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笑意淺淺的拱手。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隻起個話頭,就明了內裏的意思。


    不過這事也隻是他一人的想法。


    但他有信心。


    這次事了之後,崔家人會改變態度。


    梁康掛心梁帥,沒坐多會兒,便站起來,尋到周小六。


    「世叔,我要即刻趕去救翁翁,這裏就交給你了。」


    聽說是救梁帥,周小六忙不迭答應。


    同時又道:「那個齊二是亡命之徒,若是逼到急處,保不齊便會魚死網破。」


    「你可要萬萬當心。」


    「師叔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與其對上。」


    梁康拱手言道。


    周小六點頭。


    這孩子精明起來不讓福娘,甚至還要超上幾分。


    就是身手不是太好,需得多安排幾個人看著才好。


    瞧出他的擔憂,崔三帶著笑意上前,「放心吧,我跟著一道。」


    周小六眨巴了下眼。


    兩人一起共事的時間不短,對崔三,他也算有些了解。


    崔三可不是個隨便能指使得動的。


    崔三笑的從容,立於梁康身後半步。


    周小六眼眸微閃,明了他的選擇。


    在他想來,這很明智。


    「那就拜託你了,」周小六笑著說道。


    「世叔,徐大身故,徐家定不會善罷甘休,還請世叔整齊兵馬,駐守邊地,若有不對,盡可便宜行事。」


    梁康隨著他往下去,低聲說道。


    「放心,吃了早飯,我這就帶兵出發,」周小六拱手,送兩人到山下。


    眼瞧著兩人登上客船,又塞了一個旅的兵士上去,才放船走。


    舵手吃力的打著舵盤。


    將船劃遠。


    周小六看了會兒,才擺手道:「就地休整兩刻鍾,把痕跡處理下。」


    兵士一聽這話,就知曉大軍要動了。


    急急奔進或倒,或歪的人群裏,把命令傳達下去。


    兵士們立刻從地上跳起來,各自準備起來。


    而在南地。


    對這些事情處於全然不知狀態的柳福兒在幾乎自殺式的衝鋒之後,與謝大裏應外合,在瘴毒發作之前,將城池拿下。


    而後,謝大擒住此城長史,逼問出了製作解毒藥劑的方子。


    總算拉住三百餘兵士邁向地府的腳步。


    同時也止住了柳福兒驟起的殺心。


    一番清掃之後,確定城裏沒有餘孽,柳福兒便與謝大打了個招唿,拉出半城糧食去大營。


    此時的梁二已差不多能自行起臥。


    隻是手腳還沒有力氣。


    彝族長特地調配了補身湯藥,為他進補。


    奈何他體內失了大量的血氣,不論藥補還是食補,都需要時間。


    沒辦法,柳福兒隻得與他商量,是否把南進之事押後。


    畢竟,他們當下糧草也是短缺,便是輜重還夠,也無濟於事。


    梁二也不是個固執己見的,在柳福兒的勸說之下,便也答應下來。


    隨著一聲令下,大軍開始休整,準備班師。


    不想才剛啟程,謝大便把才剛收到的竹筒傳來。


    看著上麵的消息,柳福兒驚訝得合不攏嘴。


    徐大竟然就這麽死了。


    梁二看完,朗笑兩聲。


    「果不愧是我的梁家兒郎。」


    柳福兒斜他。


    這話說得,他虧不虧心?


    明明照顧著長大的是她,教育的是崔大和其他人。


    梁家至多也就占了一半血脈而已。


    不過這話,她也就隻能在心裏嘀咕一句。


    「可這樣,咱們就不好迴去了。」


    柳福兒道:「徐大一死,徐家定然反撲,若不鉗製劉家,隻怕他們兩下合力。」


    「不如就此分而擊之,反倒便宜。」


    梁二微微點頭。


    這主意極好。


    「隻是我這身子……」


    他現在,別說提槍,就是拿刀都很費勁。


    「不礙的,」柳福兒笑,「不是還有我嗎?」


    「再說從這兒去治所還有些距離,這段時間正好讓你休養。」


    梁二看她,微微點頭。


    大軍立時調轉方向,往南行去。


    柳福兒和梁二坐在車上,梁康斜依著柳福兒,望著窗簾輕晃,偶爾照射進來的光線。


    許是此時身體不佳,又或者經了生死關卡,此時的梁二對征討南地已沒有早前的熱情了。


    柳福兒一手扶著他,一手端來湯藥:「來。「


    梁二側眸,端過來,一口幹了。


    嘴角立刻貼了塊蜜餞。


    梁二咬住,側了頭,含糊道:「要是這會兒不是行軍,而是出遊該多好。」


    柳福兒微笑,「以後總有機會。」


    梁二嘆氣。


    以後。


    這天下,不是這兒出狀況,就是那兒有事。


    也不知幾時才能有那個閑情逸緻。


    柳福兒挪來迎枕,扶著他躺好,道:「再睡兒會兒。」


    「等到飯時,我叫你。」


    梁二含糊的應著,閉上眼。


    他所用的藥裏有很重的安神功效,便是不困,也能很快睡去。


    柳福兒將簾子拉好,為他蓋好被子,輕依著車廂,想著收到的消息。


    一晃這麽多年,他們兩個的孩子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甚至,比他老子還要強上幾分。


    若再磨練些時日,那她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柳福兒輕勾嘴角。


    忙了這麽多年,她真的累了。


    若是可以居於小院,日升澆花飲茶,日落看書安歇,再或者帶著幾個懂事僕從,漫步於山水之間,盡情感受這大自然的恩賜,那該有多好。


    梁二發出細微的喊聲,手不自覺的摩挲,拉住柳福兒搭在被角的手。


    微涼的溫度瞬時包裹上來。


    柳福兒低頭看著消瘦蠟黃的麵容,輕輕嘆氣。


    若真到了那天,他會如何選擇呢?


    即便結髮二十年,對這個問題,柳福兒依然沒有底氣。


    時近正午,車子輕晃著停下。


    兵士過來請示,是否就地休整。


    柳福兒撩開簾子,望了眼,道:「就地埋鍋造飯,一併準備出晚上的。」


    「命哨探去前麵探路,至少六十裏以上。」


    探那麽遠?


    這是要急行軍了。


    兵士瞭然,忙闊步往前麵行去,稟告了都尉,又去夥頭軍。


    柳福兒輕攏梁二披散著的頭髮。


    指尖輕撥,露出內裏泛著灰白色的髮絲。


    這次的傷,他傷得很重。


    已經影響壽元了。


    柳福兒一下一下的摸著,


    這樣的他可實在不宜操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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