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嘖了聲,道:「他可就比我大一點。」


    柳福兒柳眉微蹙,道:「他孩子還那麽小,徐家情況又複雜,若他真有不測,她們娘倆以後可怎麽過。」


    「改嫁唄,」梁二漫不經心的道。


    柳福兒斜他道:「你這話說的,若也有一天,我也改嫁?」


    「你敢,」梁二目帶兇光的盯著柳福兒:「你要改嫁,信不信我從地底追上來?」


    「你試試?」


    柳福兒略帶挑釁的道。


    梁二狠狠瞪柳福兒,臉拉得老長。


    柳福兒瞟他一眼,輕嗤道:「瞧瞧,說別人輕鬆,輪到自己就不行了吧。」


    梁二也知柳福兒看重徐四這個朋友。


    他也不想與她置氣,便緩了神色,道:「徐四能跟我比?」


    「我這身子硬朗著呢,少說也能再活五十年。」


    柳福兒笑著搖頭,道:「是,你哪裏是活五十年,就你這身子骨,起碼能活到百歲。」


    「也不用那麽久,」梁二溫柔的看著她,道:「隻要與你同時咽氣,我此生足矣。」


    樸實又帶著溫情的話語如一根撥片,用力撥了下心弦。


    柳福兒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心尖酥酥麻麻的顫抖,並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抿了唇,沒有吭氣。


    紅暈卻從脖頸一路攀升上來。


    梁二輕握住她的手,輕柔的親了親她耳畔,帶著依戀的靠在她肩膀上。


    柳福兒側目看他一眼,將頭靠過去,感覺他纂得很緊的髮髻。


    船身忽然輕輕一震,甲板上傳來些許的響動。


    柳福兒動了動,道:「走吧,下船吧。」


    梁二唔了聲,隨著柳福兒起身,往外走。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


    柳福兒記掛徐四情況,安排人帶著自己帶來的藥材前往吉州,。


    待到晚上,兩人歇息。


    梁二才拉著柳福兒道:「娘子,答應我,不論如何都不要先我而去。」


    柳福兒本已經睡意朦朧,聽得這話,她清醒幾分,道:「怎麽忽然想起說這個了?」


    片刻,她想起白日與梁二討論改嫁和壽數的事,便道:「其實先離開的那個更幸福,起碼不用承擔分離之痛。」


    梁二默了默,道:「便是如此,我也還是希望你能多活一些時候,不論花什麽代價。」


    柳福兒沒有說什麽,隻是把頭靠在他臂膀上。


    梁二展開手,將她抱在懷裏,如拍嬰孩兒一般的,輕拍著她。


    柳福兒安靜的承受著。


    許久,她將手搭在他開闊的肩頭,把臉頰緊貼他臂彎,安心的睡去。


    府外,兵士們身著重甲,嚴肅的行著。


    滿城的燈火隨著夜色漸濃次第熄了。


    整座城池漸漸顯露寧靜之中。


    而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臨安,正在苦戰。


    吳家軍在徐大和王都尉的兩麵夾擊之下,已成頹勢。


    吳二郎拉著吳節度使,道:「阿耶,走吧。」


    吳節度使很是不甘,望著被徐家攻陷的城牆,腳步沉重得根本邁不開。


    阜頭上,吳節度使的親隨眼見遠處有追兵過來,忙大喊:「老爺,快些,再晚便出不去了。」


    吳二郎轉眼,看追兵步步逼近,再見吳節度使還依依不捨,他咬了咬牙,再顧不得顧忌其他,隻化掌為刀,用力劈向節度使後頸。


    吳節度使低哼一聲,搖晃著向後倒去。


    吳二郎和周圍親隨急忙扶住。


    吳二郎示意其中一人將人背起,他護在身側,幾人一路小跑的登上了船。


    搭板在人才一上來之時,便撤開。


    隨後便急速駛向尚未被徐家攻占,又臨海的東城門。


    小船才剛出了卡口,就聽一陣兵器作響,看守那裏的兵士便被徐家軍砍倒。


    吳二郎咬了咬牙,吩咐舵手快些再快些。


    舵手喝令人力加速。


    人力們咬著牙關,用力的劃著名,恨不能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瞭哨迴報,追兵已沒有蹤跡。


    到這時吳二郎才鬆了口氣。


    他轉眼,見吳節度使麵色沉沉,頓時心裏一突,忙起身請罪。


    吳節度使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道:「與你大兄聯繫了?」


    吳二郎點頭,道:「已將信傳了出去,想來明日便會有迴覆。」


    吳節度使點頭,精神很是萎靡。


    吳二郎小意睨他道:「咱們是跟大兄匯合,還是先去接阿娘?」


    吳節度使思忖片刻,道:「你阿娘那邊不急,她們那最是安全,旁人也想不到她們會去那兒。」


    「還是先與你大兄匯合,把其他安頓好了再說。」


    吳二郎拱手,向門外略一示意,又道:「水已經燒好,阿耶可要盥洗一下?」


    吳節度使打量了下自己。


    多日的奮戰,加上內宅女眷的離開,他一時沒有留意,自己身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跡以及斑塊狀的汙痕。


    吳節度使點頭,站起身來。


    才一挺直腰杆,他便輕嘶著去按脖頸。


    吳二郎頓時一凜,佯作沒有發現,快速的退出艙室。


    盥洗之後,父子兩簡單用了些晚飯,便各自歇了。


    艙外,搖曳的燈籠隨著艙室的燈光一併滅了。


    暗夜裏,大船如同一隻幽靈,無聲的劃過水域。


    南州邊界,吳大郎捏著才收到的信,麵色鐵青。


    他叫來親隨,道:「速去弄清侯都尉身在何處?」


    親隨領命。


    吳大郎重新攤開紙條,看了半晌,起身向外走。


    守在門邊的親隨急忙跟來。


    「帶幾個人跟上,」吳大郎說著話,往阜頭行去。


    親隨不敢耽擱,急忙叫了邊上的幾個,緊隨其後。


    天色將明,侯泰便收到傳信。


    他走出艙室,眺望遠處黑洞洞的城池。


    瞭哨似乎察覺了什麽,急忙敲桅杆。


    「什麽事?」


    侯泰抬眼,問道。


    暗夜裏,他聲音擴大幾倍,清楚的傳到瞭哨耳中。


    瞭哨俯下來,迴稟道:「城外好像有船來了。」


    侯泰眉目一凜,抬手一招,便有兵士過來。


    他沉聲,道:「帶幾個人過去看看。」


    兵士領命,快速放下小舟,向瞭哨所指方向劃去。


    侯泰眼仁微微晃動。


    城中已經斷水兩日,以他推斷,最遲後日,城裏的百姓便會支撐不住。


    到時候,城門便會不攻自破。


    希望天能遂人願,讓他可以成事。


    不然……


    侯泰指尖緩緩收緊,紙條隨之皺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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