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三更都在中午噢,今天6000+)


    我捂著腹部,麵容緊緊皺在一起,腿間湧出了一股又一股的炙熱,濃烈的血腥味縈繞在濕冷的牢房裏,我痛得蜷縮成一團,渾身都冒著冷汗,死死地咬破了蒼白的嘴唇,殘餘的意識卻將寂杏的話聽得真切,隻是劇烈的疼痛讓我沒有辦法好好地看著她的臉。是她……真的是她,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眼淚混著臉上的血,滾燙地淌濕了肮髒的泥土,我忍著痛,虛弱地唿喚著她的名字,“丁香……丁香......”


    她哭著地應著,將懷裏的我攏得更加用力,幾滴淚落亦落到了我的臉上,“是我,你放心,陳放在滬軍頗有門路,他早就買通了這裏看守的人。我這就帶你出去。以後的話咱們慢慢再說。”


    我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刺眼的血染紅了她的裙子和身體,喉嚨如被刀片劃過,我痛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咱們一起去找程諾和小樂好不好,然後一起迴到雲水村,再也不迴來了。”丁香看著傷痕累累的我,心痛地不敢多看一眼,她想抑製住自己的哭聲,卻用顫抖的哭腔說道,“他們對你用了刑…究竟傷到了哪裏,怎麽流了這樣多的血…好殘忍,一個不過才十七歲的女孩子,到底能犯什麽罪?”


    我強撐著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好….我們….迴家。”


    是是非非,本就不該和我牽扯,我隻是阿爹阿娘的孩子,從今以往,從此以後,便和滬津,和祁家,和傅紹清都沒有關係。三年來的紛擾,隻不過是當我做了一個苦澀的夢。


    雲水村有爹娘,有阿諾,還有丁香和小樂,那裏才是我的家,沒有人會再欺負我,也沒有人會看不起我了。


    我最終在丁香的懷裏暈死了過去,帶著她身上特有的淡淡花香,和令人胃裏狠狠翻攪的濃烈血腥。疼痛的感覺並未褪去,它一直占據著幾分意識,我能感受到身邊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我似乎也聽見了程諾的聲音,他哽咽著,溫暖的手掌緊緊握著我,我睜不開眼,卻喃喃地喊了他的名字。


    程諾,程諾呐,我們一起迴去罷。三年,我過得好累,我努力了,嚐試了,那麽現在,我可不可以放棄呢?不長不短的日子,九千多個日夜,已經夠了。滬津這個城市那樣繁華龐大,卻始終容不小小的一個我,是我不屬於這裏罷了。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那婚書上的字一個一個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卻又被撕得支零破碎,耳邊忽然飄來幽幽的歌聲,婉轉淒涼,“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汝今何罪過……”


    “大人和孩子都能保住嗎?”低沉的男聲在我的耳邊響起。


    “長官,幾率甚微。這位姑娘本就體弱,又似乎有過舊疾。這樣的身體狀況懷上身孕,已然算是很有風險了,哪怕是臥床靜養,加上額外注意的飲食,都不一定能保住孩子。更何況,這才一個月,她便受了過重的濕氣,身上又有這麽多的外傷。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又是另外一個人的哀歎。


    “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您可是他的丈夫?”


    “...我不是。”


    “呃…那麽,這位姑娘的丈夫又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


    “...可惜了,姑娘還這樣年輕,哪怕我竭盡全力救下了她的性命,日後必定折損她的身體。哎,難以想象,她到底經曆了什麽,這樣痛苦的罪,實在不應當是這個年紀來承受的。”


    “大夫,無論什麽情況,請您務必保住她的命。我在這裏求你了…”


    “長官,與其寄托希望在我身上,不如求求老天爺罷,生死都由它定奪了。我不過是一個小郎中,醫術自然有限,隻能盡自己所能。況且這裏的環境簡陋,若沒有好的條件照料這位姑娘,怕也很成問題。趁現在還來得及,長官,您不如就聽我一句,趕緊送到醫院去吧。”


    懇求之中又帶著哭腔的女生,“我們沒有辦法正大光明地去醫院,外麵到處都是搜查的官兵,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稍微隱蔽一點的地方,一出去便是送死。更別說什麽正規醫生了,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你的嗎,老先生,真的求求您了,不管怎麽樣,你也是懸壺濟世的醫者,一定有辦法救人的。”


    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情況,不然怎麽會有人找到我。雖然我不曉得你們幾個人的底細,也不曉得這姑娘犯了什麽罪,惹上那些滬軍。但我既然已經來了,便隻是行一個醫生治療病人的本分。孩子絕對是無法保住,至於她能不能夠活下來,一半靠天,一半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在一個破舊的草棚裏,身上依舊疼痛,血液凝結成塊,黏在駭人的傷口之上,丁香端著一碗熱騰騰地藥推門而進,見到我睜開了眼睛,她的眼角不由得也濕潤了起來,微微側過身,不願我發現她在偷偷地哭著,“醒來了就好,已經三天了,我一直提心吊膽著,就怕你醒不過來,現在看來,老天爺還是保佑我們的,對我們不算薄了。”


    我沙啞地笑著,“丁香,你別哭,你不知道,其實我很開心。因為以後不會再有寂杏這個人了,我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你親口承認。”


    她卻忽然控製不住,眼淚決堤,“笨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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