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川流不息的河水衝擊、吞噬,是很冷的,恍若近乎絕情的冰冷侵蝕著身心。一沉一浮間,強勢湍急的河水,就像在擁抱她、給予她愛撫,逼她愛上這種毀滅似的滋味。她抗拒不了,深覺自己將命斷於此……


    大量的水又灌入她的鼻唇,驅走僅存的最後一口氣。“咳……


    不……”她撲動肢體,奮力掙紮,困難地吐出嘴裏嗆著她的液體。


    “喝下去,身子會暖些。”


    隨著男人的聲音,她的舌根被抵住,一股辛辣的灼熱在她無能反抗下竄進咽喉。


    她痛苦地睜開雙眼,自黑暗裏抓迴一絲意識,視線一點一滴地清晰——


    江百川的俊顏朝她俯下,緊抿的唇壓上她的,將含在嘴裏濃烈酒液哺進她的口腔。


    她震了一下,雙手揪住他的發,在抗拒間猛地吞咽。“咳……


    烈酒如火,燒灼唿吸,她翻身側臥,長腿蜷縮向上身,雙手抓著纖頸劇咳。


    “好好休息。”


    淡漠的語氣雖是難以察覺的心安,但這卻是他從塞納河裏救迴她後,首度鬆懈緊繃已久的神經。“我讓管家來照顧你,想要什幺就吩咐她。”


    他收好酒瓶,自床緣站起,正欲離去。杜露卻翻轉身子,拉住他的大掌,不讓他走。


    江百川迴首瞅她,似乎是以眼神在詢問她。


    “再一次……告訴我,”杜露氣息不定地開口,抖著嗓音,一字一句地問:“你是誰?”


    泛著光點的美眸無比認真。


    江百川凝視著她,久久不語,優雅神色浮現一抹難解的深沉。


    二十歲那年,某關懷獨居老人的機構找上他,請他去探視一名癌症末期、彌留的老婦人。幾經對方哀求、苦纏,他去了,也見著那名隻剩一口氣等著他的老婦人。


    老婦人用那雙布滿斑點、皺紋和硬繭的幹枯似的雙手抓著他的掌;她的手勁非常虛弱,但卻是窮極生命力才做到如此。


    “謝謝您肯來……”老婦人的第一句話便和著淚水而出。


    他皺起眉,神采俊逸的臉龐一陣疑惑。


    “我得見小姐的兒子一麵,把小姐的事說給他知道,才能安心的走……”像是死前的迴光返照,老婦人的精神突然好了起來,粗沉的音調悠悠講述著一則江家的秘聞故事。


    婦人曾在江家工作長達二十年,是江家獨生女的奶媽,專職服侍江家唯一的千金。


    江家小姐善良柔情,與婦人培養出的情感親如母女而非主仆。小姐十八歲時,偶然結識一名窮困的提琴手。這名年輕人,人窮誌不窮,憑恃音樂才華闖蕩國內外樂團,掙得小小名氣。小姐與他情意相投,很快陷人熱戀。但江氏家族卻為這事大為震怒;在這個政商利益至上的家族裏,藝術音樂不過是社交玩意兒,何況那位年輕人既沒身份也沒背景,僅隻是個九流之輩。江家長輩無法忍受這種辱沒門風的戀情,硬是拆散這對年輕戀人,將小姐軟禁在豪宅大院裏。初時,年輕人總在夜裏來到豪宅的高牆外,徹夜拉著提琴,借由纏綿的樂聲傳達深情與思念。但這種情形持續不到一周,年輕人的提琴被摔了,人也遭江家保鏢痛毆,以騷擾民宅安寧被江家告上法庭。江家權大勢大,要安他什幺罪名都行,總算讓他在台灣生存不下去。


    至此,江小姐徹底失了笑顏,終日邑鬱,隻能日複一日聽著淒涼的提琴演奏帶,消極度日。


    婦人不忍心見小姐為愛消瘦,千方百計打聽年輕人的下落,並在一次陪同小姐出國就醫的機會裏,讓兩人再次重逢,協助兩人私奔。


    有一段日子,婦人與他們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婦人嚴然是這對小夫妻的母親,張羅著一切,包括到後來欣喜地迎接這個小家庭的第一個孩子……


    好景不常,就在小姐懷孕五個月時,他們被神通廣大的江家找到,厄運也就此展開——


    婦人被趕出江家,從此工作難尋;年輕人生死不明;小姐也在生產後,自殘身亡。


    婦人知道,小姐其實早在被尋迴江家那刻起,就已對餘生絕望,但腹中的胎兒是她曾幸福的證據,小姐等到生產完才輕生,為的是這個孩子……小姐撐著心靈的痛苦多活五個月,全是為了這個愛的結晶——


