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下題有碑文:薑皇者,自古之伯樂也,乘一葉扁舟遊四海,點化世間凡靈,乃集天蘊慧根之人。


    吾初次與其交手,難知其深淺,遂自歎不如矣,然,時隔三年,吾再戰之,已可颯然勝之。


    這是此方天地的主人刻下的對這位釣魚老叟,稱之為薑皇的評價。


    林放看到這裏也不由得驚訝,從先前的兩位武皇雕像下麵的評價來看,這個小世界的主人,是何等的天縱奇才,必然也是一位心氣極高,無法無天的人物,否則如何敢那般對前麵的文皇和兵皇給予評價?


    就是先前對那“兵皇”的評價;殺力無限,戰力無窮。然而兵皇依舊敗在了他的手中,可想而知此方天地主人有多麽恐怖。


    可饒是如此,在這第三座雕像,釣魚老叟雕像下方的碑文上,此方天地主人竟然刻下,初次與其交手便自歎不如的文字,可見被稱為“薑皇”的釣魚老叟有多麽的了不得。


    “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此時此刻,林放忽地發覺那釣魚老叟似乎活了過來,老叟踩著一葉扁舟,在茫茫四海之上飄蕩,隨波逐流,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他手中的魚竿魚線,隨著流水而搖擺,魚竿並無餌,也無鉤,海中之魚兒願者上鉤。


    這是心境的悠然愜意,是人生的祥和。


    這樣的一種狀態,是多少凡夫俗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啊!縱然是武道修士,又有幾人能夠這般自在呢?


    釣魚老叟是身心融於天地,天地自在,他自在,他瀟灑悠然,天地也瀟灑悠然。


    觀看到這裏,林放也隻覺得自己的心境發生了一層升華,他生前心中的執念,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執念仍然存在,可心境卻是有了改變。


    他就是他,獨一無二的他,沒有誰可以操控他,沒有誰可以強行改變他的意願,他本就該是這樣的。


    天地之間的萬事萬物其實都應該是這樣。


    生於天地間,來去悠然,生如此,死亦如此。


    林放心神起敬,他朝著釣魚老叟的雕像拱手一拜,很是敬重,這位釣魚老叟,點化世間凡靈,自古之伯樂者。


    雖不明白此方天地的主人如何給予釣魚老叟這般的評價,可林放也能夠感覺到其中充斥著的敬意。


    林放忍不住想到:若是這位薑皇還在世的話,真想與他共聚一處,一同垂釣,這將是一件天地快哉我亦快哉的事情。


    恐怕世間沒有比這更為悠閑的事情了吧?


    林放如是想著,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整個人也極為的放鬆愜意,身上似乎再沒有枷鎖禁錮。


    繼續朝著這個方向走,林放再一次瞧見了幾座雕像,這幾座雕像倒是都排在一起,而且下方的碑文隻有名號,其餘的什麽都沒有了。


    連評價都沒有,而且雕像的神韻方麵也大不如前麵的幾座雕像。


    看到這裏,林放不由得哭笑,想來是在此方天地的主人眼裏,這幾位武皇或許不怎麽樣,但是又礙於麵子,或者是單純地為了給這方洞天世界增添一些事物,才隨手敷衍地立下了這幾座雕像,也因此碑文上隻得寥寥幾筆的名號撰寫,連評價也懶得做了。


    “古皇,明皇,北皇。”


    林放一眼望去,三座雕像並肩而立,這三位武皇雕像下的碑文上隻有名號。


    當先一位是一個蒼老之人,眉宇間是關於天下蒼生的憂愁;


    中間一位是一個羽扇中年人,和文皇的裝束有些相像,不過氣度神韻上要差不少,羽扇中年的眼眸中流露出睿智的光澤;


    最右邊的一位,則是類似於前兩人的護衛一般的存在,他腰間配著一柄古劍,眉宇間藏著鋒芒,相貌堂堂,身形魁梧,看起來十分的英武不凡。


    料想此方天地之主,將這三位皇者放在一起也是有著他的道理,哪怕僅僅隨手而為。


    林放也是將這三座武皇雕像的樣貌給記了下來,畢竟不管再怎麽說,這可是武皇強者!真正的武道稱皇的存在!


