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劍泉從宅子裏走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陶如酥。


    兩人目光交匯,一時間情緒也複雜。


    敖玄月是龍皇血脈的旁支,而眼前的少女則是堂堂正正的嫡係,更是融合了霸者血脈。


    未來成就擔得上一句‘不可限量’。


    這樣的女孩卻前半生都命運多舛。


    後半生哪怕安定下來,也要麵對一場幾乎無法得以成全的戀情。


    畢竟對手是蘇若離。


    果然每一個人在得到什麽的時候,就已經被命運強迫支付了價格。


    如果是敖玄月在這裏,或許會拉著這名堂妹說些體己話,可如今這裏的是龍劍泉,自然是沒什麽話可說,側身讓開一條路。


    同情是同情,但對方留在龍之鄉內也注定是一場災難。


    然後注意到了陶如酥的神情。


    沒有初來龍之鄉時的唯唯諾諾和怯懦遲疑,一改之前的神態。


    目光變得沉著冷靜,來去時少了幾分浮躁,多了幾絲思定,宛若經曆了一場變形記。


    龍劍泉意識到自己沒什麽好說了,把空間留給了兩個人,他也打算再閉關一段時間。


    養傷的同時,考慮架起天地橋的事宜。


    這一次,他有九成把握能夠成功。


    ……


    病房中。


    陶如酥輕手輕腳的推開門,看到了白榆已經陷入沉睡。


    他也的確是睡著了。


    通過睡眠可以快速恢複傷勢,全身上下都不設防,隻有貓貓蹲守在旁邊。


    陶如酥望著熟睡的他,不知是有些遺憾,還是鬆了一口氣。


    當麵說話,難免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此時,她反而知道該怎麽做,輕輕側過身,小心翼翼的躺在他的身側。


    手指從額頭撫摸,劃過眉心,劃過鼻梁,點在嘴唇上。


    她感覺嘴唇有些幹了。


    想起剛剛和蘇若離說的那些話。


    她發現那些‘氣話’,其實隻有不到三成是玩笑,剩下都是真的。


    她或許再也找不到另一個讓她安心的人了。


    她是那麽的缺乏安全感,隻有留在對方身邊才有種活著的實感。


    她知道自己似是有些病態了,在見到了親生父母後,這種症狀反而在加重。


    “你的確是招惹上不得了的壞女人了。”


    她自言自語:“但我還不夠壞……等我再長大一些吧,等我們都變成了大人,才好更進一步的去占有。”


    “未來還很漫長,我願意等。”


    她擁抱著對方的臂彎,閉上眼睛。


    現在僅僅是一個擁抱她就能滿足,畢竟隻是十七歲。


    ……


    天色破曉前,龍淵沉靜。


    海岸線和境界線仿佛重疊。


    遠方光與暗平行相遇,潮水滾滾,盛大且平凡的日複一日。


    陶如酥站在了海岸邊,一艘船隻在海霧中行駛而來,船頭位置掛著一隻古老的燈,似乎能驅散吞噬生命的死潮。


    在這艘隻有不足十米長度的小船上,陌生的男人轉過頭看向陶如酥。


    霸者又換了一張麵孔,他問:“看來你決定好了。”


    陶如酥提著行李箱,沉默的走向船隻:“我要多久才能迴來?”


    “看你自己。”霸者不置可否道:“或許一年就夠,或許十年不成。”


    “你需要我做什麽?”


    “盡快封聖。”


    “等我封聖,你不怕我殺了你?”


    霸者眼裏亮起兇惡暴戾的火光:“求之不得。”


    陶如酥淡淡道:“幾天不見,你倒是變醜了許多。”


    “改變樣貌是必要的,對我們的血脈來說十分容易。”霸者用手指在臉上隨意揉捏,像是搓著橡皮泥:“這也是你今天就要學習的第一課。”


    陶如酥冷漠道:“我對自己的樣子很滿意,不打算改變。”


    “你不恨敖沐雪麽?”