    “也就是少爺您……"老婦人深切地看著他。“您像極了小姐……真的像……”婦人從衣袋拿出一張小小的舊照片,吐著氣,蒼白的嘴唇緩慢開合。“我知道……您從沒見過小姐……豪門怕醜聞,暗地裏……還是以醜陋……肮髒的手段處理事情……他們處理掉小姐……徹底抹去小姐存在的事實,讓小姐的兄長如海少爺收養小姐的孩子……小姐好孤單……我知道她在哪兒,那裏隻有一張小姐的照片……連名字都沒有……您一定要去看她……將我的……我的骨灰撒在小姐的墳上,我要保護我的小姐……您一定要去……”婦人的嗓音愈來愈小,幾乎難以聽聞。


    江百川握住老婦人的手,首度開口問:“她在哪裏?葬在哪裏?”耳畔貼近婦人唇邊,他知道她將往生。


    老婦人以氣聲說了地點,又道:“雖入了如海少爺的籍,也隻是個名而已……您……請您務必記得,您……是小姐的孩子……”咽下最後一口氣,她的手自他掌中脫落,雙眸卻沒合上,仿佛仍在記取他的樣貌,又像要得到他的承諾才肯瞑目般。


    江百川親手撫閉她的雙眼,照她的指示找到那座墓碑隻鐫了照片的墳,完成她的遺願。


    十幾年過去了,他還是去上墳,隻是他從沒記住真正的自己是誰……


    “說呀,你說呀廣遲遲等不到他的迴答,杜露促聲低嚷。


    “你是誰?說呀!你是誰……”她的嗓音夾帶著怒與怨,不絕地縹繞著。


    江百川封起過往的記憶,收迴飄飛的心神,情緒難辨的黑瞳對著她,深深凝視。“你依舊可以喚我‘水’。”像是一個男人在承諾一個女人誓言般,他語調堅決,長指仔細描繪她絕美精致的五官。


    杜露垂閉雙眼,靜靜地仰起纖頸。兩人不講話,但卻各懷心思,像在精神角力,空氣頓時一片岑寂。


    “夠了,”久久,杜露張眸,漠然疏離地瞪視他。


    到底,你隻想騙我、利用我解決你們江家的家務事!真的夠了!你們……


    江百川捂住她的唇。


    “跟江家無關。”他們之間的行為,早已無關江家、無關“江之中要不要她”……


    他還要脫罪辯白?!杜露氣煞,拉下他修長的指,張唇緊緊地將之咬在兩排皓齒間,像是發泄般咬著不放。直到舌尖嚐到鹹澀的血腥,她才有所警覺似地鬆開牙關,恍惚地抬頭看他。


    江百川緩慢地將長指縮迴,垂在身側,滴著血,仿佛毫無痛感。“你似乎很喜歡咬我。”他勾弧唇角低哺,眼神竟然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寵溺。


    杜露將目光焦點由他滴血的指尖移向他優雅淡笑的臉,


    嬌軀不自覺一顫。“瘋子!”她低喃。“你簡直不是人!”所以才能一副從無感覺、從無情緒,利用她的情感,欺騙她、接近她後,仍是優雅自得的模樣!


    “簡直不是人!"


    她重複一次,然後掀被下床。“你去死!‘水先生’——”閃爍的美眸像要流出淚,但她仍壓抑嗓音丟下最後一句話,便徑自往房門走。


    她開門時,撞到正要進來的米歇爾太太,也沒道歉便蹬蹬蹬地走出這幢公寓。


    “怎幺了,先生?!不是剛迴來嗎?”米歇爾太太摸不著頭緒,又看門外又瞧門內的。兩名年輕人在塞納河夜“遊”,濕淋淋地迴來,美麗的東方小姐還冷得昏迷、小小溺水,她憂心衝忡為兩人弄了鍋祛寒熱湯,怎幺湯才好,這一室的氣氛竟明顯僵冷?!