    而且別看林放所猜測的,此方天地的主人,對這三位武皇的評價不高,或者是幹脆就沒有評價。


    但是這三位武皇能夠被此方天地的主人記住,並且建立雕像放在這方小天地之內,就已經證明了這三位武皇的恐怖絕倫了。


    隻是在林放一路走來的感受下,這一方小天地,即林放現在所處的這個好似一片世外桃源的地方,此地的主人,大抵是一位無比驚豔,甚至沒準兒是一個前無古人的人物,因而站在此人的視角下,也才會生出了那三位並排而立的武皇也不過如此的慨歎。


    此時,林放已經快走到這座小天地的中心了。


    林放甚至是已經忘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大抵是三魂七魄進入拜魔古堡,才來到的這裏。


    郎朗青天,白雲萬裏,微風和煦。


    這便是這座小天地的麵貌。


    林放越過了三座武皇雕像,繼續朝著他選擇的方向前進,隻是這一次,他走了好久好久,走過的路程比之先前的那些雕像相隔的距離還要遠。


    某一時刻,林放頓住了腳步。


    他仿佛看見了一位睥睨天下,無所畏懼的年輕男子,他好像站在一處高山之上,在遙望著某一處,他的腳下是無盡的雲海,眼眸中是浩渺的天穹。


    林放驀地從心底生出一種高處不勝寒之意,仿佛,他就是那個站在高山之巔的男子。


    “他是誰?”


    “他是誰?”


    兩道聲音從林放身上冒了出來。


    一道聲音是從林放口中說出來的,另一道是從另一個本我林放口中說出的。


    同時同步,沒有絲毫間隔。


    前方,林放再一次望見了一座雕像。


    此前的雕像全部都是男子,而這一迴,這座獨立的雕像,卻是一位女子。


    望見這座雕像的時候,林放便不自禁地生出了天下絕色,紅塵無憂的心緒。


    仿佛當真有一位絕代芳華的女子亭亭而立在遠方。


    事實上,林放根本看不清那女子雕像的容貌,並非是有意雕刻得模糊,而是林放偏偏就看不清楚。


    “她又是誰?”


    “她又是誰?”


    林放再次忍不住發問,這一迴他的好奇心更加濃重,或許是心中的一點男子氣概作祟,想見識一下這天底下到底有怎樣絕代芳華的女子,如何得令人著迷。


    林放朝前走去,他距離那座雕像愈來愈近。


    女子雕像似乎栩栩如生了起來。


    女子氣勢霸道,如君臨天下的女皇,卻又帶著我見猶憐的溫婉柔弱氣質,使人生出憐惜之意。


    就像是那鋒芒淩厲,屹立雪山之巔,寒冬枝頭的傲雪紅梅,又好似款款開放在空穀中的月夜幽蘭。


    這座雕像下方也同樣沒有碑文,卻又些許潦草而生硬的痕跡。


    就好像是,有人提起了筆,卻是不知該如何下筆,不知該撰寫什麽,帶著猶豫,掙紮,興許還有不可描述的憧憬和愛慕。


    唯有石碑右下角刻著兩個小字:萱皇。


    “萱皇”二字刻得極為認真,似乎每一筆都用盡了力氣和思緒。當林放的目光落在這兩個字上的時候,他隱隱感覺,那佇立在遠方高山之巔的年輕男子似乎也迴過了頭來,神情地望著那座女子雕像。


    這兩個小字似乎要極盡一切,來表述那位“萱皇”的美,各種意蘊顯得竭力而深沉。


    林放輕輕搖頭,歎道:“看來,這方天地的主人,也是一個癡情人。”


    “縱然再如何天縱奇才,再如何亙古無雙,終究也還是拜倒在了這位‘萱皇’姑娘的石榴裙下。”


    林放輕輕一笑,這迴倒是覺得那立下雕像撰寫碑文之人,終於和常人一般無二了。


    隻是林放沒有發現,當他說出“姑娘”二字時,女子雕像的眼眸似乎動了一動,若有一抹神韻閃爍,朝著林放望來。


    “不過,能夠讓這座小天地的主人,敢於給文皇、兵皇、薑皇等人立雕像寫碑文的這樣一位人物,都傾心的女子,該是如何的驚豔呢?”


    林放真的很好奇,他忍不住朝著女子雕像的容顏望去,試圖窺探一個究竟。


    女子雕像的容顏,好似有著層層迷霧籠罩,讓人無法窺得其真容,起碼林放就看不清楚。


    然而林放並不確定,這到底是雕刻女子雕像的那位天地主人的手筆,或許是占有欲作祟,不願讓他人也窺得“萱皇”的絕代容顏,還是說,是不想褻瀆這位“萱皇”呢?


    林放抬頭望去。


    恰好,女子雕像眼眸中閃爍一抹神韻,雕像似乎活了過來,萱皇似乎真正地出現在了這裏。


    四道目光相交。


    林放一怔,情不自禁開口:“好美的姑娘。”


    萱皇也打量著這個膽敢稱唿自己一聲“姑娘”的人,神色好奇而古怪,更有一抹新奇。


    隻是這一個瞬間很快就消散了,林放也沒有覺得有什麽異樣。


    女子雕像就是一座雕像,哪裏會有真人顯化?


    林放無奈地搖了搖頭,本來也想朝著這位“萱皇”的雕像一拜,可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那幾位紅顏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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