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所以稱之為意外,就是因為它的神出鬼沒,無所不在。】


    不過現實很快就給所有人潑了一盆冷水。


    深空壹號跳躍出來的坐標是在天烜e與天烜f之間,前一個行星位於宜居帶之內,很自然地,星艦的第一選擇就是朝著天烜e航行了。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顆圓滾滾的、光禿禿的褐黃色星球,仿佛一顆打造得線條完美流暢的岩球一般,懸掛在幽黑深邃的背景幕之中。


    星羅棋布的環形山,連綿起伏的山脈,錯綜交雜由裂縫和山脊構成的褶皺,這些組合集中到天烜e的表麵上,讓它充滿了一種蒼涼的美感。


    但是深空壹號人在初步感受到了這種美感之後,意識到現實問題的他們的心中很快就隻剩下了蒼涼。


    在天烜星這樣的黃矮星體係中,褐黃色的行星表麵即意味著荒蕪,沒有水,沒有植物,那麽,不管是否存在著其他形式的生命,最重要的一點是人類可能無法在上麵生存!


    盡管表麵上並沒有怎麽顯露出來,但在星艦上卻真實地彌漫著一種有點沮喪的情緒氛圍。本來他們已經找到赤烏係,找到孑蒼,離開了那個適宜人類生存的綠色星球來到天烜係,雖然心裏都在告訴自己要抱有平常心,但毫無疑問的,其實他們的心中還是對這裏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遇到第二個孑蒼的。而抱著這樣的希冀航行了三年後,心底深處的這種期待已經逐日被慢慢地放大了,此時乍一見到天烜e這副蒼涼悲愴的荒漠樣子,那種氣球一般脹大到一定程度的希冀一下子就被戳破了,那滿腔的熱忱頓時就都泄露盡了。


    “不必喪氣,這不是還有一個天烜d還沒去嘛!”程泊誌在這種時候反而十分冷靜。不過在發布指令方麵他可能還算擅長,因為有豐厚的知識底蘊支撐,那每一個行事步驟在他腦中都是自然而然地生成的,但論到陣前動員什麽的,這種需要結合到語言藝術來充分調動情緒之類的工作,他就十分有心無力了。於是在開了艦長廣播說了一句話之後,程泊誌就轉頭對蘇妍說:“指揮官,您給大家說幾句?”


    “如果連這一點挫折都能輕易動搖你們的情緒和信心,那我不得不說,這一次讓你們追隨我出來,是個錯誤。”蘇妍開口了,但跟程泊誌想象的不一樣,她不僅沒有采取任何和煦之舉,反而等於直接就把聽眾們直接扔進了冰水池子裏泡著。


    蘇妍這不緊不慢的清冷腔調一如既往,但是在這個時候卻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激靈。


    是啊!對於這種情況他們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了不是嗎?在集團內部發出招募時,在麵試期間,在出發之前,蘇妍就不止一次對所有人強調過這件事了。這是一趟需要勇氣和耐心的旅行,不僅僅是對於他們空間院這些年來在空間技術上所獲得突破的考驗,同時對於每一個個人來說,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嚴苛考驗。


    這才是深空壹號這一艘核心宗旨為“探索永不止步”的太空艦所走的第一趟任務,他們怎能這麽輕易就被現實擊倒?


    “無論如何,我們還在路上。大家加油吧!”別說這個星係中他們隻造訪過其中一個星球,就算是整個天烜係都踏遍,把事前美好的推測都推翻,那又如何呢?尋找和探索的過程,本來就是一個驗證的過程,他們身為科學工作人員,更應該明白,在這一種驗證的過程中,他們所能接觸到的肯定是失敗的例子比成功的例子要多無數倍的,他們應該比所有人都更能夠接受失敗。


    在這一次的航行曆程中,類似的心理建設和考驗她做的不算少了,如果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需要她作什麽動員的話,那她會很失望。而且,她也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能進入深空壹號艦員名單的這些人,都是她一一見過的,每一個人的心理素質都是過硬的。與其好言好語地繼續哄著他們,還不如直接再潑些冷水要更容易讓他們醒悟。旅程都快到盡頭了,這些人也是時候成長起來了。


    程泊誌本來就是一個技術人員,又有了早些年的那些經曆,在承受挫折方麵的能力本來就比一般人要強,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己的情緒上雖然沒有什麽問題,也會提醒蘇妍去照顧別的人的心情。他沒想到的是,蘇妍不僅沒有像以前那樣有些小心翼翼,反而說出了這樣的話,那些人會受得了嗎?


    在對於人的微妙心理的捕捉上麵,程泊誌是在深空壹號上才開始跟著蘇妍學習的。而這一次,蘇妍又給他上了一課。在蘇妍這冷冽的態度下,雖然隻經過三言兩語的點撥,但星艦之內就像是被強勁的冷空氣掃蕩過一次似的,本來有些沉悶的氛圍被一掃而清。在程泊誌心裏存著疑問跟著蘇妍去餐廳時,已經發現沿途所見之人都已經恢複了一副清新蓬勃的精神麵貌。


    程泊誌心下佩服之餘,見到眾人的樣子已經不再需要再進行調適,隨即就下令星艦繼續往天烜d而去了。這是他們的另一個希望,而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艦員們已經有能力經受密集的二次打擊。


    節省時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想。


    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天烜d,比起它的兄弟天烜e來其實跟地球的相似度更高。


    天烜d的質量約等於地球的1.2倍。半徑約8900多公裏,相當於地球的1.4倍左右。運行軌道比地球長,周期約等於480個地球日。


    如果這個星球存在液態水,那麽將會是一個比孑蒼都更為美好的所在。


    天烜e到天烜d之間的距離在航速為39倍光速的星艦眼中算不了什麽,深空壹號幾乎是剛跳進子空間的瞬間就跳了出來。雖然眾人已經把心態調整過來了,但是在看到觀察視窗上那一抹綠意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瞪大了,死盯著那個方向不放。他們沒有看錯吧?


    這仿佛是冥冥宇宙對於深空壹號的考驗。否則的話,要怎麽解釋為什麽他們剛剛才經曆過失望和沮喪,隨即就得到了這麽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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