    “您的貴客走了耶,先生?!”米歇爾太太停下餐車,看向江百川,旋即叫了起來。“哎呀!怎幺搞得又有血跡?”她走到床邊,檢視床單與地毯,最後才發現——


    “您受傷了?!”她驚訝地拉起江百川的手。“要不要請醫師來?”蹙著花白的雙眉,她關懷地問。


    江百川淡淡一笑,收迴受傷的手。“不要緊的。”他走向落地窗外的陽台、支開米歇爾太太。“請幫我拿醫藥箱就行,米歇爾太太。”


    老管家點點頭,隨即離開。


    江百川站在陽台欄杆前,望著樓下正走出大門的杜露,夜風吹襲她短短的發,讓她纖瘦的身子顯得柔弱孤單。


    他皺皺眉,沒等米歇爾太太的醫藥箱,便取了車鑰匙,出門去。


    她總是在轉身後,才掉淚。這次,淚水異常洶湧,恍如雨下,視線都模糊了,心也疼得難受。


    你去死!水先生——


    出了公寓後,自己的嗓音依舊清晰繞在耳畔,這樣的話為何會出自她嘴裏?她從不這幺對人的,不粗暴言語、不無禮咒罵……但遇到他,她還能說什幺做什幺,連一句話傷害的都是她自己,心痛的也是自己……


    清冷的街道,攔不到出租車送她迴家。她走在輕煙薄霧似的路燈光暈裏,一輛迎麵疾駛的跑車大燈驟然刺亮,掠過她身邊的車道,隨後一陣銳利的煞車聲長嘯,車頭快速逆轉,順方向駛迴她身邊。


    “露!真的是你!”敞篷車裏的駕駛大叫。


    “裏薛……”杜露抹了抹淚顏。“你來的正好,我需要一部車。”未等響應,她徑自上車。


    “露?!”裏薛擰著眉頭,看看她身上單薄的女性睡袍和一雙光裸纖足。“露,你怎幺……”


    “我掉進惡水裏,差點淹死。”她擠出一抹淡笑,眸光不定地閃動著。


    裏薛眉心深折,壓根兒不信她的話,但卻體貼地不加追問,隻是脫下身上的大衣包住她。“我送你迴家。”他溫柔地摟了摟她的肩。


    杜露一陣鼻酸,揪著他胸前衣料,美顏埋人他懷中,放聲大哭。


    裏薛憐惜地環抱她,在她耳畔低語、吻吻她的發漩,竭盡真情地安慰她。


    一輛高級轎車無聲接近,停在裏薛跑車後方幾尺處,熄了引擎,車內駕駛夾著煙的流血長指垂出車窗——


    江百川斜躺在車座椅裏,微眯炯亮的黑眸,看著前車相擁的兩人。直到他們駛離他的視野,他才冷冷勾弧唇角,撚熄煙頭,重新發動引擎……


    引擎聲沉穩有力地響著,杜露鎖了住所的門窗,步下大門前的石階。


    “你真美,露——”裏薛迎上前,執起她的手,輕輕落個吻。


    杜露淡淡微笑,坐進他的敞篷車裏。裏薛也迴到駕駛座,放下手煞車,換檔,踩足油門,奔向巴黎繽紛的夜。


    杜露頸間的絲巾在黑暗裏逆風飄飛,幾天來,她總在睡前,邀裏薛出遊。她告訴裏薛,她失眠,請他陪她上酒吧小酌。裏薛本就對她鍾情愛慕,沒理由拒絕佳人邀約,夜夜舍命作陪,通宵達旦,隻為博她歡笑。


    “露,你知道嗎?深淵要迴來了。”冷風中,裏薛的嗓音明顯惆悵。他心裏有些落寞,再怎幺傾注柔情,依舊敵不過深淵在露心中的地位……隻有深淵的消息,才能讓她真心歡笑,不再喝問酒買醉吧……


    “是呀,他這次的任務是差不多要結束了。”杜露不怎麽欣喜地喃言,心思根本不在深淵的話題上。“我們去麗都吧!正好趕上十點鍾的秀。”紅唇帶抹淡笑,她仰高美顏朝著星空,解下頸上的絲巾,拿在指尖,伸長雙手迎著風,忘情地揮舞一陣,然後鬆開手指,讓絲巾飛走。


    “露!你的……糟!”裏薛叫了聲,迴頭探手想抓住絲巾卻仍來不及,隻能看那高級絲巾飛貼上後方車輛的玻璃。


    “讓它飛吧,別撿了。”杜露溫溫柔柔看他一眼。“我也想放鬆起飛——我們去看秀吧。”白皙玉手疊在車門,她偏斜身子,幽幽望著街景。


    裏薛歎了口氣,端坐迴身,雙手握著方向盤。“冷嗎?”他體貼地蓋上車頂軟篷,不讓夜風冷著她。


    杜露搖搖頭,思緒一寸寸地亂。她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底……


    欣賞完麗都夜總會的華麗歌舞秀,杜露半醉地倚著裏薛走出夜總會門口。


    “裏薛……你幹嘛一直偷看我?"她嫵媚一笑,纖蔥玉指戳戳他的胸懷。


    “偷看?!”裏薛皺起眉,低頭直視她嬌豔的醉顏。“我一直正正經經地看你。”一場秀下來,他沒看進多少,倒是擔憂她喝酒過猛。


    “騙人,說謊的法國佬!”她仰著美顏,眯細美眸望他,紅唇漾著唯美笑紋。“你的眼睛在遠處的黑暗裏,像狐狸一樣……瞅著我……”她的聲音悠遠悅耳,像唱歌般輕柔不像在對裏薛說話。


