」一名年輕的混血男子舉著木牌對路人宣傳道:「甲板有貴族親自為您服務,應征請上船——」


    柏多明我經過十三號碼頭,腳步停頓了一下,觀賞霧海中的龐然大物。


    「這位好漢,應征嗎?」舉牌的混血男子趨近拍多明我。「請上船、請上船——」


    「布龍泰!」一個叫聲自大船上傳來。


    混血男子轉頭。柏多明我同時看向那抹霧中人影。


    「你不要隻拉男人,多找些美女,行嗎?」說完,那霧中人影離開船舷。


    「這裏哪有什麽美女……」混血男子嘀咕。


    柏多明我收迴視線,邁步前行。


    「等等,好漢——」混血男子拉住柏多明我。「你不考慮考慮嗎?你有遠大的誌業、你想成為英雄偉人嗎?」


    「我不是你們要的人。」柏多明我淡淡迴道,另一掌抓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那……名字!留個名字……」混血男子不放棄似的,緊跟著柏多明我。「留個名字總行吧?」他很纏人。


    柏多明我迴首。「別跟了。」他說著,腳下未停,這麽一個分神,撞上反方向行人。


    「抱歉。」柏多明我反射地探手扶人。


    「我沒事。」柔細的嗓音隨霧輕飄。


    柏多明我對上她慢慢仰起的美顏。


    白靄然震了一下,眼簾映著他沉峻的臉容。


    「靄然,撞疼了?」她身邊的羅炯出聲。


    「羅先生,你迴來了……」混血男子語氣興奮,指著柏多明我。「你看看這位好漢,是不是很適合加入我們的隊伍——」接著,他注意到白靄然,轉而不自覺地呢喃:「皇要的美女……」


    「是你——」羅炯對上柏多明我,立刻將白靄然拉到背後。「我記得你就叫柏多明我?」


    他的語句有些怪。柏多明我斂眸看著他,也看他背後的白靄然。「我們在電梯裏見過,羅炯先生。」他說。


    「羅先生,這位美——」


    「渾蛋!」羅炯一聲低吼,打斷了混血男子的聲音。


    混血男子瞠目結舌,看著羅炯一記閃電似的勾拳擊向柏多明我俊臉。


    柏多明我完全來不及防備,高大的身軀連續後退,摔跌在地上。


    「起來!」羅炯上前,揪起柏多明我。


    「姊夫!」白靄然大叫,美眸驚懼地看著柏多明我冒血的鼻子。


    「這是教訓你不該欺侮靄然!」羅炯拉提肘臂,又將揮拳。


    「不是的……」白靄然焦急搖著頭,柔莢抓住羅炯強壯的臂膀。「不是的,姊夫——」


    「白靄然,」柏多明我發出嗓音,嘴角流出血來。「放開他的手。」他看著她,俊顏孤絕的神情,像個壯士。「我是個惡棍,別忘了我對你做過的一切,將成為你心中的陰影。我亦不會忘卻你柔軟豐盈的酥胸、敏感活潑的乳頭、甜美誘人的紅唇……」


    他是故意的。白靄然瞅著他,視線顫動。他連這種時候,都這麽可惡,耍無賴比他的命還重要?她的眼淚滾了下來。


    「該死!」羅炯揮拳了。


    柏多明我再次倒地。羅炯馬上揪起他,把他當沙包。柏多明我根本不抵抗,任羅炯的硬拳落在自己身上。


    他是故意的……白靄然搖著頭,猛掉淚,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男人打架,美女閃避。」混血男子拉著白靄然,往大船舷梯走。


