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州嘉誠縣,吐蕃大營。

    中軍大帳裏的四周擺放著燒著炭火的火盆,最一統的虎皮大座上,坐著一位身量魁梧,菱角分明,同程處弼年紀相仿,年輕得過分的青年。

    他的一雙虎眸威嚴地掃視在坐案前,欠身恭敬垂腰站立的文武大臣身上。

    但卻並沒有說話,而是從大座上起身,披起大裘,自個仿佛無視般穿過這些文武大臣踱步到帳前,用手遮額前,探視著天邊明亮的太陽。

    反身迴首,低沉的喚道:“巴古拉!”

    “末將在!”

    武將中一名虎背熊腰的大將,聞聲而動,快步跑到他的跟前,恭敬地低下頭顱。

    “上次在交川縣,你放走了韓威,這一次,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年輕的男子聲音沒有絲毫的波動,平淡如水,一雙眼睛漠無感情的凝視著這看起來比他高出半個腦袋的大將。

    “上一次是末將一時大意,這次末將定當將功折罪,親自摘下韓威的人頭,送到讚普帳前!”

    那名叫巴古拉的虎背熊腰的大將聞聲額前滲著密麻的細汗,身子垂得更低,言語雖張,但說話發顫。

    “很好!”

    年輕的男子露出一色笑容,按著巴古拉垂下來的肩頭拍了幾下,不容抗拒的鼓勵道。

    “去吧,這次進攻鬆州城,由你指揮,本讚普親自站往陣前為你督戰!”

    “末將遵命!”

    巴古拉暗下鬆下一口氣,莊重領命,快步返出軍帳。

    “你們也都下去準備準備,稍候一同隨本讚普陣前觀戰。”

    那年輕的男子又坐迴了自己的大座上,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朝著帳中還站立的文武臣屬擺了擺手。

    “喏!”

    帳中的文武官員聞聲行禮,都往外退,隻有一人還在帳中。

    這人莫約三十來歲,身形相較清瘦,雖然也是一身氈裘,吐蕃服飾,可麵容要清秀得多,一雙眼睛透著智慧的眸光。

    “讚普!”

    待眾人走後,他走到年輕男子身側低聲叫喊一聲,待年輕男子側過眼來,頓了一頓,謹慎地詢問道。

    “讚普真要與大唐正麵開戰嗎?聽說東突厥、薛延陀,就連高麗和百濟可都覆滅在了大唐的手上!”

    “聽說終究隻是聽說,傳聞終究隻是傳聞。”

    年輕男子輕笑著搖了搖頭,又拿起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推到了這清瘦男子的麵前。

    “東突厥、薛延陀諸國距我吐蕃相隔萬裏之遙,他們的實力到了哪般我們不知,大唐的實力到了哪般,我們也是不曉。”

    “若是不正大光明地打上一場,我們怎會知道?”

    言說之間,年輕男子的眼中迸發出炙熱的戰意,頓了頓聲,嘴角不屑地上揚。

    “再者,連弱小無能的吐穀渾都能娶上大唐的公主,這大唐的實力估計也強不到哪去吧。”

    “若是大唐之實力......”

    那清瘦男子沒有去接那杯酒,眼裏依舊透著擔憂。

    “若是大唐的實力比我們強,退上一步又有何妨。”

    年輕男子品著美味的酒水,擺弄著手中的酒杯,輕悠而答,說來輕巧,可麵龐上展露出來的強大自信,卻並沒有半分的退卻之意。

    “可是現在已是九月月底,如今大雪已降,這馬上就要到達隆冬時節了!”

    看著年輕讚普戰意激昂的自信姿態,清瘦男子更是苦惱,竭忠盡智的再進勸言道。

    “此處相隔邏些,可有數千裏之遙,況高山苦寒,這要長途跋涉......”

    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年輕男子抬手打斷。

    接著,隻見年輕男子精密地分析道:

    “東讚,你大可放心,若是大唐當真實力強勁,你我也別非無路可退,那黨項的閻州、諾州不正是我們的過冬之所?”

    “以他們傳信到長安城的距離,就是八百裏加急,去往長安城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等到長安城再派兵過來之時,已是他們的隆冬,他們根本就不會派兵過來增援!”

    “等到他們來年開春之時南下征討我們的時候,我們早就已經向邏些城撤退了。”

    被喚作東讚的清瘦男子,沉思片刻,頷首連連。

    “若是大唐實力不過爾爾,我們順勢拿下整個鬆州豈不更好!”

    “在大唐這有城牆環圍的嘉誠縣過冬,可比我們在外風餐露宿要好得多!”

    但是那年輕男子的話語並沒有停,隻見他一手拿起酒杯,一手就直接搭在了東讚的肩頭,遙指著帳外的嘉誠縣,憧憬的展望道。

    “等到來年開春,我們也接著進兵北上,我也想看看那往來客商都讚口不絕的中原,到底是怎般的繁華富庶,那裏的女人到底是怎般的水靈嬌嫩!”

    “連慕容諾曷缽那廝無能鼠輩都能娶得一個大唐公主,我鬆讚幹布如何不能娶得大唐公主!”

    “到時,東讚,我也向那大唐皇帝老兒給你要上一個公主!你我君臣,共謀江山,共享美人,豈不美哉!”

    年輕男子霸氣凜冽,滿貫豪情,強大的自信,縱情地渲染於庭。

    因為他是鬆讚幹布!

    十二歲就執掌部落,東征西討,親自創下吐蕃帝國大業的少年雄主!

    如今,他二十二歲,正是血氣方剛、爭霸天下的韶華時刻!

    而這位被他喚作東讚的男子,全名噶爾東讚,出自噶爾家族,是他的紕論(外相,相當於鴻臚寺卿),也是他最心腹的謀臣。

    這個清瘦且智慧的男子,有著另一個深入人心的名字,祿東讚。

    對於鬆讚幹布讓自己和他一同迎親大唐公主的美事,噶爾東讚隻是幹笑了幾聲,並沒有接話。

    他不好女色,他隻鍾愛於權謀。

    噶爾東讚沒有接話,而鬆讚幹布也停下了自己輕浮的模樣,恢複到他軍略霸主的姿態,深謀武略:

    “對了,你去告訴別叢臥施和把利步利那兩個家夥,他們要投靠我們吐蕃,可不能光說不做,得拿出誠意,而誠意最好就是對麵嘉誠縣唐軍將士的首級!”

    “不然,他們就等著給大唐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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