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


    白榆拿出了口袋裏的黃金手鏈。


    注意到,黃金的掛墜之中,鑲嵌著共計七塊水晶。


    每一個水晶都被打磨的晶瑩剔透,看上去是圓潤的橢圓形。


    完全看不出它是什麽材質。


    白榆最初也是不可能看出來的,但偏偏英靈編年史的提示來的如此及時而倉促。


    就在他觸碰到的瞬間,記憶已經湧來。


    他看到了蘇若離的背影,也看到了她被花海吞噬的那一幕場景。


    “她已經……”


    白榆一隻手捂住嘴,忍住不讓自己將下一句話說出。


    ……死了!


    自己親眼所見,不會有錯。


    成為了‘英靈編年史’選中的對象,那證明她已經死了,而且留在這黃金手鏈上的指骨也是絕好的證明。


    英靈的軀殼中殘留著超凡的力量,而這些力量是她死去的屍體變成了水晶,這些水晶源自她的手指,裏麵的骨頭被取出來經過打磨後……


    白榆不自覺的開始聯想,一股強烈的反胃感襲來。


    成年人的心髒不該如此脆弱,這股反胃感更像是這副軀殼的自主反應。


    ……我應該去救她。


    ……我必須要去救她。


    強烈的無法抑製的衝動感在驅使著身體,一種前所未有的怒火正在理性的牢籠枷鎖裏橫衝直撞的咆哮著。


    ……你們都得死!


    白榆很難抑製住這股衝動,而且他也並不想抑製,情緒不會自然的發散,隻會積壓在心底。


    也就在這時,忽然一隻手從後方穿過雨幕,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也按住了他快要透過軀體出鞘的靈魂深處的憤然。


    “你要去哪?”


    白榆側過視線,看著按著自己肩膀的手,帶著女士手套,上麵繡著薔薇的花紋。


    冷雨中的手掌顯得格外的冰冷,手指纖細,但在他眼中的看來如同解剖台上的手術刀,幾乎要切開自己的肩膀皮肉刺入骨頭裏。


    “先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白榆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的身體緩慢的轉動過來,看向背後的人影。


    轟隆!


    雷霆炸裂開,白光照亮了路邊的兩人。


    薔薇女撐著傘站在雨幕之中,流水從雨傘邊緣落下,一滴滴水珠連成珠簾串,每一滴水珠上都倒映著她冷漠無情的眼瞳。


    白榆的軀殼險些在一瞬間失控。


    他認識這個女人,也絕不會認錯。


    記憶中無比清晰的表明了她的身份,這份遺骨也證明了她是誰。


    是那個組織的成員,而且比馴獸師等級更高……更加危險,更加的致命。


    整個高三一班的影世界事件由這個組織的人一手策劃而成!


    蘇若離,也是死在她的手下。


    他的身體在咆哮著,感性在怒吼著,想要給這個該死的女人一拳。


    但白榆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須控製著,不論是動作,還是表情。


    他不是對手。


    他遠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恐怕展現出敵意揮出拳頭的下一個彈指間,就會被她弄死。


    想要發泄怒火,可以……但決不能是現在。


    控製住,控製住!


    瓢潑大雨澆在臉上,不斷的給熾烈的怒火冷卻。


    白榆很需要感謝這場大雨,雨水模糊了他的表情,也讓他眼中幾乎掩飾不住的敵意和殺意被模糊了。


    “還愣著做什麽?”薔薇女又一次開口催促:“東西,給我。”


    她的語氣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了。


    白榆強製驅動自己的手臂,他從未覺得把東西交換迴去,會是這麽困難的一件事。


    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必須費勁腦力絞盡腦汁盡心盡力的去完成。


    內心已經憤怒的咆哮著。


    ……開什麽玩笑,這群殺人犯、犯罪者、大奸大惡的死刑犯們!


    ……還有膽量堂而皇之的行走在城市裏,這群狗日的披著人皮的野獸不如的畜生!


    內心的火焰和表情的凍結,在這時候幾乎要將白榆的人格撕裂成兩半,理性和感性的衝突從未如此強烈過。


    他抬起手,仿佛舉起的不是手臂,而是在讓膝蓋下跪……又或者,這份屈辱在屈膝之上。


    在憤怒之外,多了一層強烈的恥辱。


    這明明是蘇若離的遺物,卻要成為她的戰利品,被做成飾品掛在手腕上炫耀。


    薔薇女握住了對方手掌緩慢遞過來的飾品,隨便就塞進了口袋裏。


    “算你運氣好,小子……如果你沒站在原地等我。”


    墨鏡後的眼神冷酷的透出殘酷的惡意:“你撿了一條命。”


    聽到這句話,白榆隻覺得無比的……可笑。


    他明明知道多此一舉,卻還是主動加上了一句追問:“你不認識我?”


    薔薇女懶得去看被雨水衝刷的狼狽不堪的少年,轉身而走,高跟鞋踩踏在街道的青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沒印象。”


    一句淡淡的迴應後,她徹底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白榆站在雨幕之中,他仰起頭,將打濕的頭發捋到額頭上方的頭頂。


    “沒印象……”


    “好一個,沒印象。”


    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


    薔薇女在不久之前都在談論‘少年必須死’的這件事,給牧羊人下達必殺令。


    然而,即便白榆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卻根本不認識。


    認出他不是一件難事,因為白榆長相並不普通,好看的人總容易被記住。


    她根本沒見過白榆,甚至沒記住他的照片模樣,隻是記住了一個名字,或許名字都沒記住,隻用‘少年’來替代……就像是人類不會記住每一隻蟑螂的名稱。


    是的,蟑螂。


    在她的眼裏,普通人和蟑螂沒什麽區別,都是低等而肮髒的生物,不值得去銘記。


    這種極端的傲慢,讓她不屑於去記住每一個殺死的生命,隻有某些有價值的獵物才可以留下一部分做成裝飾品。


    白榆本該慶幸她如此的傲慢,否則他現在可能已經沒命。


    但他不覺得慶幸,隻覺得更加狂暴的怒火快要燒穿肚皮。


    比死亡更難接受的是這種深入靈魂的蔑視與屈辱。


    “連你們謀殺的對象都不記得……我該慶幸你們毫無人性的荒唐,還是憎恨你們蔑視人命的殘忍。”


    白榆發出有氣無力的笑聲。


    他低垂著頭,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滴落,雷鳴暴雨之中,他從足下的小水坑裏看到自己模糊的麵目。


    他穿過十字街道,手指在口袋中一點點的收緊,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不論如何……”


    “你們是真的……”


    “徹底的……”


    “惹怒我了!”


    他緩緩的念出著從靈魂深處溢出的漆黑意誌。


    “我發誓……我要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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