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慣例便是迎拜年的賓客,去別家做客。


    柳福兒的腿在將養一個冬天之後,終於徹底恢復。


    汪氏心知劉氏的心結不是一兩天能消,為免柳福兒嫁過去之後,受到掣肘,便帶著柳福兒和十娘出去做客。


    一早有心交好的眾人得知柳福兒會來,俱都挖空了心思設宴。


    有馨香滿園的迎春花會,詩意盎然的文會,還有格調清雅的晚梅會。


    柳福兒雖然將養的白胖了許多,但她本身體能就不太達標,偏偏這些個宴會又都是在外麵舉行。


    一連逛了幾天下來,柳福兒終於沒能抵禦住寒風。


    汪氏得知柳福兒病倒,立時唬得不輕。


    她趕忙停了接下來的邀約,又請了汴州城裏最有名的郎中過來診脈。


    郎中扶了脈後,便捋著鬍子,搖頭不語。


    「怎麽樣了?」


    汪氏見他這般凝重,臉都白了。


    梁家好端端的兒媳婦,要是在司空家有個好歹,那可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


    柳福兒打了個噴嚏,捂著鼻子,側頭來聽。


    郎中吐出一連串之乎者也外帶艱澀難懂的學術詞彙,柳福兒匯總了下,再添點自己的理解。


    大抵就是受風著涼,需要休養,好在沒發燒,喝兩副藥也就好了。


    汪氏鬆了口氣,請郎中去外麵開方子。


    「是我疏忽,早該想到,天還沒徹底迴暖,該再等等的。」


    汪氏很是自責。


    「不關您的事,」柳福兒笑了笑,聲音有些啞,道:「是我體質差,又沒聽您的話,若我多穿些,也就沒事了。」


    汪氏摸摸柳福兒額頭,轉頭吩咐伺赤槿,「多注意這些,要是娘子發熱了,立刻來報。」


    赤槿趕忙點頭。


    柳福兒攏了攏被子,道:「阿娘,有赤槿和重槿在,你就放心吧。」


    她道:「我這裏都是藥味,你有事差人過來就是,待我好了,再去給你請安。」


    聽她這麽說,汪氏鼻子微酸,真心覺得柳福兒年紀不大,人卻實在體貼懂事。


    柳福兒側眸示意赤槿送汪氏。


    汪氏見到,也就隨她意思起身,道:「你別怕,不過是些小病症,兩副藥下去,定然好轉。」


    柳福兒點頭,目送汪氏出門,才閉上眼迷迷糊糊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柳福兒被重槿推醒。


    喝了碗苦藥湯,又喝了些暖胃的甜粥,便又繼續昏睡過去。


    夜半時,柳福兒口渴得厲害,便掙紮著去撩床帳。


    不想才一沾邊,便已有人撩開,並俯身來問:「你要作甚?」


    那人聲音沉而柔,語氣裏滿是關切。


    柳福兒眨了下眼,無力的道:「你怎麽又來了?」


    梁二嗬嗬一笑,道:「我聽說你今天要去劉家赴宴,特地過去。」


    柳福兒拉著他胳膊,示意他扶自己起來。


    不用說,定是沒看到她,便溜來這邊了。


    也幸虧她有睡覺不留人盯著的習慣,不然他真是分分鍾就被人打出去。


    梁二撈過迎枕,疊放到她背後,道:「渴不?」


    柳福兒點頭,又想起黑暗裏,他未必能見,便軟軟的嗯了聲。


    梁二幾步竄到桌邊。


    一摸壺身,隻有些餘溫,便擱到屋中央的炭盆裏。


    又怕柳福兒等急了,急忙迴來道:「水太冷,熱熱再喝。」


    柳福兒點頭,由著他一遍遍去查探溫度,直到滿意了,才把水端來。


    喝了半杯水,她重又躺下。


    梁二摸摸她額頭,有些熱,便問:「冷嗎?」


    依著他的經驗,她一旦染上風寒,定是要發燒的。


    「還行,」柳福兒拉了拉壓在身上帶毛厚被子,把本就不大的小臉遮了一半,同時兩隻冰冷的小腳互相搓了下。


    梁二把床帳攏好,重又窩在腳踏上。


    感覺到動靜的柳福兒探頭,道:「地上涼,還是去榻上吧。」


    梁二歪頭笑了笑,道:「不用,這兒挺好,你一醒我就知道。」


    柳福兒抿了嘴,往裏挪了些,道:「不然你上來吧。」


    鑑於這位體質也不咋過關,柳福兒擔心他步自己後塵。


    梁二聽得這話,如同天音,大喜之下,他踢了鞋子,竄到床邊。


    大床輕晃著發出吱呀響動。


    梁二一頓,緩緩的放慢速度。


    柳福兒能感覺,他一點點躺到自己身側,因為太過小心翼翼,他撐著身體的手臂都有些顫抖。


    柳福兒抿了嘴,淺笑。


    忽然,一隻有力的臂膀悄然探了過來,將被子重又裹好,又確認的掃了遍,才擱在她腰際附近。


    柳福兒繃著身體,靜等了會兒。


    見他當真不再動彈,才放鬆下來。


    早前喝下的藥勁還沒徹底過去,隻安靜的躺了一會兒,她便開始昏昏欲睡。


    梁二放緩了唿吸,傾聽她的動靜,心裏一陣咕嘟嘟的冒泡。


    昔日他也曾有與她為伴的時候。


    但那時身邊還有別人,且他也一心記掛著她的病情,倒也沒有多想。


    而今,他一顆心全都拴在她身上,隻這麽安靜的躺著,聽著她聲音,便已美如神仙。


    柳福兒動了動身體,習慣側睡的她無意識的翻轉身體。


    但她此時被被子緊裹著,動作很不方便,想要掙脫,卻又不得法。


    本就因病而軟弱許多的她哼唧著一拱一拱的。


    梁二半撐起身體,問她:「怎麽了?」


    柳福兒並未醒來,隻繼續哼唧著踢被子。


    梁二怕她著涼,趕忙去蓋。


    柳福兒已十分利落的一腳踢開,並熟練的以腳尖甩得更遠些,才舒服的嘆氣。


    梁二側頭,見她還在睡著,無奈又好笑。


    他坐起來,重新把她裹好,以胳膊代替瓷枕,放到她腦後,環抱她入懷,低低哄著。


    身體被強製禁錮,柳福兒很不滿,哼唧著癟嘴,但到底耐不住他身上火爐樣的溫度,還是沒出息的依偎過去。


    梁二嗬嗬的笑,覺得這樣的柳福兒真是可愛極了。


    他親了下她光潔的額頭,感覺溫度有些高,便又把被子再裹緊了些,才靠在床欄上假寐。


    一夜不知不覺過去,天光微熹,梁二警覺醒來。


    他摸了摸柳福兒額頭,溫溫的,還有些發涼。


    他輕手輕腳的把人放下,翻身下床,而後在院子裏的人醒來之前,翻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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