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刻鍾左右,馮管家帶著個白髮蒼蒼的老郎中趕來。


    看到兒子麵無人色的躺倒,還一身是血,馮管家的臉比馮小郎還白了幾分。


    他急急扯過郎中,道:「煩請先生出手。」


    郎中趕得有些急,還在氣喘。


    但他不敢耽擱,趕忙蹲下來扶脈,而後查看了下傷口,道:「大管家,郎君這腿折了,需得正骨。」


    「然老朽隻精通內科,外科一道隻略有是涉獵,」他遲疑道:「以我之見,此時距城還不遠,不如送郎君去正骨堂,由鄭郎中出手。」


    馮管家登時變臉。


    郎中忙道:「我這裏有些止血散,可給郎君暫且應急。」


    「從這兒到城裏起碼也要半個多時辰,先生當真不能醫治?」


    「不是不能,」郎中道:「郎君身份貴重,豈可一再受罪。」


    「我以為,不如暫且忍得一時,卻無後顧之憂。」


    「也好,就如先生所言。」


    馮管家被郎中最後一句話打動,他轉頭,其後幾個身量精壯的漢子急急過來。


    幾人很是利落的將馮小郎抬起,很快便有車子過來。


    謝大沉默的跟在其後,準備登車。


    馮管家擰眉,道:「你是行兒新收的隨從吧?」


    「主家任性,你身為隨從不知勸阻嗎?」


    謝大拱手一禮,道:「好叫大管家知曉,某雖與郎君一道,卻並非隨從。」


    「且郎君性子又豈是旁人能勸得動的,」謝大身量筆直,定定看他。


    馮管家在劉家,除開劉家家主及幾位數得著的主子之外,幾乎可算得上一言堂。


    還從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當下,他黑了臉,準備讓跟前幾個小廝把人收拾了。


    郎中將褲子小心剪開,正要撒藥,就聽一聲低哼。


    抬眼,正見馮小郎醒轉。


    他忙討好笑了笑,道:「郎君且忍一忍,這藥有些疼。」


    他斟酌的往下撒藥。


    馮小郎這會兒早已疼過了勁,隻覺那條腿已根本不是自己的。


    他轉眼,見自己阿耶,眼眶頓時紅了。


    馮管家忙湊到近前,道:「行兒莫怕,等上了藥,阿耶便讓人送你迴去。」


    「阿耶,我是不是要死了,」馮小郎眼淚順著眼角嘩嘩的流。


    「不會,」馮管家安撫的摸了摸他手臂,道:「就是腿骨斷了,迴去接好,將養些時候便好了。」


    聽說不會殘廢,馮小郎鬆了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吐出,就覺腿根一陣劇痛。


    他當即慘嚎出聲。


    「行兒,」馮管家當即變臉。


    「這藥就是如此,不過見效奇快,」郎中額角冒汗。


    馮小郎控製不住的想要捂腿,謝大一個箭步竄過去,按住他,道:「不能動,能疼說明傷得不重,隻要接上骨,就沒有大礙。」


    馮小郎疼得眼睛瞳孔,瞳孔放大,卻由著謝大按著。


    馮管家眸色微閃,命小廝將人抬上車。


    渾然無視跟著一道上去的謝大。


    周圍的車子皆知曉發生何事,見車子過來,忙命車夫讓路。


    車子得以很快脫離車隊。


    行在越發寬敞的官道上,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馮小郎這會兒越來越覺著疼。


    謝大隻能一邊安撫,一邊催促車夫快些,再快些。


    車廂後,跟車的兩個小廝聽到馮小郎當真在他安撫之下平靜許多,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再不吭氣。


    車子一路直奔城門。


    此時,因著車隊堵在城外的百姓正陸續進城。


    小廝遠遠瞧見,忙跳下車,一溜疾奔趕到門前。


    在車子趕到之前,招唿兵士趕緊清路。


    兵士得知情況,忙不迭叫上其他守城兄弟,將百姓驅趕去兩邊。


    車夫舞著鞭子,疾馳而入。


    小廝又急急跟上,險而又險的跳上座位。


    車夫將車趕得幾乎都要飛起,兩小廝一人一邊,招唿著讓人讓路。


    因著過節,百姓皆走出家門,或逛坊市,或邀朋喚友,準備出遊。


    攤販們抓住機會,擺上裝著茱萸的荷包和菊花糕、九色糕等糕點,招唿來往的行人駐足。


    南地的街市都是並行兩個馬車的寬度。


    但因攤販們擺攤,行人們行走其中,硬是將開闊的馬路占得僅夠一車緩緩通行。


    車夫急著把人送去醫館,哪裏顧得上那些無足輕重的草民。


    一時間,車子經過的街道皆人仰馬翻。


    終於,車子停在了正骨堂門口。


    小廝蹦下來,沒等跨上台階,便吼:「鄭郎中呢,讓他出來。」


    負責接待的夥計正走到門口,看到兩人身上獨屬於劉家小廝的衣裳,登時變了臉色。


    他忙陪著笑臉,躬身到台階邊。


    「兩位,敢問尋我家鄭先生何時?」


    「找他還有能何事,」小廝瞪眼。


    夥計心裏激靈一下,翕翕著竟不成語。


    謝大撩了簾子,從裏麵出來。


    「煩請郎中來幫忙正骨。」


    聽說是這事,夥計心裏長出了口氣。


    「兩位且候,我這就去請先生過來,」他忙躬身一禮,急急奔去內堂。


    很快的,鄭郎中帶著木條和藥箱等物出來。


    見人還在車廂,便踩著腳凳上車。


    撩簾子,看到裏麵躺著的人,他頓時一凜,忙拱手見禮。


    馮小郎已經疼到極限,見他還婆婆媽媽忍不住罵道:「你是傻了不成,還不過來。」


    鄭郎中喏喏,急忙挪到近前。


    謝大掀開被子。


    鄭郎中俯身,把半百頭髮束成髻的木簪自謝大肩頭略過。


    謝大垂下眼,麵色淡淡。


    鄭郎中小心的拉開被剪開的褲管,查看便可,他道:「還請郎君原諒則個。」


    他叫了兩個活計,讓其過來,按住馮小郎。


    謝大往馮小郎頭頂挪過去,順帶挪出地方給夥計。


    「我按住他肩膀。」


    鄭郎中看他。


    能在這個時候還在馮小郎跟前,且神情自如的,想來定是得用的。


    他點頭,做了下示範,道:「郎君就這麽按住,我不說撒手,就別鬆開。」


    謝大點頭,依著他所做,壓住肩頭。


    鄭郎中示意,兩夥計立刻按住馮小郎兩腿。


    鄭郎中深吸了口氣,將蓋住腿的一幹物什去除,兩手按住他腿,用力一掰。


    街市上,瞬時響起馮小郎幾乎沒有人聲的慘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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