    濃霧圍觀這場血腥,阻絕她的視線。柏多明我的嗓音,帶著一種惆悵的疼痛,在侵占她的心。


    我是個惡棍,別忘了我對你做過的一切……


    如果沒辦法讓你喜歡我——我便要成為你所厭惡的人。


    白靄然不斷地搖著頭,身子簌簌發抖,猶如虛弱的秋風落葉,被拉上大船甲板。


    「幫你找來美女了!」一個喊聲掠過。


    「我看看——」一道影子接近她。「果然是絕色美人!適合待在我的船。」迷人的男中音。「你好——」拖長的柔和語調,像天空一樣,給人無邊無際的自由感覺。


    白靄然緩緩抬眸,重拾注意力,看見男人的長相跟嗓音一樣。


    「我是皇泰清。」男人有雙琥珀色眼眸,氣質優越。


    白靄然眸光飄閃,紅唇微顫,說:「你就是帶劍流亡的貴族嗎?」


    男人盯著她美麗的淚顏,沉吟了一會兒,挑唇,攤展雙手。「我是浪蕩子,讓我們一起自由吧——」


    這一刻,她想起了——男人吟詩後的喝喝私品


    白靄然,你不是孤島,我不會讓你成為孤島。


    白靄然,你是自由的,像雲一樣、像霧一樣,你不會被傷害,你隨時可以飄散,你是自由的……


    白色的雲霧在窗外飛掠,過往時間無法追迴。在這十萬尺高的平流層,別說荊棘海遠了,任何海都已看不見。那時而噴白時而翻藍的窗景,像荊棘海奔騰的巨浪冰鏈,繞刺著他的大腦,冰凍他的血液,這種滋味很難自心中消除。


    多少次,他在迷霧中搜尋那抹纖纖倩影。多少次,他站在不知名碼頭,想著那天大船離港的情景。他的嘴淌滿鮮血,咽下,如此苦澀。


    他從來沒對她隱瞞……


    即便會成為她心中的陰影,他也願意……


    他經常夢見她,次數已多到掩蓋成長特殊經曆帶來的夢魘——遇見她,他作美夢。


    他要成為她心中的陰影——愛的陰影。


    「柏學長,聽說你又和上頭杠上了?」達凱背著攝影器材,從上飛機那一刻起,就開始紀錄此次出隊的日誌,「真搞不懂,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還多此一舉訓你幹麽……」


    柏多明我拉上窗布,取下扣在肩帶的貝雷帽,蓋著臉,躺入椅中休息。


    「柏學長,」達凱坐入他隔壁的空位,說:「你就是非得和那個皇泰清碰頭,對吧——」


    「凱,你就是非得在我耳邊叨念,對吧?」柏多明我的嗓音自貝雷帽中低低傳出。「我到裏麵睡。」他拿開帽子,起身離座。


    「柏學長……」達凱也站起,跟著他。「我——」


    「凱,泡杯咖啡過來。」一個命令打斷達凱。


    另一個聲音接續道:「這邊也要。」


    達凱頓了頓腳步,前瞻後顧,又看看帕多明我往尾艙走的身影。


    「達凱!」連名帶姓,等咖啡的學長不容他片刻遲疑。


    「好好好,馬上煮。」達凱旋身往前艙廚房走了兩步,又迴頭,朝柏多明我喊道:「你要咖啡嗎,柏學長?」


    柏多明我沒停腳、沒迴首,揚高貝雷帽,甩轉一圈。


    「有好豆子的說……」達凱嘀咕了句,摸摸鼻子,走向廚房。在這架無國界組織的專機裏,他資曆最淺,是菜鳥,隻能甘從驅使。


    柏多明我領著這支隊伍七年了,他是無疆界學園有史以來,第一個一出隊就被任命為領隊的精英,組織很看中他的能力。前五年,他把組織交付的任務,辦得完美,從無缺失,組織對他越來越信賴,嘉獎記功不斷。可不知為什麽,兩年前某一次任務後,他開始不服組織下達的任務命令,往往組織要他到這個國家,他偏去那個國家,他開始自主行事,完全不管命令章程,弄得組織上層雞飛狗跳,訓誡他多次,他卻依然故我,兩年來,上層不知道他何以我行我素,但同樣是救人做善事,好吧,任他去他想救的地方救——他的隊伍成了組織裏最特立獨行的一支。


