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二早早趕了迴去。


    他很清楚,柳福兒一語成箴的本事。


    他連番布置兵力,又調遣兵將出城打探。


    待到六月伊始,梁帥與淮南初一交鋒,便有消息迴報,有十幾艘船扮成商船順水道往上,其過所寫明是要去北地。


    梁二帶著消息,興沖沖的迴家尋柳福兒。


    不想卻看到她無力的歪靠在軟枕裏。


    梁二見她麵色不佳,便問:「你怎麽了?」


    柳福兒微勾了嘴角,道:「沒事,女人都這樣。」


    從打那次落水之後,她便落下痛經的毛病。


    經過一番調理之後,已經好了許多。


    她一時大意,便在前幾日用了些涼些的果子,不想就在這裏找迴來了。


    梁二卻不能瞧著柳福兒這樣,他尋了赤槿問怎麽迴事。


    赤槿麵色泛紅,磕磕絆絆的將緣由解釋明白。


    梁二擰起眉頭。


    想到自己娘子每月都要受著苦楚,他心疼不已。


    便問:「可有解決法子?」


    赤槿搖頭,道:「若是抱著暖爐倒也能好些。」


    梁二擺手,示意她下去,自己折身進屋,將軟綿的柳福兒抱去床榻。


    蓋嚴了被子,又把大手貼著薄綢的裙擺探進去。


    柳福兒按住他,麵色泛紅道:「我不行。」


    「我知道,」梁二依舊往裏探,直到來到她小腹處,才老實的停住。


    柳福兒抬眼看梁二。


    梁二問她:「位置可對?」


    柳福兒點頭,略微的調整了下,才舒服的靠進他懷裏。


    沒一會兒,便有些昏然欲睡。


    梁二很怕擾了她,便一直保持著半抱著她的姿勢,耳聽得懷中之人唿吸漸沉,他微微勾起嘴角。


    日落月升,柳福兒終於睡醒。


    她略微的動了動身體,發覺還是早前那般。


    她忙坐起來,轉頭看合眼假寐的梁二。


    腿間猛的傳來一股熱流,她顧不得許多,急忙跳下床,直奔淨房。


    梁二這才睜開眼,並好似抽筋樣的抖著胳膊腿。


    半晌,柳福兒從淨房出來,才來拉他胳膊,道:「麻不?」


    梁二搖頭,道:「沒事。」


    柳福兒鬆了手,坐到椅子上,道:「下次我睡著了,你把我放下就是。」


    梁二笑了笑,從床上起來,道:「餓了。」


    柳福兒呀了聲,這才想起沒吃晚飯。


    兩人吃了頓類似宵夜的晚飯,又擁著躺迴床上。


    梁二這會兒才跟柳福兒說起得來的消息。


    得知黃二郎行動,柳福兒淡笑道:「不急,」她轉眼看梁二,道:「我記得端午時,江陵郡守送來了節禮。」


    她道:「他跟咱們家很熟?」


    梁二嗤鼻道:「他跟誰都熟。」


    柳福兒挑眉。


    梁二道:「那個姓馬的最不是個東西,當初徐家攆著黃二南下時,他嚇得不行,忙不迭的派信使四處求援,後來還扔了城躲出去了。」


    柳福兒抿了下嘴。


    梁二道:「這迴黃二目的明確,肯定是要從江陵借道。我估摸,姓馬的守不住。」


    他道:「怎麽樣?救不救?」


    柳福兒搖頭,道:「讓他過來,等馬郡守親自來求你,你再出兵。」


    她道:「隻追不殺,把他們攆去北邊便好。」


    梁二擰眉沉默一會兒,才道:「黃二手下的都是亂民,所到之處皆如蝗蟲過境。」


    「我若任由他出入,阿耶那邊如何交代?百姓又如何安身?」


    柳福兒默了默,道:「還記得我曾經與你說過的話嗎?」


    她道:「阿耶是忠臣良將,是誓要效忠唐皇的,而帝都便是皇權的象徵之一。」


    「若它破了,起碼也能破些對你們的掣肘。」


    黃二不可置信的看她,半晌才道:「你想借亂民之手,把……」


    柳福兒點頭,十分坦然的迴望。


    她是來自平等自由的社會,對上位者基本沒有多少的敬畏之心。


    梁二有些心動,「可若任由那夥亂民作亂,等他們做大,可就不好收拾了。」


    柳福兒笑著打斷他,「那就趕著他們走。掠奪總需要時間,你速度快些,讓他無力壯大就是了。」


    「你可以趁機安撫慌亂民眾,捎帶休整,讓黃二在曠野喘息,而後再行追擊。」


    梁二目光閃閃,如此那些得救的百姓便會記得梁家的恩德。


    「可那些世家門閥又不是傻的,他們會想不明白?」


    柳福兒笑道:「想不想明白又如何?」


    「這個世道,本就是強者為王的時代,隻要有點腦子的,就知道該怎麽做。至於那些沒腦子的,便是你不收拾,也自會有人料理。」


    梁二道:「娘子,你可知道,你今天的話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柳福兒輕嘆著點頭,道:「便是知道,我才斟酌良久,最終還是我的私心占了上風。」


    梁二收緊手臂,將柳福兒摟得越發的緊了。


    他很清楚柳福兒看似堅強冷淡,其實心腸最是綿軟悲憫。


    可就是這樣的她,為了他,為了梁家,還是製定了這樣的策略。


    柳福兒迴抱住他,將臉貼在他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安靜的合上眼簾。


    一夜無話。


    清晨,梁二去給劉氏請安,順帶說起柳福兒的事,並道:「阿娘,娘子體質太弱,不然早上就免了她的請安吧。」


    劉氏大怒,強忍著才沒發作。


    隻是待到梁二離府,劉氏便差了豆蔻送來兩本女戒。


    柳福兒接過,不由苦笑。


    想著左右已經晚了,便讓赤槿端來熱水。


    猛灌兩碗,覺得身上有些熱乎,才去正院請安。


    進了門,丫鬟迴稟,說夫人早上吹了風,這會兒正歇息。


    柳福兒便道:「既如此,那我便晚些時候再來。」


    她搭著赤槿的手,準備迴去。


    屋裏傳來劉氏軟綿的喝問。


    丫鬟忙迴稟,「是柳夫人來了。」


    劉氏懶懶的嗯了聲,便沒有了下文。


    柳福兒看了眼赤槿,隻得歇了迴去的心思。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也在一點點的拔高。


    柳福兒按著墜痛的肚子,臉色漸漸發白。


    赤槿擔心不已,想扶她坐在廊下。


    屋裏卻傳來豆蔻的傳喚。


    柳福兒輕輕壓了下赤槿,邁步往裏去。


    赤槿展開手心,陽光下竟有微微的水光在閃爍。


    赤槿極快的睃了眼柳福兒的背脊,發現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赤槿咬了下嘴唇,轉頭直奔延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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