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怕他不信,又解釋道:“你送去的食物我都有好好吃的。”


    他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她是拿天命沒辦法,淪落到北邙山那種地方,不好好活著怎麽能行?


    北邙山的勞役生涯千苦萬苦,卻也隻是出賣體力,她還是那個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的卿卿。


    爆竹聲此起彼伏時,酒肉上桌。


    祁禮是先敬長者,再敬尊者,出閣婦人不得飲酒,未出閣女子以茶代酒。


    桌上幾人開始行酒令,他們一個是太學學士之首,一個是錦繡閣的先生,一個是少年時就才絕天下的公子,說得都是文縐縐的話,喝個酒都引經據典。


    卿卿一聽詩文就困,爆竹聲也漸漸停了,她眼皮打顫,這時家丁匆匆忙忙跑來,“老老老爺,晉晉晉晉王他來了!”


    孟巒和秦大人相視一眼,秦大人道:“委屈公子先入內堂躲避。”


    秦大人很快就反應過來,卿卿在永安府按理說是沒有其它親眷的,今日既不在宮裏,也不在陛下賜的宅院裏,她總不能消失掉,故他特意讓卿卿留下。


    幾人都反應了過來,就卿卿不明白,要跟著孟巒一塊避開。


    孟巒道:“你此刻若不在秦府,反倒招人疑心。”


    肖仲乂一頭霧水,不知為何晉王來了,他們反倒要避開。


    下人領著孟巒入內舍休憩,秦大人攜全家去迎接晉王。


    宮宴剛散,他帶著宮中的酒氣,在哈爾日的摻扶下勉強站得穩。


    “宮裏頭被灌多了,本王原本想明天再來拜會秦大人,可到了明天還有什麽意思吶?你們祁人最講究這些禮法,本王就今夜過來了。”


    他是真喝醉了,一句話嘮嘮叨叨了半天。


    秦大人朝他作揖,“王爺光臨寒舍,下官有失遠迎,王爺快請進。”


    哈爾日勉強朝秦大人行了個禮,手都不敢離開霍遇,深怕他跌倒。


    哈爾日摻扶霍遇先進了府中,秦大人隨在其後,耳語吩咐秦夫人:“去煮碗醒酒湯,再備一間廂房,以防萬一。”


    卿卿和薛時安在飲宴的大堂裏候著,見到晉王,規規矩矩行了禮。


    卿卿今天穿一件大紅色的襦裙短衣,外套了一件鵝黃色fèng著貂毛的半臂,有點像是尋常人家女兒過年時候的打扮。


    不過一套衣服,時下的款式和色彩總是那麽些,永安府每個未出閣的姑娘在今夜都這麽穿,可這顏色穿在卿卿的身上,就是明艷動人了許多。


    卿卿的緊握的雙手手心積滿冷汗,麵上又不敢流露出任何的不適來。


    “卿卿為何在此?本王猜上一猜…”


    卿卿不由自主朝著薛時安身後躲去,好在霍遇喝得爛醉如泥,並沒有平常的洞察力,放過了她這點小動作。


    “哦…原來是和薛公子在一起。本王還尋思,怎麽霍玨身邊瞧不見你。”


    他說著說著就伸手過來牽住卿卿,薛時安先一步製止住他伸向卿卿的手,“王爺自重。”


    他眉頭一皺,眼裏的陰鷙如一團散不開的雲霧。


    不過很快還是散開了。


    “罷了罷了,今個兒大過年的,不跟你小兒計較。”


    秦大人命人去添了副碗筷,擺在上座。


    “想來今夜王爺在宮中也沒能吃上幾口,這桌子菜都是賤內親手所做,雖比不得宮裏的珍饈,但也尚算可口。”


    “秦大人莫不是小瞧了本王?當年行軍之時,本王被困豐神穀,那可是大雪封山吶,別說肉糜,樹根都沒得吃。”


    換做其他官員,定要贊他一番英明神武。


    秦大人隻是勸諫:“如今雖苦盡甘來,卻不能忘記居安思危,如此才不負當初受過的苦累。”


    “滿朝文武隻有秦大人一個肯和本王說真心話的,哈爾日,斟上酒,本王要敬秦大人一杯。”


    哈爾日眼神看向秦大人,不敢再給霍遇倒酒。


    眼見哈爾日倒個酒都慢吞吞的,霍遇頗為不悅,“不用你倒,還勞煩孟姑娘替本王斟酒。”


    卿卿才不怕他酒多傷身,最好喝死他。可這人清醒著時候就做了許多荒唐事,更何況醉酒的情況下?


    “王爺,酒多傷身,您已經喝太多了。”


    “酒敬知恩者,你小姑娘家又懂什麽?”


    可斟酒之事是下人所為,幾時輪得到卿卿來做?


    這裏不是北邙山。


    卿卿正要提酒壺斟酒給他,薛時安按住她的手,拿過酒壺,先為秦大人斟上一杯,而後再給霍遇倒酒,隨後又給肖仲乂和自己的杯中也添滿。


    肖仲乂哪敢喝薛時安敬的酒,忙拒絕道:“學生怎能讓先生斟酒?先生快將酒壺給我。”


    霍遇聽此言嗤笑,“聽聞肖大人在廷尉府做事雷厲風行,怎到了薛先生麵前就畏畏縮縮呢?”


    如果說肖仲乂對薛時安感到不安是因為敬他,那對霍遇感到不安就純粹是畏他了。


    “迴迴迴王爺,廷尉府裏雷厲風行是卑職職責所在,不論是秦大人薛先生還是王爺都對卑職有知遇之恩,卑職心有敬佩,不不不敢冒犯。”


    “你你你怎麽說話跟個傻子似的?”


    卿卿嗤笑出聲,哪有這樣學人家來埋汰人家的?


    這些男人,私下裏恨不能你死我活,酒桌上卻能談笑風生、把酒言歡,卿卿也是佩服他們。


    春日鄴城舉辦賽馬,他們不知怎麽就談起了賽馬一事。


    屆時全國馬場都會送去馬兒參賽,往年頭籌都是大垣口馬場的馬兒所得,今年是否還能延續往年風光令人期冀。


    霍遇如今占了大垣口馬場一半的經營權,自然希望大垣口的馬兒得勝。


    馬賽算是軍事活動衍生出的一項民間活動,這風俗還是從鄴人那裏發展而來。


    太子出麵未必能決定誰得頭籌,但他在軍中人脈盤根錯節,舉辦賽馬的鄴城武昭大司馬是他軍中舊友,都是一起在馬棚裏睡過覺的人,隻要他一句話,大垣口馬場的鐵定勝出。


    薛時安不屑於他這種做法。


    “大垣口的馬豈是中原品種可相比的?即便是和西域其它馬種相比,大垣口的馬匹也不會輸。”


    “薛公子未免太自負,行軍打仗都沒有常勝之軍,何況牲畜呢?”


    “既然不過牲畜,殿下又何故巴著我馬場的經營權?”


    二人間氣氛不過一陣便是劍拔弩張,秦大人斥道,“二郎,你喝了幾杯,便長幼尊卑都不分了嗎?”


    秦大人此言雖是責罵薛時安,卻並不說因霍遇是王爺而不該忤逆,而是從二人年齡來說,一不顯得霍遇是仗勢欺人,二責避開了薛時安忤逆的罪過。


    “薛某過於自負,怠慢了王爺,自罰一杯。”


    酒桌上的事,最後還得迴歸到酒上來。


    “卿卿怎麽不飲酒?哦…是本王記性差了,你原先就不能喝,喝上半口就渾身泛紅。”


    一句“渾身泛紅”滿是惡意,滿是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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