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縣衙。

    “楊令,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程處弼大步流星地跨過門檻,邁進了縣衙之內,向著端坐在縣衙之上的楊纂,笑容滿滿,高聲唿喊,絲毫沒有認罪伏法之人的膽怯與戰栗。

    “程三公子,不,駙馬爺,是那陣清風把您給吹來了!”

    正撲倒在幾案上,埋頭苦幹處理公文的長安令楊纂,聞聲一見是程處弼,哪敢輕慢,當即放下毛筆,起身笑麵迎了上去。

    “草民程處弼,見過明府!”

    人家楊纂會做人,程處弼當然也不能居高,欠身向楊纂施了一禮。

    “駙馬爺,您這一口一個草民,可是折煞下官了!”

    楊纂哪裏敢受程處弼的行禮,連連躬身將程處弼雙手扶起。

    他是正五品官員,也是房玄齡一係的官員,大朝會他也參加了,自然清楚程處弼的所作所為。

    “喲,都佩上金魚袋了,楊令可是官運亨通啊!”

    程處弼瞥見楊纂腰前搖搖晃晃、閃閃發光的金魚袋,薄唇一笑,便是一聲調侃。

    昨天他忙著和那些不對路的老不死互掐,哪有時間打量人堆裏不起眼的楊纂。

    魚袋是唐、宋時官員佩戴的證明身份之物,分為金銀兩種。

    唐高宗永徽二年,正式形成章服製度。賜五品以上官員魚袋,飾以金銀,內裝魚符,出入宮庭時須經檢查,以防止作偽。三品以上穿紫衣者用金飾魚袋,五品以上穿緋衣者用銀魚袋。

    雖然在唐太宗時期,還沒有完全形成製度,但是低官佩高袋,也是一種聖恩的象征,就相當於我們現在的一種待遇,你可能級別隻是副部,但是你可以享受副國級別的待遇一樣。

    “下官這種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小官,哪裏比得上駙馬爺深得聖眷,日後還望駙馬爺,多多照拂!”

    楊纂苦笑一聲,歎了口氣,又陪著程處弼繼續客套。

    他這個金魚袋可是挨了李泰一腳,養了近半個月的身子才換來的。

    兒子雖然身為親王,但是毆打朝廷命官,尤其是長安令這樣敏感的京官,李二陛下為了替兒子擦屁股,不賜下金魚袋,用來勉力一番也說不過去。

    “敢問,駙馬爺今日來縣衙,可是有何指教?”

    “哪敢有什麽指教,我可是待罪之身,這不特來縣衙自首請罪嘛!你們幾個,抬上來!”

    程處弼也哀歎一聲,垂頭喪氣地說道,說完,還很是憂傷地向身後一招手。

    “駙馬爺,這是?”

    楊纂望著幾個東宮侍衛抬上來,用白布遮掩地擔架,內心暗歎一聲不好,然後探身問向程處弼。

    “噢,太常寺一個樂童,想要在西市上強搶我的寶物,我一時失手,用力過度,將他打死了!”

    程處弼做出一副愁眉苦臉、聲淚俱下的懊悔樣,表示很難過,邊說程處弼還邊掏出古盒,打開給楊纂觀看。

    “你看,這就是我的寶物!”

    “這......”

    楊纂一看到寶盒裏的“永恆之心”,當下一思量,自然就明白了前因後果,向程處弼低眉詢問道。

    “那下官例行公事?”

    事情很明顯,太常寺的樂童,見寶思盜,升起了奪財之心,程處弼這可是連越王殿下都敢打的狠人,自然不會被人強騎一頭,再加上這小子,天生神勇,失手將人打死,也很正常。

    “例行公事,那是當然,他們幾個是東宮侍衛,也是在場證人,你要不也問問他們?”

    程處弼聞聲一樂,拍手叫好,然後指了指幾個便衣打扮的侍衛。

    “我等太子左衛率侍衛,見過楊府君!”

    幾個侍衛聞聲,向楊纂拱手行禮,並遞出了自己的身份腰牌。

    “東宮!這......”

    楊纂聞聲一震,眼皮直跳,臉上一陣青、一陣紫,尷尬得輕咳幾聲,一時手掌左右搖擺,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就和解牛的新手廚子一樣,牛太大了,都不知道該從哪裏下刀。

    他還以為這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是程家的家丁,因為朝廷不能有私軍,所以以前各個將軍手下私軍中的精銳都以家丁的方式保留了一些。

    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是太子的親衛!

    太常寺,雖然是五寺之一,太常寺卿,也是朝堂之上正三品的大員,但是一個小小的樂童,可是沒官沒品,按平民辦理就好。

    但一牽扯到東宮,這件事情,他可就難辦了。再小的事情,一聯係東宮的儲君,都會變成大事。

    天家無小事,自古皆然。

    “楊令,你貼耳過來。”

    程處弼見楊纂麵帶難色,也知道他的為難之處,便讓他貼耳,細細說道。

    “什麽!這......這讓下官,如何是好......”

    楊纂一聽到這小小的樂童竟然是太子殿下的男寵,就更加尷尬了,胡吹麵紅,哭笑不得。

    “駙馬爺,恐怕這事,不是下官能夠處理得了,下官還是上報大理寺或者刑部吧,既然這件事情與東宮有關,甚至可能此事,還要上達天聽,稟報聖上!”

    楊纂也是推一二作五,一腳把球踢到了掌管大唐刑法與刑罰的大理寺和刑部。

    這滾燙的山芋,他哪裏再敢接手,上一次就已經挨了李泰一腳,誰知道這一次,如果處理不好,李承乾會把自己怎樣。

    “唉,既然你處理不了那就算了,大理寺和刑部,本公子也懶得去了。這樣吧,你帶著本公子入宮,看看陛下如何定奪吧?”

    程處弼看是放蕩不拘的舒展了一下身子,打著哈欠唉聲歎氣的說道,但鷹銳的眼眸裏,卻不經意間流露出幽綠的精光。

    “也好,也好!”

    楊纂一聽到這個皮球踢給了李二陛下,心裏就更開心了,畢竟他也擔心人家大理寺和刑部不會接球。

    “那等我換上朝服,這就同去!”

    “好,好!”

    聽到楊纂這話,程處弼的嘴角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大理寺、刑部,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去,長安縣衙也隻是一個過渡而已。

    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李二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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