    “我的眼睛像狐狸?”裏薛幹笑兩聲,雙手食指分別指著自己灰藍的左右眼與她麵對麵。“像嗎?!我的……狐狸耶?!”


    杜露輕整用心,優雅地偏偏頭顱。“嗯……”她考慮似地看他,然後笑了出來。“不像!嗬……”轉身跑向香榭大道。“我們再去蒙馬特——”她舉直纖指朝著天空,像個芭蕾名伶般輕盈地轉著圈兒。


    “露!”裏薛拍了一下額頭,追著她跑。"車子停在這邊——”看樣子,他們真得轉戰蒙馬特,過盡這一晚的巴黎夜生活,才能讓佳人滿足,乖乖迴家睡覺休息!


    標榜藝術表演的紅磨坊上空舞娘,正舞得高潮。聲光交雜,空氣幾乎也在狂舞。音樂歌聲在耳畔猛敲猛打似,教人渾身顫抖坐不住,隻能一杯一杯灌著酒,在幻影幻覺裏,逃避苦悶和壓抑。


    江百川挑了一處看得到她的位子,冷靜地吸飲香擯。鼓噪喧鬧的氣氛裏,他是唯一的清醒者,“旁觀”成了他的特權。


    杜露是他選定的對象;做為觀察者,他的心竟像團線頭被她抽拉的毛線球般,隨著她與身邊的男人交耳調情,陣陣壓縮、緊束。他能讓她恣意放縱多久?幾天下來,他未驚覺自己似乎在一種不可言明的極限上打轉——


    杜露會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教他放棄“旁觀”態度,采取“真正”主動的女人……


    炫爛華麗的歌舞聲光未歇,杜露與裏薛便離開秀場。江百川挑一下眉,跟著站起,在五彩光影閃爍中退出歌舞俱樂部。


    “小心點,露廣裏薛攙扶著杜露嬌軟的身軀,步上她家大門前的階梯。“你喝太多酒了……”


    “這樣……才舒服呀,嗬……”杜露倚著門板,醉顏可掬地瞅著裏薛。“謝謝你哦,裏薛,你真是個紳士呢——”她噘了噘紅唇,模樣嬌媚迷人。


    裏薛一震,俯下臉吻上那讓他渴望已久的唇瓣。


    陌生的吻、陌生的味道,杜露猛地睜大雙眸。“……別……裏薛……”像是酒醒了,她掙紮地推著他。


    裏薛卻已為她迷醉,無法自製地纏吻著她。


    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量將裏薛拉開,讓裏薛重心不穩地以倒退的方式踉 步下階梯,直到腳底紮實地彩住石板步道。“該死的!你是誰?”裏薛這才看見台階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高大人影。


    “你可以走了。”江百川冷冷地開口。


    裏薛皺眉看著他。“你是……?!”這幺出色的東方美男子,莫非是露的家人?!


    江川沒再理會他,徑自抱起軟倒的杜露,取了她提包裏的鑰匙,打開大門,直接進人屋內。


    砰地關上門後,他將她壓在門廳牆上,待她張眸那瞬間,拿出大衣口袋裏的絲巾,繞住她的纖頸,緩緩施力扯緊絲巾。


    唿吸一寸寸收緊,頸子有種絞紐的壓迫,仿佛咽喉被打了結般難受。“放手……放……”杜露圓瞠美眸,揪扯著冰冷的絲巾,在痛苦中掙紮、抗拒他絕情似的力量。“放……開。啞著聲,用盡氣力嘶喊。


    江百川神情沉靜,怪異哺言:“今晚……夠了嗎?”長指勾開絲巾,撫著她被勒紅的纖頸。


    杜露靠緊牆漲唇急喘,視線飄忽在他臉上,迷迷蒙蒙移向臂膀上正滑脫的絲巾,定住焦點——


    那是今晚她放掉的絲巾,隨著跑車行進的逆風飛貼在後車擋風玻璃上……


    “你跟蹤我!”美眸變得忿恨,她抬首望著他,嗓音依然夾雜急促的喘息。難怪她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


    他跟蹤她多久了?一小時、兩小時?!一天、兩天?!或許自那天分離後,他就從未放過她?!


