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梁二已經走遠,梁帥喚來館吏,言明要離開。


    館吏大驚,忙道:「將軍可是奉了陛下旨意?」


    梁帥挑眼。


    他此番過來隻是謝恩而已,按理本該早就離開,不過因為受了傷,才耽擱至今。


    至於皇帝所說的提議,也不過是提議。


    且這館吏不過一小吏,這麽問,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


    館吏話已出口,便驚覺自己失言,忙道:「小人是說,將軍可是奉命趕著出去辦差?」


    「你且聽命就是,其他的不必理會,也理會不著,」梁帥如此應答。


    「將軍且候,小人這就去備船。」


    館吏心頭微凜,囁囁著退去門外。


    待到來到梁帥看不見的地方,他喚來一僕從,道:「快去告訴朱郎君,梁帥要走了。」


    僕從躬身,急忙忙往外去。


    館吏望了眼梁帥所在院落,又去另一邊安排船隻。


    不管怎樣,他已經做到該做的了,至於其他,就如梁帥所言,也管不著。


    館吏吆喝著僕從抓緊去採買新鮮時蔬瓜果等物。


    約莫小半個時辰,朱小郎急匆匆趕來。


    館吏才剛備好船隻補給,朱小郎一見他便道:「人呢?」


    「在院裏,」館吏作勢要引他過去。


    朱小郎擺手,側目道:「你做的不錯。」


    言罷,他信步往院子行去。


    館吏心頭微喜,眨巴著眼,望著他背影。


    其後,準備搬抬物什的僕從道:「大人,這些東西還搬上去嗎?」


    「搬,」館吏示意。


    僕從們彎腰抱著箱籠,往搭板上去。


    館吏想了片刻,離開角門,從另一邊小路,來到梁帥所住院落旁邊。


    從這裏,他可以看到朱小郎正躬身向梁帥施禮。


    梁帥神情淡淡,似乎在與他說什麽。


    朱小郎麵容微赧,清秀的臉龐泛著淡淡的紅。


    兩人說了片刻,梁帥拍了拍他肩膀,朱小郎拱手,竟自告奮勇提了梁帥的箱籠,一副要送別的模樣。


    館吏微驚,同時也暗自慶幸。


    虧得自己多了個心眼,不然待會兒可沒他好果子吃。


    他貓了腰,悄悄溜迴角門。


    僕從們已經把物什全都裝上船。


    見館吏過來,便過來迴稟。


    管事擺手,示意各就各位,轉了頭正看到朱小郎陪同梁帥過來。


    他急忙迎上前,示意自己來提箱籠。


    朱小郎笑得和氣,手微微一讓,道:「我來就好。」


    館吏呆了一呆,忙往後讓了一步。


    朱小郎小意示意,請梁帥先行。


    館吏立在原地,望著朱小郎與梁帥和氣的作別。


    待到船起航,館吏來到朱小郎跟前。


    此時,朱小郎麵上已沒有適才的笑意。


    他淡淡睨著館吏,道:「他走前可有說過什麽,或者見過什麽人?」


    「這個,沒有,」館吏吭哧著,不太確定。


    朱小郎橫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館吏的心一陣撲騰騰的急跳。


    他一家老小七口,就指望他這一點薪俸吃飯。


    若是沒了差事,他按個家可就要散了。


    他三步並做兩步的跟在其後,大氣也不敢吭。


    朱小郎行了幾步,感覺背後異樣。


    轉了頭,見是他,便道:「你跟著我作甚?莫不是沒事要幹?」


    這話雖然很不客氣,但他語氣平和,似乎是不計較他的過失了。


    館吏大喜,忙退後兩步,作了個長揖。


    朱小郎輕哼了聲,邁開大步,往院外行去。


    上了馬車,一漢子看似無意的擦著車廂過去。


    「人已經跟上去了。」


    聲音輕而快,隻飄入朱小郎耳中,便散與空氣之中。


    朱小郎嘴角微勾,淡聲道:「進宮。」


    車夫應聲,一甩鞭子,吹動馬匹前行。


    河道上,梁帥坐在窗邊,遙望河岸兩邊的街市。


    商鋪沿著河岸設立,人群在期間川流不息。


    孩子的笑鬧和攤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


    真真是一派和樂安詳的景象。


    梁帥輕嘆了口氣,想起安坐高位那位不食煙火的心血來潮,暗道此番景象也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隻希望他自己能想得明白,莫要隨著性子,任意妄為才好。


    梁帥眉頭緊鎖。


    憶及當年與先帝共事的情誼,眼前再次閃過先帝臨終之時對他的囑託。


    梁帥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變得堅定。


    待到勸迴乖孫,他需得再迴來一趟。


    不管如何,總要盡自己一份力,盡量挽迴這座王朝的傾頹。


    樓船行速不慢,沒多會兒便來到卡口。


    船主拿著辦好的過所下到阜頭。


    沒多會兒,卡口上的閘門緩緩來開,船緩緩行出。


    梁帥來到窗前,遙望遠處,試圖去尋梁二等人的蹤跡。


    其後,兩艘漁船不著痕跡的緊隨其後。


    待到出了城牆守衛的視線範圍,船上幾人貼身船舷下了水。


    一個猛子,便如遊魚一般,竄出極遠。


    沒幾下,便已貼上樓船。


    館吏尋來的人皆是尋常僕從,對這等事情根本沒有防備。


    待到發現不妙時,艙底已近了將近齊腰的水。


    船主大急忙命眾人來堵窟窿。


    僕從裏有經驗老道的,一瞄進水的速度,便道:「這窟窿肯定不止一個,且口子應該也不小,老爺去的地方太遠,這船便是堵上怕也堅持不了太久。」


    船主盯著還在持續上漲的水線,擰緊眉頭道:「即刻返航。」


    僕從們皆各就各位,船主上到頂上的艙室,將情況稟告梁帥,並道:「咱們才剛離城,若趕迴去,再換一艘,也不會耽擱老爺行程。」


    「也好,」梁帥眉頭微動,淡淡點頭。


    船主拱手,下到甲板上,喝令眾人使全力,務必在船沉沒之前,趕迴城裏。


    艙板底部,幾人遊到破開的洞口。


    再次破壞,確定可以穿過,幾人從洞口鑽了進來。


    拉開並沒上閂的門,幾人小心翼翼的探頭。


    船主正忙著吆喝眾人加快速度,根本不曾留意身後。


    幾人貼著艙壁,靈巧的上到二層。


    那裏正是梁帥歇息的艙室。


    幾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一腳踹開門板,手臂順勢一抖,將別在腰際的匕首抽出。


    窗欞邊,另一人也跟著翻滾而入,落地之時,單膝跪地,同樣持刀,呈進攻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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