    “我更恨你。”


    霸者笑了:“隻要學會這個本領,你就能成為你想要的樣子,任何人都可以。”


    陶如酥想了想:“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學一下吧。”


    霸者點頭:“再好的易容術也比不上這個‘千變族’的血脈天賦,它們曾經是頂級的暗殺一族,後來逐漸沒落於時代,我也是偶然間在遊曆扶桑時獲得了這個天賦,它可以讓我們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潛伏下來,並肆意改變身份。”


    陶如酥冷不丁的問:“所以你也當過女人?”


    “千變不包括性別的轉變。”霸者毫不在意她的嘲諷,隨意迴道:“這也是它的唯一缺點,所以千變一族沒落了,因為男女比例失衡。”


    陶如酥走上船隻,放下行李箱後問:“該怎麽做?”


    “你的態度看上去積極不少……”霸者意外的挑了挑眉:“是什麽原因?”


    下一刻的迴答差點讓霸者這個親爹咬了舌頭。


    “因為我將來有很大可能要做個撬人牆角的小三,先學一學這個本領,方便隨時換臉。”


    陶如酥用很平靜的聲調說出恐怖且生草的話語:“書裏說新鮮感是愛情的調味劑,一名無窮變化的情人想來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


    霸者拳頭硬了,他的脾氣原本就不好:“學會這個本領,去討好男人?”


    他冷笑不已:“究竟是哪個男人值得你這麽……”


    沒說完,他也意識到了是誰。


    倒不如說,除了那個豁出命去接他三擊的白家人,還能有誰?


    這倒是沒什麽好說的……鎮十方狂傲一生,對後輩沒幾個看得上眼的,那小子就算是其中一個。


    “開船吧。”陶如酥平淡的說:“再不走,我怕自己會反悔。”


    長篙撐船。


    霸者收斂了怒氣,船隻行入海霧之中,在潮水聲中漸行漸遠。


    陶如酥撫摸著自己的鬢角,那裏少了一束頭發。


    她輕輕哼起一首歌。


    她也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是什麽,隻是聽著白榆哼過這首歌,不知不覺就把這首歌的歌詞和旋律記在了心裏。


    ‘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聽見遠方下課鍾聲響起’


    ‘可是我沒有聽見你的聲音,認真唿喚我姓名’


    ‘愛上你的時候還不懂感情,離別了才覺得刻骨銘心’


    ‘為什麽沒有發現遇見了你,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


    白榆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天色剛剛破曉。


    枕頭邊多了一件東西,還有一封書信。


    床鋪邊殘留著一陣桃花的香氣,證明某個人曾經來過,然後離開了。


    他坐起身,看了一眼手裏的書信,還有一束裁剪後的長發。


    青絲又名情絲。


    古代女子若是有了鍾情對象,卻也礙於女子矜持不敢訴說,就會裁下一縷頭發綁上紅繩贈予心上人。


    對方若是答應便會收下,貼身保存好,然後等待合適的時間帶著聘禮上門提親。


    贈青絲,寄情思。


    白榆拆開書信包裝,打開後,一行娟秀靈動的字體映入眼中。


    ‘展信佳’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龍之鄉了’


    ‘很抱歉自作主張的離開,我知道這麽做是有些愚笨和一意孤行,但請相信我……’


    ‘我會迴來的’


    ‘因為我喜歡你’


    ‘不僅僅是停留於互相牽手、擁抱、親吻的喜歡,而是想和你度過一生的喜歡’


    ‘我是認真的’


    ‘所以,我不能留在你的身邊,現在的我沒有這份資格’


    ‘我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也期盼自己能變得更加強大,直至無懼那些聲音,也不用去背負那些莫須有的責難’


    ‘我想了很久很久,雖然我很貪戀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但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為了更好的未來,短暫的分別也並非不可接受’


    ‘我想過喜歡的很多形式,留在身邊也是一種喜歡,主動分別也可以是一種喜歡’


    ‘我既然有這份天賦,既然有這份因果,既然承受了這份血脈的詛咒,直麵它才是唯一的自救途徑’


    ‘我信不過鎮十方,但我會迴來的’


    ‘恨是最強大的力量,但愛是最偉大的力量’


    ‘隻要我還確信自己喜歡你,我便無所不能’


    ‘請給我一些時間好嗎,等待我們長大成人’


    ‘等待他年桃花開時,期盼重逢會是在春季’


    ‘那時我會有足夠的底氣對你說上一句’


    ‘——白榆,將來我養你好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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