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說得哪裏話,」兩兄弟沒想到周小六竟會把大功直接給他們,當下侷促起來。


    老大撓著腦袋,麵色泛紅。


    「這些都是大家的功勞。」


    「老實說,這東西在我實驗的時候可沒這麽大作用。」


    「大兄說得沒錯,」老二接口道:「能如此重創徐家,都賴都尉和郎君運籌得當,還有大家作戰英勇。」


    「當然啦,我們兄弟也占了小小的一點功勞。」


    還挺謙遜。


    這可跟兩兄弟初來時的態度很不相同。


    崔三笑著請兩人入營,提議晚上改善夥食慶賀。


    周小六也有此意,當下附和。


    他叫來門邊的兵士,命其交代夥頭營,將早前製好的醃肉全部拿出來。


    做頓好的。


    至於酒


    徐家還在邊上虎視眈眈,這種可以迷亂心智的事還是免了。


    入夜,章旅帥帶了大批物什迴來。


    其中不乏泡了水的米糧肉菜。


    沾了水的食物都是放不了太久的,尤其此時天氣還很悶熱。


    周小六大手一揮,索性命夥頭房把東西全做了。


    就當是犒賞三軍。


    於是,當月上中天之時,梁家軍們吃上這頓近乎宵夜,卻又豪奢非常的晚飯。


    周小六和崔三郎等人坐與主帳之內。


    幾人以茶代酒,笑著言說今天的戰事。


    而在距此不遠的戰船上。


    田都尉麵色煞白的平躺著。


    「一定要按住了,不能讓他亂動,」一眉須皆是半百的郎中正麵色凝重的交代身側的兵士。


    兵士抿著嘴,用力點頭。


    兩隻蒲扇般的大手微微用力的按著田都尉的肩膀。


    郎中握了握兩手,抓住那枝小巧得僅能一手握住的箭頭。


    深吸一口氣,便用力拔出。


    隨著田都尉毫無意識的一聲悶哼,隨著箭矢而出的還有一股滾燙的鮮血。


    郎中左側,一早準備好的藥童急忙將準備的布壓了上去。


    郎中進箭矢急急拋下,抓了放在跟前的小白瓷瓶。


    就在他傾倒的瞬間,小童將布移開。


    藥粉正好落在傷口之上。


    隻是才一落下,便被湧出的鮮血沖開。


    適才倒上的藥全都白費了。


    郎中皺了下眉,用力磕了下藥瓶。


    一坨分量不小的細粉落在傷口之上。


    這坨分量不小,即便被鮮血衝散一些,也還是有一半留在上頭。


    郎中微微鬆了口氣,等小童把傷口按緊之後,他拿了捆繃帶,以最快的速度將傷口綁好。


    門邊,兵士端著湯藥進來。


    郎中收手,往後退了兩步。


    早前按著田都尉的兵士,立刻將田都尉枕著的枕頭抬高。


    兩人合作著將湯藥餵下。


    郎中手搭他手腕,扶了會兒脈,便收拾藥箱出去。


    一旁,與田都尉極為親近的常都尉急忙跟去外麵。


    「他如何了?」


    郎中嘴唇抿起,麵帶戚色的搖了搖頭。


    「一點希望都沒有?」


    常都尉不甘心的問。


    郎中嘆了口氣,道:「他的時間不多了,若是能醒,興許還能交代一下。」


    言外之意,便是連他能不能醒,都沒有把握了。


    常都尉頓時頹然。


    與徐家的其他都尉不同。


    他是被田都尉一手提拔起來的。


    徐家內部傾軋嚴重。


    如果田都尉就此倒了,那他將來的路怕是不會太順。


    常都尉愁緒百結。


    郎中搖著頭,拱了拱手,迴去自己的艙室。


    常都尉在門口發了片刻,才迴去艙室。


    兩兵士已經餵完了藥,正在收拾。


    常都尉擺了擺手。


    兩兵士便帶著東西退了出去。


    常都尉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出神的看著麵白如紙的貴人。


    曾經兩人攜手陣前,與梁家交戰的場景,在眼前不斷浮現。


    其中不乏兩人相互扶持、支撐,才擋下樑家的一次次進攻。


    常都尉輕嘆了口氣。


    罷了,人活在世上,哪有全都是一帆風順,平步青雲的。


    他能在短短幾年之間就爬到現在位置,已經算是幸運。


    再說,當下戰事不斷,隻要他有真本事,就不怕主上發現不了他的長處。


    想通這一點,常都尉心情好了許多。


    他抬起眼,發現田都尉眉頭微蹙,眼球在眼皮底下輕輕的動著。


    「都尉,」他急忙俯身,湊到田都尉耳邊喚道。


    田都尉眼珠動的越發的急了。


    但他似乎力氣不夠。


    努力半晌,也沒能睜開。


    常都尉急聲喚著,同時揚聲道:「請郎中來。」


    門口,兵士急急去尋人。


    常都尉握著他的手,道:「都尉,咱們已經迴去了,你快醒醒。」


    不知是迴去這兩個字刺激到,還是田都尉終於攢夠了力氣。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嘴唇顫抖的看著常都尉。


    耳聽得他發出含糊聲音,常都尉急忙湊近一些。


    「你想說什麽?」


    田都尉急急喘著,聲音含糊不清。


    常都尉隻好把耳朵湊到其嘴邊。


    隻是,田都尉已沒有氣力再說。


    他長長的抽了口氣,身體開始劇烈抽搐。


    常都尉抬起頭,看著張張嘴,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的他,眼眶終於還是濕潤了。


    郎中從外麵急急趕來。


    沒等趕到跟前,田都尉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郎中把手指探到他鼻息之間,確認之後,他微微搖頭。


    常都尉急忙別開頭,用力抹了把眼睛,側頭道:「給都尉好生拾掇一下,我要迴去寫信。」


    主帥戰死,這是何等的大事。


    常都尉必須第一時間稟告。


    他走到門口,忽的折迴。


    攔住要去打水的兵士,「此事消息不得走漏半分。」


    兵士趕忙點頭。


    常都尉這才迴去艙室,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寫了封關於此一役的戰報兼訃告發了迴去。


    夜半之時,轉船停靠。


    未免軍中騷亂,常都尉放言,田都尉受傷過重,此時不好移動,便在艙內休養。


    一幹事宜可交與他轉交田都尉。


    他素日與田都尉關係親近,平日裏他也曾幫著田都尉處理軍務上的事。


    因此,他這說辭,軍中倒是還算穩定。


    一晃三天,徐家主的信便到了。


    當天,田都尉所在的戰船便離開淮水。


    田都尉叫來軍中所有與他平級的將領,將徐家主的信拿與眾人。


    大家傳看之後,沉默不語。


    田都尉看了一圈,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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