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國公府,程處弼的書房。

    “早知道會有今日之事,當初老夫就該聽賢侄的建議,不該迴京,時至今日,老夫也不需狼狽地離開京城,淪為朝臣的笑柄了。”

    一位年過四旬、濃眉大眼、美髯欣長、衣著朱紫的魁梧長者,端著熱騰騰的茶杯,可茶水還沒有喝上,就已然放下,對著程處弼噓長歎短。

    “張叔此言差矣,怎麽能說是狼狽地離開京城呢?”

    相比於長者的愁眉苦臉,程處弼可是悠閑得多,翹著二郎腿,悠閑自得地品著茶水,相比於長者,此刻的程處弼到是更像一位長者。

    “相比於身在東宮的太子詹事,做起事來束手束腳,隻怕洛州都督執掌東都軍務,更適合張叔的性情。”

    “而且,要說本朝諸州,除了長安所在之雍州,就數東都洛陽所在洛州的最為重要了。”

    “別說張叔之前所在的相州,就是李叔此前所在的北都並州,雖貴為大都督府,可事實上也比不及洛州吧。”

    程處弼身邊的這位長者就是被李二陛下從太子詹事上掀翻下來,出京調任洛州都督的張亮。

    洛州都督,是在陝東道大行台的基礎上建立的,而當年的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就是李二陛下,換而言之,這裏就是李二陛下當年的根據地。

    武德九年,李二陛下登基之後,便罷陝東道大行台,置洛州都督府,領洛、懷、鄭、汝等四州,權於府置尚書省。

    無論是從當年陝東道大行台的根據地政治地位,還是東都洛陽如今的政治地位,洛州對於李二陛下而言,

    其政治地位都是要遠遠高出其他州都督府的,就是北都晉陽的並州都督府都要稍遜一籌。

    而且,洛州都督,也是正三品的職位,同太子詹事相當。

    若是從朝堂政治因素來說,太子詹事作為東宮的大管家自然比洛州都督更重要。

    可若是從實際權力來說,執掌河南軍權的洛州都督可比太子詹事實權大得多。

    更別說張亮在東宮還是個不受重用的太子詹事,進不了東宮的核心政治圈,就是個正三品的閑差,那還不如洛州都督來得舒坦,而且張亮本身就是武將出身。

    張亮自個當然也知道做個封疆大吏洛州都督比在東宮領個閑差要好,可是他這心裏卻是很不舒坦啊!

    這不,操起案頭的茶杯咕嚕咕嚕,一口喝光茶水,杯子都還來不及放下,就又衝著程處弼嘰裏呱啦的大放苦水:

    “話是這麽說不錯,可為叔這心裏不甘心了呐!”

    瞧見著程處弼準備給他倒茶,他就把磨擦在手中的茶杯放下,由著程處弼給他添茶。

    “自陛下調任為叔還朝以來,為叔就任這太子詹事,就是滿打滿算也不到五個月呀!”

    可剛一把茶杯放到案頭,張亮那厚大的手掌就又連連張開五根手指,給程處弼抱怨他那五根手指多的任職歲月。

    “才任職不到五個月,又被調遣出京,為叔這心裏,怎麽都難受!”

    待程處弼一添好茶水,張亮就又氣炸唿唿地準備把茶杯往嘴邊送,可聽得程處弼說‘燙’時,才又放在手中磨擦,又繼續給著程處弼嗑叨。

    “再說,這太子之事,這也怪不到為叔的頭上呀!”

    “雖說為叔擔任這太子詹事,是東宮的大管家,可為叔到任之後是兩眼一抹黑呀,根本連東宮的任何權柄都幹預不上!”

    “別說是東宮的財政之權和人事之權了,東宮多少事情為叔都插不上話,就連不是東宮屬官的侯君集那廝,在東宮的話都比為叔說得管用!”

    “雖說調遣為叔出京是陛下的任命,陛下也認為為叔監管東宮、勸導太子不利,是,為叔是監管勸導不利,可這裏也不乏有東宮排擠為叔的原因!”

    “要說這排擠為叔的罪魁禍首就是侯君集這廝,就是這廝在太子麵前挑唆,才讓太子編排為叔遊離於東宮之外,做個有名無實的太子詹事!”

    老實說做這個太子詹事,張亮這心裏也是有一肚子的火!

    他娘的,自己一個堂堂正三品的太子詹事,竟然在東宮被架空了!

    連一個不是東宮屬官的外臣在東宮說話都比自個來得硬氣!

    被架空沒有實權也就算了,閑差就閑差吧,可尼瑪東宮出事了他還要背鍋!

    李承乾在東宮揮霍無度那是他不想管嘛,不是呀,是他根本就管不到呀,他沒那個權力呀!

    背鍋還是負得主要責任,弄得自己才剛剛進京五個月不到就又離京了,成為了他娘整個長安城的笑柄!

    別說他張亮,這事輪到誰身上,誰不會發火生氣呀,就是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呢!

    “這事呀,張叔你也怨不得別人,隻能怪你自己貪功冒進,當初小侄可是告誡過你,讓你不要進京,你不聽。”

    相對於張亮的越說越火,火冒三丈,程處弼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尊容,不緊不慢地呷著茶,淺淺語。

    “而且,這事也怪不得東宮,誰讓您老人家之前是相州大都督長史,而相州大都督又是魏王呢。”

    “這不老夫後悔了嘛,後悔沒有聽得賢侄你的良言,才有了今日丟人現眼的事呀!”

    張亮此刻也是追悔莫及,當初在李二陛下下詔召他進京出任太子詹事時,程處弼是派人給他送來一封書信,勸他不要迴京的。

    如果他當初聽了程處弼的話,也不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了。

    是是,當初他張亮確實應該聽程處弼的良言,可是現在程處弼的話卻不一定都對呀!

    聽得程處弼這般說來,張亮可是不樂了:

    “賢侄你這話可是有失偏頗,魏王是相州大都督不錯,可老夫這相州大都督長史,可和魏王府沒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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