    江百川壓近她,唇幾乎觸及她的秀鼻。“我告訴自己,你若不掙紮,我便轉頭離開。”長指抹上她的唇,他深沉地呢哺。她唇上,多了一息不應該有的味道……


    “是嗎?”杜露眸光閃了閃,抖著嗓音道:“所以,你會任我跟那個法國佬上床,毫不在意!你當我是隨隨便便的笨女人,所以隱瞞身份騙我!你從不在意別人的感受,是不是?那你管我掙不掙紮,你現在就可以轉頭離開呀!毋須在跟蹤我多天後,隻因見著與你無關的男女接吻,才……-


    江百川吻住地,截斷她的聲音,像是要抹去她唇上那息不該有的味道般,薄唇揉輾她紅潤的唇瓣。


    她想反抗,想趁自己還沒陷人那迷醉她心的氣息前,保留一絲理智。但才張口,他靈活的舌尖便直竄她喉頭,仿佛帶著怒氣般糾纏、侵略她的粉舌。


    “到今晚為止,別再和男人出去,”他微微與她的唇分開,一向冷漠優雅的俊逸臉容,首度浮現從不形於外的霸氣,雙瞳如同百川匯集所產生的急流漩禍。強勢地卷繞著她似。“否則——我會將你溺斃!"


    杜露看著被鎖在他黑眸裏的自己,柔膩的嗓音低啞、纏綿地呢喃。“那你就把我溺斃呀——”美眸泛起熱熱的霧氣,視線逐漸模糊,她就要看不清自己了……


    江百川看著她,不發一語,猛地又吻上她的唇。杜露閉上眼睛,纖瘦的身子投入他的胸懷,兩人密密實實地相擁。


    愛上就是愛上,沒有理由,說不清楚;如果說得清理由,那就不是愛,隻是一種立基於利益條件選擇、體麵自身的人類慣性表現……


    隱約中,對彼此的吸引力交織出強烈情感,注定一刻無法分離。四唇膠貼下,她領著他,困難地往臥房移動。


    她急喘抽氣,雙手扯在他胸前,微醺的步伐幾乎無法再行走。她的揪扯,讓他的衣扣一顆顆剝解。


    衣服一件件沿著通往二樓的長梯散落,江百川捧著她的臀,抱起她。


    江百川定住身軀,俯下俊顏親吻她的眉心,低沉難辨的嗓音似乎體貼地說、抱歉。


    寒冷的夜裏,他們之間春意盎然。


    昨夜的激情像場夢,她記不起他們是如何躺上床的,清醒後,仿佛隻有他擁著她安眠這事是真實……“想什幺?”江百川張開雙眼,看著伏在他胸膛出神的杜露。


    杜露一震,迴過神,眨眨美眸。“你好大膽——在我家夜宿!”她記得他公寓裏的女房、女睡袍……一切一切的女性用品!


    “你沒跟父母同住,我不擔心打擾長輩。”江百川挑著眉,輕撫她的美顏。-我可以拜訪他們。”他突然說道。這話仿佛不是他說出的,像是心裏莫名迸出的。


    杜露數著眉心,嗓音壓抑地道:“拜訪什幺?!想給我名分呀,那我該叫什幺?‘水夫人’還是‘江太太’?!真好笑,這裏是法國又不是台灣……”她勾勾唇角,掀被下床,徑自走進浴室。


    嘩嘩的水聲來自高懸的蓮蓬頭。江百川踩進淋浴亭,從她背後因抱她赤裸的胭體。


    “我是江之中的‘哥哥’——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我現在就告訴你。”他沉沉地在她耳畔低哺。


    她在他懷中顫抖起來。“所以——你真的利用我找你弟弟、利用我解決江家家務?”原來,他跟阿中那幺親!這會兒,她夾在一對兄弟間,怎能不難堪?!


    “我說過,跟江家無關!”他扳過她的身子,看著她眸底的淚液,然後關掉蓮蓬頭的水霧,拿了幹毛巾擦拭她臉上的水。“流出來,讓我看。”他是在意她的!盡管他如何輕視人類感情,但他卻單單在意這個女人背著他流的淚……


    “哭給我看。”他低沉優雅的嗓音,是強勢的命令。


    "……不要!”她咬著唇,偏開美顏。“我不想再跟你們姓江的牽扯!你們的家務跟我無關!你自己去找人、自己去了結!”她將他推出門外,拉上滑門鎖住。


    江百川凝望毛玻璃門裏她柔膩的背影,喃喃丟下一句法語,便順她的意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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