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感覺自己的全身都被“放空”。


    他的身體,他的意誌,他的所有的一切,都被“放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行走了多久。


    他的靈魂力量也早已被風雪山“吸收”殆盡,而他的意誌,也在一直被無盡的風雪消磨著,摧殘著,擊打著。


    如果不是懷裏仍舊存留的溫熱,讓他能夠感知到自己在做什麽,或許他也會被無盡的風雪所埋沒,死在這條兩萬裏的風雪山路上。


    林放懷中抱著蘇瀲晴,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承擔了蘇瀲晴的壓力。


    但蘇瀲晴也和林放一樣,她的意誌也在經曆著風雪山的考驗,並且,尤為特殊的是,蘇瀲晴的靈魂力量,也在自主地抵抗著風雪山的“吸收”。


    因此,這並不是林放替蘇瀲晴承擔一部分壓力就能夠改變的結果。


    林放隻能夠隱約感受到,蘇瀲晴的肌膚似乎變得越來越冰冷,但是仍然有一定的脈搏跳動,林放的意識很“放空”。他隻能有一定的感知,卻沒有去思考,去探索。


    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做不到。


    某一時刻,林放覺得自己太過疲累,他的身體太過沉重,他仿佛已經無法再邁出下一步。


    他的眼前是無盡的白,全部都是雪的顏色。


    他的眼皮早就難以抬起,勉強隻能眯起一條細縫,他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恍惚之間。


    他似乎看到了唐婉在遙遠的風域天鳳殿,在岌岌可危的局勢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唐婉的楚楚可憐和堅強,在哀婉和等待中一次又一次落淚……


    他仿佛看到了在神秘聖域的嶽梓薇,她似乎立於群山之巔,讓人不敢高攀,她仿佛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子,受到天底下諸多青年俊傑的追求愛慕……


    他好像看見了流落在蠻域各處的寧雨兒,白秋水和東方落月,也許她們乘坐破界舟離開後,並未能夠抵達安全的地方,又或許在風起雲湧的蠻域,遇到了更加難以招惹的敵人……


    他隱約進入了一片魔氣氤氳的大海,那裏是炎魔海,炎魔海恍若也卷起滔天巨浪,一線白條席卷,海底龍宮似乎已經出世,各方群雄湧入,古魔帝國強者蒞臨,作為炎魔海公主的楚伊人力排眾議,鏖戰眾強,似乎隻為等那龍宮中的一人出來……


    林放的意識變得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模糊。


    他已經感受不到了自己的脈搏和心跳,他宛若墜入了無盡的冰窟深淵,那裏隻有黑暗和冰冷,隻有死亡和枯寂。


    “林放!抓住我,抓住我!”


    一道焦急的聲音在林放的耳畔迴響。


    那聲音十分的熟悉,似乎就在自己的身旁,離自己非常之近,可林放又覺得如夢似幻,仿佛遠在天邊。


    但他知道,那聲音是在救自己。


    於是,仿佛溺水了的林放,掙紮著,拚命地朝那道聲音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對方。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林放還真就像那溺水的孩童,看見長輩在岸邊朝自己伸出手來,就不顧一切地去抓。


    可是那種無助和絕望一直籠罩在林放的心頭,他看不到,什麽也看不到,隻有黑暗和枯寂,那道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他似乎距離那道聲音越來越遠了。


    (


    直至,他再也聽不到那道聲音。


    林放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如果非要說,那就隻有黑暗,乃至於,他已經沒有用眼睛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睜開的,到底能不能夠睜開。


    一種冰冷將他包裹。


    他處於一塊冰冷的水中,他終於迸發出活著的信念和意誌,他要活下去,他要脫離這片冰冷和黑暗,他要尋找生的方向。


    他開始奮力的遊,他妄圖去岸邊。


    他沒有放棄,一直在拚命地遊,一直在堅持著,終於,他看到了岸,並且直接朝著岸遊了過去。


    可是當他看到那條岸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個灰黑色的漩渦,一個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要將萬物生靈都煉化的漩渦!


    “不!”


    “邪尊!”


    “休想再操控我!”


    “我絕不再入你的掌控!”


    林放怒吼著。


    《大衍噬天訣》縱然是這天地間最強的道法,他也絕不會再修煉!


    他要做自己,絕不會做邪尊奪舍的對象,亦或者逐漸失去自我本心的傀儡!


    “我不信隻有此岸!”林放怒吼一聲,他頭也不迴地轉身,仍然在冰冷的水裏有著,盡管他的身體早已沒有了知覺,可他仍然是覺得,這水就是冰冷的,看不見的黑暗。


    終於,又過了一段時間。


    他看到了一片光,一片聖潔的光,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桂樹,那桂樹居然長在月亮上!


    月亮上,似乎還有人在蕩著秋幹!


    當林放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分明清楚地聽到,月亮的桂樹上,似乎傳來了一道驚疑的聲音。


    但他聽不清楚,更看不清!


    “太月幹秋,光華永存!”


    林放再一次愣住。


    這裏的氣息很祥和,很聖潔,聖潔到了,他但凡有一點罪過,都會生出愧疚和自責,但同時,這裏又帶著一種高於世外的縹緲。


    似乎,這裏是眾生參拜的地方,這裏是天地的另外一極,這裏不是黑暗,但也不是純粹的光明,這裏是部分人的光明,是向往“月”的光明!


    林放有過那麽一瞬間的猶豫,可他仍然是搖頭了。


    “這裏的光,也許會是別人的光,但不會是我的。”


    “我知道它很好,但並不適合我。”


    林放真的拒絕了上岸,他並沒有登上這個充滿了聖潔光芒的地方……岸上似乎傳來了更多的驚疑,詫異,不解,但林放仍然是聽不清楚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的人。


    他轉身離開了,他繼續在冰冷黑暗的水中泡著,遊蕩著。


    這一次,他真的越走越遠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夠再遇到一條岸,哪怕那並不會是他理想的岸。


    惶恐,迷惘,恐懼,後悔,種種複雜的情緒開始在林放的心頭滋生。


    他會害怕,如果自己再也找不到下一條暗,該怎麽辦?難道要真的徹底迷失在這無邊冰冷的黑暗中?


    他會迷惘,他已經沒有了方向,沒有了辨識,再也看不到一點不同的變化。


    他恐懼,恐懼這裏的寂寥,恐懼隻有他一個人。


    他隱隱後悔,後悔自己剛才沒有登上那條充滿聖潔光芒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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