    柏多明我打開休息艙房的門,走進去,脫下外套,坐在床邊,正準備躺下,外頭傳來聲響。


    「柏,流遠老師找你。」是隊上唯一的女性——雅代的嗓音。


    柏多明我起身!重新穿上外套,前去開門。「什麽事?」


    門外的雅代搖搖頭,閃過他胸前,進入房間裏。


    柏多明我出門,關上門,移往隔壁房。示意性地敲兩下門板,他轉動門把,進入房裏。


    「我總算理出一點端倪了——」麵門書桌後的中年男子關掉台燈,抬眸,笑看柏多明我。男人有張性格而不失俊美的瞼龐,笑時,深邃的眼角有點皺紋,微卷的發略呈灰白,屬於那種越上年紀越有魅力的男人——危險中年人。「麵對我們這些師長,你還真深藏不露……」


    柏多明我挑眉。「有什麽指教?流遠老師——」


    「你不用叫得這麽刻意。」男子保持著微笑—站起身,拿著手裏的資料看著,邊走到柏多明我身邊,拍拍他的肩。「是七年前那個交換學生對嗎?」


    柏多明我神情問了一下,對上男人的眼睛。「我必須什麽事情都向你報告,」他揚唇,攤手。「是嗎?指導者——」


    男人一笑,將手上的資料放迴書桌。「如果你願意,我洗耳恭聽。」


    柏多明我咧嘴,露出整齊的白牙。「你可以繼續理出更多端倪,父親——」他移動身形,走出房門。


    男人神情定了定,過了好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


    即便離開無疆界學園五年,白靄然仍不時會想起柏多明我。跟隨皇泰清的船艇到各地行善,在這個國家、那個國家,遇見與他穿相同製服的男人,她總會刻意轉開臉,她早就不想再見到他……


    也還好,他們遇到的無國界組織慈善隊伍,從來不是他。聽說他們是搭專機行善的,所以不用擔心會在哪個港口碼頭見到他。


    科茨港的機場早被海嘯摧毀,他們進駐一個星期來,還沒遇上無國界組織慈善隊伍。


    「我以為他們一向效率比我們快的,」皇泰清帶著自己隊伍裏的幾名成員,送晚餐到醫療帳給傷患後,感歎地說:「藥品還是不夠,其它慈善隊的醫療專業人員也不足。」


    「隻能等那些『白貝雷帥哥』們來了……」皇氏隊伍裏的廚師格麗說著。


    「不過,」白靄然垂眸,淡淡地說:「所有傷患的情況已有好轉。」


    「那倒是,來了一個星期,今晚可以稍微好好休息了。」皇泰清朗朗一笑。「走吧,先迴船上再說。留那個『小禍星』守船,我可不放心。」


    一行人慢慢往港邊走。這個地方,傍晚也會起霧,他們的船艇在夕陽餘暉中,透著神秘的朦朧美。白靄然站在岸上,頓了頓。這是一個空曠冷清的殘破碼頭,他們剛來時,情況很慘,令人不忍卒睹。經過幾支團體分工處理後,已是好多了。


    輕霧和風吹拂臉龐,白靄然迴神,發現同伴都已上船了。她搖了搖頭,笑自己多心。這世上有許多不美好的事,那不過都是生命中極小的一環……這個地方的霧跟荊棘海的,一點都不同。


    「請問是『皇』隊伍嗎?」這個嗓音……


    白靄然輕輕震了一下,沒迴頭,提步往舷梯上走。


    「別走。」沈穩的腳步聲漫上了舷梯。


    白靄然心猛然跳快,急了。


    「我叫你別走。」男人的手臂攬住她的腰,扳轉她的身子。


    他們相遇了。


    輕霧如紗,他眼前的絕色容顏,早在他發出嗓音前,就已在他腦海裏盤旋,吸取他的腦汁。


    「你好,我是柏多明我——」


    輕霧裏,她柔亮的眼神模糊了,光影難辨,那沉峻的臉龐依舊,隻是更加成熟俊邁。


    「我代表無國界組織慈善隊,我們剛到此地。聽說,你們負責提供醫療藥品,傷患的資料都在你們這兒。我想找你們領隊協調日後工作分配……」他說著,沈鬱的嗓音唱起〈youaresobeatiful〉。


    她的視線完全模糊了——是霧變濃了,是天色暗了。


    荊棘海的迷霧經過了五年,竟飄至這兒來……


    她的唇被一個灼熱氣息封住了,柔軟的胸乳有一雙大掌在遊移。


    「好痛……五年前的傷,讓我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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